《事故安可[娱乐圈]》话者南山

11、第十一章 易碎钻石

　　“不行，等下，洛哥！”江孜羽下意识脱口而出。

　　已经走下车的洛河转过头，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等他说下去。

　　江孜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以一下，半晌才艰难地发声。

　　“不拍拐杖行不行？”

　　洛河扬起眉毛：“事实上，上车之前小烨帮我把轮椅装到后备箱里了。”

　　这话的弦外之音已经再清楚不过。江孜羽还想再挣扎一下，却听见耳边传来金属轻轻磕碰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着祁烨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拐杖：“要我去后备箱帮你——”

　　“不不不，算了。”江孜羽“腾”地站起来，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骤然起立，血液来不及回流，江孜羽不由得一时有点头重脚轻，急忙伸手撑住座位。原地缓了缓，才回过神，看见祁烨的手虚扶在自己身侧。

　　祁烨看他站定，目光恢复焦距，却没把拐杖递过去，而是冲着他伸出手。

　　江孜羽也伸出手，冲着拐杖的方向晃了晃。

　　两人短暂地对峙片刻，祁烨在江孜羽责备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乖乖把拐杖递了过去，亦步亦趋跟在江孜羽身后，随时准备着护住他。

　　江孜羽一下车，抬头目光就对上洛河的手机镜头。他下意识要抬手挡住脸，双手却都抓着拐杖，腾不出来。

　　他略微侧了一下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不配合，便略显无奈地转过脸，被迫开口，无望地为自己的颜面最后争取了一下。

　　“洛哥……这很丢脸啊……”

　　“哪里丢脸了？很帅啊，咱们小江就算坐轮椅也是电视剧里病弱美人那一挂的。”

　　洛河随口搪塞两句，已经不由分说给江孜羽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照，转过手机给他看：“真挺帅的，一定唤起一篇嗷嗷待哺的粉丝的保护欲！”

　　江孜羽凑过去看了一眼，放弃挣扎：“好吧。其实我更喜欢身残志坚的人设。”

　　“去去去，你这算哪门子身残？志坚另说，总之咱们p宝永远不会有人到身残的地步的！”

　　洛河觉得这话不吉利，“呸”了两声去晦气，还非要江孜羽也跟着一起“呸”两声。

　　江孜羽哭笑不得：“洛哥，我一开始见你，还以为你是远离任何迷信的象牙塔常住人口，或者什么对迷信嗤之以鼻的干练精英。”

　　“我是你们经纪人，天天同吃同住地照料你们各方面生活。”洛河作无辜状摊摊手：“被pabo同化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他揪准了江孜羽的脾气，笑吟吟看着眼前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地越过自己快速走了，祁烨跟在后面，一迭声地叫他慢点。

　　“看见没？”他稍稍向余子宸偏过脸，眼神还是追着走进摄影场地的两人：“要给他们制造点小情趣。”

　　余子宸认真地“嗯”了一声，目光同样追随着那两个人，手机备忘录打开，开始盲打记笔记。

　　与此同时，江孜羽已经气呼呼地走到化妆间。

　　看见化妆师小姐姐，他愤愤的表情收敛了一点儿，很客气地打招呼：“早上好，辛苦您帮忙化妆了。”

　　“哪里哪里。”化妆师小姐姐摆摆手让他快坐，摆弄化妆品的时候说：“江孜羽是吧，我昨晚上热搜都看到你了。”

　　说起这个江孜羽就不好意思，化妆师却抢先说了下去，有些自责道：“你伤得这么严重，来找我补了两回妆我都没发现。我要是意识到了，也好和他们说一声。”

　　这个化妆师大概刚踏进行业没多久，说话还透着一股天真劲儿。江孜羽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哈哈。

　　“那不就是我的成功嘛？”他轻松地笑了一声：“怎么样？表情管理满分吧。”

　　化妆师小姐姐忍俊不禁，祁烨却在他背后吐槽：“这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嗯。”江孜羽抬眼，透过镜子望着背后的祁烨，声音温和带笑：“那么，连你都骗过去了，这件事可以得意吗？”

　　祁烨“切”了一声，到底没再和他怼下去。

　　收拾停当，拍摄很快就正式开始。

　　MV并非是每个镜头都要所有成员出场，没有镜头的时候，江孜羽就靠在一边看着他们拍，手上拿着许愿瓶道具鼓鼓捣捣，不知在做些什么。

　　一镜拍完，祁烨走下来，站在江孜羽身边，拿起矿泉水先灌了几大口下去，随后垂眼看着江孜羽：“做什么呢？”

　　江孜羽拿着锁屏了的手机当镜子照了照，透过漆黑的手机屏幕对着祁烨勾起嘴角：“秘密。”

　　“江孜羽——”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冲祁烨笑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撑着拐杖快速走了过去。

　　祁烨来不及放下手里握着的半瓶水，拿着它跟着走了过去，看着江孜羽安然无恙地走到那边，把拐杖往身旁墙上一靠，站在原地。

　　“你小心点。”他吓了一跳，却被江孜羽微微抬手止住：“没关系的，只是站着，右脚也没怎么受力。”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只好在一旁坐立不安。

　　其实江孜羽的部分不需要他怎么跑跳，也正好照顾了他的脚伤。

　　先前在公园里，他们哼过歌曲的第一部分高潮，前两句是江孜羽主唱的Part，后两句则是周七的。现在拍的是第二部分，周七和江孜羽互换了Part，所以江孜羽负责的是后两句。

　　因为是第二部分，所以这两句歌词也有些微调。祁烨回忆着哼了一遍：“许愿瓶纸条写着结局的故事，流沙是心照不宣的粉饰。”

　　哼到最后两个音，他有些迟疑，却说不清楚心里犹豫着的奇怪感情是什么。

　　迟疑间，江孜羽已经在夜幕背景前鹅黄色的沙发上坐下，营造出一种随意的潇洒帅气。许愿瓶被他举在眼前，像是在细细打量。

　　下一秒，他把许愿瓶微微朝旁边，眼神越过许愿瓶看向镜头，很快又移开。

　　他把许愿瓶碰到唇边轻吻，眼神瞟向镜头，像是确认注视着自己的人看清了这个动作。

　　祁烨在后面看得入神，眼睛不知是盯着许愿瓶还是江孜羽的眼神，甚至没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他隐约意识到许愿瓶上被加了一些原本没有的花纹——或是文字。

　　那一定是江孜羽的伏笔。

　　当他想努力辨认一下那是字符还是花纹的时候，江孜羽嘴角的笑容忽然加深，许愿瓶稍微转过一个角度，露出花纹的前半段，随即向上一抛——

　　镜头追随着许愿瓶抛出的弧度拍摄，最后，在许愿瓶落地之前，江孜羽抓住了它，免得这个道具粉身碎骨。

　　他含笑看向导演，后者这才想起来喊：“卡！”

　　如果不出意外，许愿瓶落下又被接住的过程是不会放进MV的，它的镜头会停顿在最高点，然后接上一枚空中翻转的硬币，在它被扬手抓住的那一刻，展开新的一幕。

　　江孜羽站了起来，朝他们这边很慢地走过来。有人匆匆拿了他的拐杖上去接。

　　祁烨还停留在许愿瓶贴在唇畔的画面，听到众人低语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江孜羽。他忽然发现发现江孜羽的眼睛很湿润，看起来……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像水中月一般。

　　祁烨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在找的形容词是什么。

　　“易碎感”。

　　他……怎么加进去的？

　　祁烨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光顾着出神，没有仔细看江孜羽的表演。

　　身后传来场务激动的私语。

　　“我的天哪，刚才江孜羽垂眼睛那一下我都忘了这是小甜歌了。”

　　“对，而且一点都不违和！”

　　“对啊他忽然抬眼笑那一下都把我看懵了，直到许愿瓶整个抛出去我都没反应过来。”

　　“救命，又邪又A又撩！我需要心肺复苏啊啊啊……你们注意了吗？抛许愿瓶之前他居然还有空眨眼睛！”

　　导演姐姐也对江孜羽赞不绝口：“小江这一幕表现得太妙了！许愿瓶给我看看，又动了什么小心思？”

　　江孜羽本来还很高兴，一听这个要求立刻又紧张起来。

　　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乖乖把许愿瓶递到导演手里，小声解释：“是法语……”

　　“意思是：对不起，我的爱。”

　　导演小姐姐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孜羽忍不住开口道歉的前一秒，长长出了一口气。

　　“妙啊。这个点我也想过，但怎么也没能加进去。”她顿了一下，露出真诚的庆幸来：“还好跟小江不是一行，抢饭吃可太难了。”

　　“过誉了。”江孜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迅速地瞥了祁烨一眼。后者恰好正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题我会，我来！”导演小姐姐也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迫不及待地抢答。

　　“许愿瓶背后，有着一个法国的浪漫故事。”

　　“就像所有故事俗套的开头一样，我们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公主，她和一名穷小子坠入了爱河。为此，她不惜放弃一切名誉、地位、财富，甘愿和他在海边过穷苦的生活。”

　　“好景不长，国家来了人，要带走公主。”

　　“知道这件事后，穷小子给了公主一个许愿瓶，说无论什么愿望，写下来放进去，都能实现。于是公主许下愿望，想和穷小子一起相爱地度过人生。”

　　“然而，诏令下达，要把公主嫁给王子。”

　　“结婚之前，公主绝望自尽了。她也再没有机会知道，王子就是她深爱的那个穷小子。”

　　祁烨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一般的童话故事不都是公主和王子……”

　　“那轮到我问了。”江孜羽笑了一下，一抹促狭在眼底一闪而过：“对这个歌词，难道你没什么疑问吗？”

　　看着祁烨怔愣的神情，江孜羽慢慢地问。

　　“比方说，为什么故事结局需要用流沙粉饰呢？”

　　“又比如，我们追逐的梦是星星，那许愿瓶又象征着什么？”

　　“那么回到故事，为什么不是你说的那个结尾呢？”

　　江孜羽一边问，一边暗示性地拿起那个许愿瓶在祁烨眼前晃了晃。

　　对不起，我的爱。

　　祁烨深呼吸了一下，感觉自己已经在核心概念的门口打转，可偏偏却摸不到门把手。

　　半晌，他艰涩地开口。

　　“是因为……”

　　“关于那个写定的结局，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

　　眼前的江孜羽突然和两年前重合了，那时候的他，站在客厅里，对着颓唐的六个成员、没有开灯的客厅、阴沉的雨前天色，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如果这是我们的注定，我不接受。”

　　“起码，和你们一起闯过的人生，不应当那么荒凉。”

　　摘得理想的故事结局不是我们自己获得的，所以只能用流沙粉饰；许愿瓶是他人给我们的玻璃念想也是玻璃樊笼，所以选择抛出它。

　　为什么要抛起许愿瓶，为什么要切换旋转的硬币？

　　是因为要打碎书定结局的桎梏，自己全力冲刺未知的可能性。

　　现在，拒绝那个心照不宣。

　　其实这比导演想得还更深一层，倒让小姐姐有些好奇，到底这个团发生过什么样的事、这个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才会想到这一层含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机。她便没有作声，笑吟吟地看祁烨消化这个理念。

　　一声大叫传来，打破了祁烨沉浸在震撼中的心情。

　　“微博上风向又变了！”

　　祁烨下意识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却被江孜羽轻轻按住了肩膀。

　　随后他便听见江孜羽忍笑的声音：“你看程凡这么高兴嚷嚷，肯定不是坏事。”

　　祁烨这才松了口气，上微博刷了两下，意外地看见几条被顶上去的微博，看着像工作人员小号发声。

　　『牛奶泡芙：小江昨天去了两次化妆间补妆，唇色白得吓人。是为了不耽误拍摄，强忍了一下午。是该多疼啊。拍摄一结束，祁烨就抱着他冲出去了』

　　附了一张模糊的图，看起来像是拍什么别的不小心入镜，于是放大了截出来的。

　　人影不是很清晰，但看得出的确是祁烨和江孜羽两个人。被公主抱的江孜羽徒劳无功地捂着脸试图不要丢人。

　　评论区一片心疼和哈哈哈交织，只有少数几个黑粉还在负隅顽抗。

　　『又是买的通稿吧，公司什么时候对小破团这么上心了？』

　　『片场营业有什么奇怪的？一帮心机凑一起，还有人拍照呢，呵呵。』

　　江孜羽看了一眼，没在意，又专心投入了接下来的拍摄。

　　之后的拍摄都很顺利。等到天色将晚，拍摄基本完毕的时候，一条微博把所有事情推上高潮。

　　『求求水木看看小啾：Wow为什么我等级考刚考完上网就看见这么劲爆的消息……我只不过是断了一周网啊。原来那天拍到的真的是江孜羽和祁烨……』

　　后文是抒发惊喜、尖叫、证明的内容。江孜羽快速地略过去，看到最后。

　　“小啾”转了自己先前的微博，拍照的图正是江孜羽和祁烨一起去批发雪糕的背影。

　　两人看起来毫无防备，江孜羽侧着脸和祁烨说话，风把衣角发稍吹动，手里两大袋雪糕看起来极富生活气息。

　　这总没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了。

　　至此，黑粉完全销声匿迹，再没一个冒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