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气球》余sun

3、十九岁的实感

　　云伟国被家里的动静吵醒了，老人家泡了杯自家做的花茶，走进了云好的房间。云好正独自一人看着窗口的白玫瑰发呆。爷爷的出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云伟国只是笑笑走了过去，把花茶放在了阳台上，他的动作很慢但却让人忍不住注视，也许这就是退役老首长特有的气质吧，他几乎是坐下来的一瞬间就泛起了笑意：“以后离了海城，可就没有这么多花儿了，带些花茶过去吧，一年四季也是一样的花香。”

　　云好乖巧的喝了一口，可进入味蕾的花茶却让她惊讶：“这是奶奶做的花茶？”其实奶奶才是这个庄园最初的主人，奶奶年轻的时候是这一代最会制花茶的M族姑娘，后来嫁给爷爷之后，在她爸爸九岁那年就去世了，这个茶是她在世的时候制作的，十八岁生日时爷爷给她泡过一杯，那种惊喜的味蕾让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她一直很好奇到底需要如何精细的工艺才能存留出这样的芬芳，只可惜这花茶的配方已然失传，每回想起都不免觉得可惜，这么一想，她到觉得爷爷这送行茶似乎送的有些过分金贵了。

　　云伟国只是点点头不否认，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花，一把年纪的人了，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下午俊西那孩子拿了一束白玫瑰在自家孙女窗户外边踌躇：“交给我照料吧，它还可以存活一小段时间。”

　　云好觉得新奇，偏过头调皮地笑了笑：“爷爷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呢？”

　　云伟国无奈嗤笑，他这孙女瘦下来之后，愈发长得像她的奶奶，看着她已经甚至可以用清瘦来形容的脸庞，他的语气也难得的柔了几分：“我云伟国的孙女，不会带走这束花的。”明明是玩笑话，云好却听出了一丝担心，起身从爷爷背后抱住了他：“我也没打算带走，老首长，我的生日礼物呢？”

　　云伟国无奈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满脸的嫌弃：“那！”

　　云好是有些失望的：“今天去海城，妈妈给了一张，哥哥给了一张，您再给我一张！估计改天去华城，外公还得给我一张！”

　　云老头子也是难得好心情地大笑：“哈哈！”

　　云好心里更是委屈：“还是哥哥好，至少还给买了一台电脑。”林俊西至少都给了一束白玫瑰吧？爸爸继承了爷爷的衣钵也是个军人，妈妈凭借着爷爷的庄园在海城经营着一家连锁花店，哥哥是医生，看起来就只有她一个大学生应该很幸福。大学开学需要花钱，她大概预想过会收到两张，但没想到全是银行卡，本应该很幸福的她，此刻是如此的贪心。

　　正当有些郁闷，爷爷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生日快乐，大学开学顺利。”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声音，云好惊喜地楞了一下，接过手还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支票吧。”把云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

　　云好打开信封才知道这里面是奶奶花茶的做法，蓝色的钢笔字铿锵有力，都说见字如见人，在她面前和蔼可亲的顽皮老头，骨子里就是这样铁骨铮铮的军人啊！

　　“它叫黎云茶，是当年我去部队，你奶奶在家等我的时候炒出来的方法，那时候我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住你奶奶，但你奶奶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喝茶，去年你喝的那一杯也是我做的，也算我帮你奶奶做的。我本打算让黎云茶就这样失传，让它成为唯一，但是我还是决定把这个做法传给你。对于鲜花你是个有悟性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云伟国像是嘱咐，又像是在释怀着什么。

　　云好其实极少见到这样正经的爷爷，看着自己手上的信纸，突然感觉到了千斤重量。用心去做了一个笑容，说了一声“谢谢爷爷”来结束了这段对话。看着爷爷离开的背影，云好心里其实是难过的，一方面觉得羡慕奶奶能够遇到爷爷这样爱她的男人，羡慕这样纯粹的爱情，一方面也很心疼爷爷独自一人经营着山庄。罢了，又为黎云茶没有失传而感到高兴。

　　云好望向窗台，白玫瑰已经被爷爷带走，她想她曾经是很爱林俊西的，那个好像无时无刻都很懂她的男孩。她并不觉得后悔，因为只有林俊西才会真的不嫌弃曾经胖胖的她，无关所有表面的欢乐与嬉笑，真心实意的跟她相处。她永远都会感激，每当有男同学开玩笑说她胖，他一把搂过她的肩说我们好好最好看了。

　　只有林俊西，说好好最好看了，是真心实意。

　　只有林俊西，所以，她并不后悔这爱过的一场。从窗台望去，是黎云山庄的向日葵花田，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最深刻的是小小的他们在花田里奔跑的身影。她为这份友谊感到惋惜，衷心地惋惜。

　　云好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王雅染和林俊西在一起了，林俊西故意在她面前和王雅染亲近，梦到了那日分手的场景，空荡的教室里，云好的脸上尽是泪痕：“俊西，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林俊西默然地抱了抱她，对她说：“好好，我们分手吧。”她梦到王雅染和同学们的嘲笑的嘴脸，她害怕，王雅染向她走来…噩梦惊醒。

　　平定了一会儿心情之后，翻身起床走到了镜子前，虽然也听过不少人说过她也许是个潜力股，但她还是有些无法适应现在自己的样子，像是重生了一般的脸蛋，像是老天亲手雕刻的艺术品一般，此刻脸颊上还残留着噩梦带来的冷汗。她突然觉得讽刺，突然很想知道，那些人看到如今的她会是什么表情。除去悲伤，她也有恨，此刻的她，下定决心要以绝对的气势战胜以往的一切。

　　她对林俊西所说的不喜欢，是不喜欢这份在感情里与对方比较而来的自卑，更不喜欢无法战胜这份自卑的自己。看着镜子里也许称得上惊艳的脸庞，她想着，再也不要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心情了。

　　第二天云好便启程去华城了，带着爷爷准备的礼物，来到了外公的家里。

　　楚老爷子早早接到电话说要来，现在正急匆匆地往门口赶：“哎呦我的心肝儿啊，听云老头说瘦了不少，我得赶紧看看，我倒是要看看现在人到华城来读大学了，他云老头还敢阻挡我找我的外孙女！”一旁的楚文听的哭笑不得：“唉，我们楚家的男孩子混的也太惨了，我看啊，我和我哥再加我表哥加起来在您心里都比不过一个好好是吧。”

　　楚老爷子白了他一眼道：“你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疼的。”这一举动把楚文逗乐了，只是笑着把门给打开：“那您可快看看你的宝贝外孙女吧。”

　　“外公，表哥。”云好也是好想念外公，每年都只有外公生日的时候和寒假会过来陪他几天。内心不免感到很开心。

　　门内的两人呆若木鸡，还是楚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哎呦我的心肝儿啊，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他楚家上上下下可就这么一个女娃娃，自然是放心尖儿上宠着的人，突然瘦成这样，可心疼死他了。

　　云好调皮的抱了抱外公，然后转了一圈撒娇道：“外公，我这样才好看嘛，女孩子都爱漂亮哒，这回过来了，好好昨天才过生日，今年可一定要给好好买漂亮裙子才可以哦。”

　　楚文也反应过来：“是是是，买漂亮裙子，赶紧进来吧，不过今天可减不了肥了啊，爷爷可是一大早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的宝贝外孙女呢。”

　　云好上去就亲了一口老爷子：“谢谢外公！”老爷子哪里还说得了什么重话，开心的不得了，连忙让人把饭菜端了上来。

　　唯味饭店创始人下厨，这功力可是喂胖云好的大工程，云好吃的开开心心，又带着楚老爷子出去逛街买衣服，她在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听到服务员在小声议论。

　　服务员A：“天啊，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服务员B：“那你也要有那张脸才享得了这份福。闭嘴吧，别被听到了。”

　　云好觉得好笑，以往云好和楚老爷子出门可从未有过这种声音，都觉着她是富人家的公主罢了。

　　云好走了出去，直接过去就抱住楚均撒娇道：“外公，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好好生日也不回来。再过两天外公生日外婆回来吗？”说着还看了一眼两个服务员的脸。两个服务员一看哪里还不知道刚刚的话都被听了去，只得连忙低下头。

　　楚老爷子一听心里就来气了：“死老婆子自己跑去旅游，姓什么怕是都不知道了，哼。谁管他回不回来。”

　　云好只是笑，看着外公嘴硬的样子觉得很暖心，和爷爷军人式的严格教育不同，外公和外婆是真的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对待，外公也马上要70大寿了，时间偷偷把外公的头发染成了白色，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倔。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复杂冰冷，外公给的，永远都是最温暖的心意。

　　提到外婆之后，楚老爷子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也得亏是云好在，他才没有发脾气。后来70大寿那天，妈妈和哥哥也来到了华城给外公祝寿，外婆在楚文的怂恿之下从礼物盒里出来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外公红着的眼睛。

　　外公说：“说去旅游我也不是不去。我也想去的。可是那道菜真的就快要研究出来了。”把外婆也说红了眼眶。

　　众人哭笑不得，纷纷摇摇头走开了，留这一对冤家自己处理。

　　云好也回到了房间收拾衣服准备去学校开学了，云母走了进来，对于女儿这几个月的改变，当妈的哪里有真的会放心的，当儿子跟她说女儿只是是因为一时想要减肥的时候，云母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云母也坐到床上一起与她一起整理行李，心中酝酿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好好。你老实告诉妈妈，这两个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打小虽然不太跟着我们生活，可是你要是有了心事，也可以跟妈妈说的。”

　　云好一愣，随即秀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妈妈，好好现在好看。”她怎么忘了，从来没有谎言能骗过妈妈。对于爸爸妈妈，云好心里是有愧的，尤其是妈妈，妈妈也是很爱自己，可是自己却并没有多多陪伴妈妈。像知心话这种母女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这是十九年来的第一次。

　　云母只觉得心疼，笑得勉强：“要真是这样也好了，我们好好自小便是个美人，不过以后上了大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爸虽然没说，但他心里念着你呢。”

　　“放心吧，我会的，国庆节我就回来，爸爸又回队里了吗？”她突然感到难过，因为她今后也要和爸爸一样用到回来两个字。关于爸爸，从小到大，记忆中一家人相聚的时间每年也就屈指可数，更甚着曾经也有好几年也见不到一次面的时候，云好每次一想到这些都会感到难过，那妈妈又该多难过呢。

　　“嗯。”云母微微一愣，苦笑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是提前去的宿舍，我和你哥哥去送你吧？”

　　“明天都是搬东西，让我哥去就好了，顾白哥也会来帮忙。都忘了告诉你，顾白哥现在可是我的老师了，天时地利人和哦！所以我哥一定可以把我照顾好并且会请顾白哥好好吃一顿，然后让顾白哥好好照顾我的！所以妈妈，你一定要放心哦！”长期经营花店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她不希望妈妈再为她操劳。

　　云母瞧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一个忍俊不禁：“你啊，就是嫌弃你妈老了。”

　　云好连忙装作责怪的样子：“瞧瞧这个十八岁的大姑娘。风华正茂就说自己老了。”把云母逗的哈哈大笑，她这个女儿啊，真是个活宝！

　　云好把行李箱的拉链一拉：“好啦，十八岁的大姑娘快出去找找好好的外公说好好今天晚上要吃糖醋排骨吧！”云母只好笑着走6了出去。

　　这是第一次对妈妈撒娇，云好觉得很暖心。感觉经历了一些失去的同时也学会了珍惜身边的人，看着云母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慢变得模糊，很难想象小时候眼里青春靓丽的妈妈，已然被岁月磨平了青春的光芒，染上了几分为人母的淡淡忧伤。

　　好像只有这一刻，十九岁的人生才终于有了一些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