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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想跟你成为朋友,可以吗? ...

  •   空调定在22度。
      关了灯,路世年看窗帘拉不上也就放弃了。确认了一下程千安脚垫好了之后,他才穿着程千安提供的一套T恤短裤,窸窸窣窣地爬上床。
      黑暗里程千安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他不知道路世年紧不紧张,反正这第二次同床共枕,他是挺紧张的。
      大概两分钟的沉默,冷风刮过叶片的声音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动静。然后路世年的声音突兀冒出:“我靠。”
      “怎么了?”程千安下意识扭了扭脖子,但扭到一半就不敢动了。他这床还是太窄了,路世年下一句话开口的时候几乎像是把热气呼到了他脸上。
      “有蚊子。”路世年的声音听起来像在龇牙咧嘴,“操,咬三个包了,这都快十月份了怎么还特喵没死绝。”
      虽然听起来很命苦,但程千安被那个“特喵”逗得笑了一下。
      他找补地清了清嗓子:“我那个…上铺可能扔着有驱蚊水,不过我不知道过期没。”
      “你平时不用的吗?这秋蚊子可凶了。”路世年爬起来去够上铺。摸索了好几下,终于抓到了那瓶不知过期与否的驱蚊水,又躺了回来,开始“滋滋”地喷。还往程千安这边也喷了几下。
      “我不用,我不招蚊子。”
      程千安说的时候路世年被自己喷出来的驱蚊水熏得打了两个喷嚏,使劲用手扇了好几下风。
      “这么爽,不招蚊子。”他嘟囔,“驱蚊水把我都熏死了这蚊子还在。”
      话音刚落他又打个喷嚏。
      “被子你拿去盖吧,遮一下。”程千安给他出主意,“温度可以开低点。”
      “那不得给你冻感冒。”路世年说着,俯腰把驱蚊水放在了床边。
      程千安:“不会的,我不怎么生病。”
      路世年从鼻子里哼出个气音:“不信。”
      程千安笑了一声:“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这次没回答了。房间里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路世年突然开口说:“上次蛇也没咬你。”
      程千安一愣:“那……可能它心善吧。”
      第三次沉默。路世年动了两下,似乎是再调整睡姿,十几秒后传来闷闷地一句:“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
      顿了顿,他咕哝一声。
      “去他吗的周末培优。”
      ……
      程千安其实睡不着。
      他知道旁边有个人自己肯定睡不着,他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躺到天明。熬夜熬穿对他来说并不稀奇,等明天上完培优回来再补个长午觉就好,他午觉一般都还睡得不错。
      他断断续续地闭眼假寐了几次,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好像也没有让他很难受,身边的人也睡得很安分,甚至可以说乖巧。路世年的睡相是该有这个敢跟别人挤一张床的信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后半夜了,总之身边人的呼吸声已经均匀而绵长。程千安有点忍不住扭头去看他的冲动,不过其实人睡在旁边,扭头也只能看到一个逆光的轮廓。
      窗外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更显得屋内寂静。多出来的呼吸声又被这寂静衬得无比的鲜明。
      程千安大概是有点干躺得太无聊了,他居然突如其来地有点想观察下旁边男生的睡相。他长这么大没有过几次跟人同床共枕的经历,以前初中住宿倒是也有自来熟的室友爬过他的床,但他更多是抵触和无奈,没有过这么平静地感受到另一个人在自己身侧熟睡的过往。
      而路世年跟他认识没多久,这甚至都是第二次了。
      程千安一边有些诡异地想到那些谈恋爱同居的是不是也是这么躺一张床上,一边尽可能轻地撑着上身把自己立起来,偷偷摸摸地观察路世年。
      相比醒着时只要不笑就显得有点不善还有点挑衅的面相,少年睡着时整张脸都柔和了不少,昏暗的环境里程千安也能看清他密长的睫毛。说起来还有些惊奇,白天看起来这么张扬的路世年,睡着的时候居然是蜷成一团的,小猫似的。
      看着看着,那睫毛颤了颤。程千安吓了一跳,顿时僵住了。
      不过路世年似乎并没有醒,只是稍微动了动,一只胳膊抬起来,半掩住了侧脸,又恢复平静。
      呼吸绵长。
      怎么说呢,更像猫了。
      也不知是不是路世年恬静的睡相感染了他,程千安看着看着居然有点犯困了。他几乎是有点惊喜地小心翼翼躺下,尽量不弄出什么声音,然后闭上了眼睛。
      黑暗袭来。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又听到什么轻而温柔的哼唱,像是一个疲惫的女声,视野里是晃动的枝桠和蓝天。
      “摇啊摇,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
      程千安站在洗手台前洗漱,路世年像个幽灵一样从他的身后飘过去,唰地一下拉开了拉链。
      “……大哥你先别急。”程千安吐掉了嘴里的白沫,眼神一点也不敢乱飘,“我马上就洗完了。”
      路世年猛地一甩头,像是才突然惊醒,喃喃地“草”了一声,又“唰”地一下拉上了拉链。
      “没开机,我的。”他又甩了下头,眼神依旧涣散,“我靠你知道吗,我昨晚上做噩梦了……梦到有个惨白惨白的鬼影一直在旁边死死地盯着我,给老子吓成啥比了……”
      程千安默默地含了一口水漱掉,讪笑着别过头:“那真是很倒霉了。”
      路世年大概是真没睡醒,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心虚,自己咕哝了几句这噩梦还怪真实的,又目光空茫地飘出去了。
      程千安松了一口气。
      原来当时真醒了……还好这小子睡懵了,以为自己做梦呢。
      他们出门的时候也才八点零五,程千安租的这房子离学校实在近,平日里慢悠悠走路也是十分钟就能到的距离,但眼下他腿都这样了,以防万一也是预留了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路世年把他扶出电梯,然后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蹲下。程千安看了看面前的几阶台阶,又想了想那长长的天桥楼梯,最后回忆了一下自己跳两步就差点栽倒的“英姿”,毅然决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帮助。
      尴尬一下总比摔死好。
      路世年背上他,还很顺手地掂了掂,稳稳地往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嘴里问他:“你要是一点都不想请假的话,是不是得去买个拐杖。你在学校里不能全靠蹦吧?”
      程千安:“……好像是这么回事。”
      “要是扭得轻的话,瘸个几天自己就好了。主要是不知道你这个扭伤有多严重。”路世年说,“你也不去医院,难搞。”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但程千安发现自己已经能想象出对方皱紧眉头的表情了。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抵触医院,只能尴尬地发出了干笑声。
      “笑笑笑,就知道笑。”路世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哦对,忘了问了,你家里有云南白药吗?”
      他的思维有点跳脱,但此刻的程千安的确巴不得他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那这个也得买。”路世年一锤定音,“平时备点也挺好的,外伤一般都用得着。”
      “噢噢。”程千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重视。
      但其实他家里基本什么药都没有。
      因为是周末,校门只开了一条供一人通过的缝。路世年背着他刚停下,保安大爷在门卫室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问了一句:“哎哟娃娃,咋地回事哟?”
      完全没想到还会有陌生人询问,程千安愣了一下,倒是路世年大声地回答:“他扭伤了,我背他进去上培优!”
      “哎哟勒个(这个)娃娃,勒扭了的咋地还去上培优嘞。”保安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又开了一截,关怀打量的眼神看得程千安脸颊都发烫,窘迫得恨不得别过头去,“回去休息的嘛,莫(别)来了噻。”
      “我也觉得,”路世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头发都蹭到了程千安的脸,“但没办法,人家学习紧任务重,就想来。”
      他们都走出去好几步了,还能听到大爷跟门卫室里的不知道谁在说:“现在勒些娃娃,嗯(真的)是辛苦得很喽……”
      “辛苦得很喽,好学生。”路世年惟妙惟肖地模仿。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被人背着的更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程千安绝望地“喂”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盯着前面的路发呆。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学校的景色是极好的。两侧的树木掩映下,清晨的阳光穿透层叠的翠叶,投下一路澄澄晃动的绿荫,金绿与阴影交错。零星几个学生背着书包安静地走在道路上,微风遥遥送来一点小声的交谈声。
      大道的尽头是分往两栋教学楼、食堂和实验楼的岔路,做成了圆盘,中间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坛,颜色亮眼和谐,在阳光下柔和的线条都被镀上一层微光,看着格外有生气。
      他在这儿上了一年多的学,居然都没认真看过这样的景色。
      程千安还在恍惚,却被路世年“诶诶”地唤了回来。
      “做好准备好学生。”路世年话说着,已经靠近了树坛,“我歇会儿。”
      “辛苦你了。”程千安被放下来后单脚站着,歉意地说,“真的很谢谢你……我很重吧?”
      路世年甩着胳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昨天说了,你很轻,得增重的那种——你怎么又变成这种客里客气的调调了?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他浮夸地搓了一把手臂,示意这真的很怪。
      “……”程千安无奈了,“可是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昨天收留我一宿不是够了吗?我知道你肯定做心理建设了的,你一看就不像是能接受别人睡你屋的人。”路世年快言快语地说这,咧嘴笑了一下,“不过嘛……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嗯?”程千安一怔,“你说。”
      路世年却避而不谈,只说:“我歇好了,你先上来。”
      程千安茫然地被他背上,好笑道:“你这是在吊我胃口吗?”
      “哎,怎么说话的,我这叫聪明才智。”路世年的声音飘过来,“万一我现在说了,被你拒绝了多尴尬……咳。”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硬邦邦的,甚至有点冷。
      “要是现在说,你这不还没到教室呢,我可不是威胁你……等把你送到再说。”
      这样就算拒绝了他,也还能找同学帮忙带饭。
      “好贴心啊,小学弟。”程千安看到那肉眼可见发红的耳尖,在他背上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开始有点无法控制自己觉得路世年可爱的念头,甚至还有点想逗他——明明初见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第二次也想的是赶快断了接触。
      他轻咳一声以示停顿,后半句似乎漫不经心:“……就是这么铺垫铺垫的,简直跟要表白似的。”
      “卧槽谁他妈……”路世年果然跟炸了毛似的一声国粹,又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他恼怒地压着嗓子,气笑了的咬牙切齿,“你他妈,gay的是你吧程千安,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正经!”
      “有吗?我不觉得。”程千安也跟着低低闷笑,其实是在憋着别乐出太大动静,“我不是你眼中的乖乖好学生了吗?”
      “你不是。”路世年冷酷地说,“我讨厌你。”
      程千安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宝贝你骂人像撒娇”,过度玩梗会把路世年来连同他自己一起恶心死的。
      虽然确实有点像。
      讨厌他的路世年一路非常冷酷地背着他连爬五楼,肉耳可听地呼吸越来越重,程千安不好意思得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自己走,结果路世年冷酷地表示“你看不起我我讨厌你”然后哼哧哼哧地把他背到了五楼楼梯口。
      “你扶着墙进去吧。”路世年说话带着喘,摆了摆手,“我就不过去了,免得被老陆看着。”
      程千安单脚站稳了,转头看他:“你的不情之请,不说了吗?”
      路世年:“不是表白。”
      程千安一愣,又开始想笑了:“我知道。”
      路世年突然沉默了两秒,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张,似乎说出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非常困难,但最后他还是被烫着了似的,飞快地说出来了。
      “我想跟你做朋友。”
      “什么?”程千安没听清。
      “我说,”路世年一皱眉,似乎是豁出去了,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想跟你成为朋友,可以吗,程千安?”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他提出请求的神态确实像在威胁人,只是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程千安突然间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听见自己忽然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只有他骤然空白的大脑知道他那一瞬间的挣扎。
      “……你已经是了,不是吗?”他听见自己在沉默两秒后,口齿清晰地给出答复。
      路世年仿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还维持着表面矜持的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稍微翘了起来。掩饰尴尬般,他轻轻咳了一声:
      “中午给我发个消息,我给你带饭。”
      “谢谢你,我的朋友。”程千安一本正经地说。
      “都谁跟谁啊还谢上了。”路世年豪气一摆手,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兄弟该的该的。你快进去吧,要八点半了,我先走了啊!”
      “中午见。”程千安笑了笑。
      路世年跟着咧嘴:“中午见!”
      程千安往前蹦了两步,回头,路世年的身影已经从楼梯口消失了,只能听到他连蹦带跳风风火火的下楼声,跨越台阶的节奏都听得清楚分明。
      他脑子里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该说不说,其实这场面,依旧挺像表白的……
      还成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我想跟你成为朋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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