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你给我开工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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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世年直到最后也没问出来程千安到底、为什么、他妈的、会说他在撒娇。
程千安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之前在走神，他一时间没调整过来，嘴比脑子快了，冒出来这句哪怕是对于他本人性格来说也是惊世骇俗的。
当然这些程千安肯定不会说，他只是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神态，淡然，微笑。
路世年气得骂他是变态。
程千安，继续微笑。
你别说，他算是发现逗人还挺好玩的。
路世年自己炸毛了半天一拳打在棉花上，冷着脸往小板凳上一坐，不搭理程千安了，但人也没走。程千安其实觉得他挺大一个人委委屈屈坐在自己那个一般也不用的小板凳上，抱着胳膊臭着脸还挺萌的，但他这次决定善良地不告诉路世年了。
毕竟其实脑子上线之后，他自己可能会比路世年更尴尬。
路世年不说话，程千安也自己半躺在沙发上，伴随着脚踝逐渐麻木的疼痛走神。几分钟后小板凳上的人动了动，一脸阴沉地走过来把裹着毛巾的冰袋稍微换了个角度。
程千安抬头看他，路世年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本就五官凌厉深邃，眼尾上挑，眸色浅淡，面无表情已经足够像是傲慢和警告，皱眉瞪目更显得不是善茬，流露出一种重点高中好学生本不该接触到的另一种世界的戾气。然而短短几次的接触已经让程千安看明白了：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就是个只会哈气的纸老虎。所以这一瞪不仅没震慑到他，反倒让程千安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笑屁啊笑。”路世年冷酷地扭头就走，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冻死你了都不知道。”
“你知道啊。”程千安温声道，在路世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又笑了笑，“到时候你可以给我收尸。”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一听完这话，路世年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上了，不爽地“啧”了两声。
程千安笑了笑，没说话。
路世年盯着他那漆黑得有些空洞的眸子看，然而程千安仿若自然地紧接着就别过了头，仿佛突然对那有些潮湿的惨白墙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侧影。
心里那根敏锐得过分的弦还在不断嗡鸣，路世年并没有移开视线。他总觉得程千安尽管坐在这里，就在他面前，甚至还有点狼狈地捂着脚踝上的冰袋，但总会在某些时刻给他一种淡淡的违和感，不仅仅是客气的疏离，就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与人群隔了一层无形却厚重的膜。
是因为……会是因为，他想的那样吗？
路世年感觉自己仿佛都能听到胸廓里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程千安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倒是被盯得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他有点想掏出手机看两眼掩盖一下这种被注视的不自然，然而他的手机还塞在书包里，书包被路世年帮他放在了卧室里。所以他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悄咪咪地攥住自己的裤缝，试图在脑子里想点什么缓解这种尴尬。
不过越是想要思考什么，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反倒是脚踝的疼痛逐渐变得清晰。程千安不是很怕疼——事实上，他甚至有些感谢这疼痛稍微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世年轻轻咳了一声。
程千安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少年板着个脸站起来，一步就靠近。
“二十分钟了，我把冰袋拿去再冻一下，你自己再加个靠枕把脚垫高些。”路世年弯腰把已经化了不少的冰袋拎起来，硬邦邦地叮嘱了两句，转身走向灶台旁边的小冰箱。
程千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今晚上这一串突发事件打得脑子有点迷糊，又或者是真的很不习惯这种程度的关心和照顾，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路世年有点小妈妈一般的慈祥。
什么鬼。
程千安下意识地握拳砸了一下脑袋，想把那诡异的比喻殴打出去。
……话说，路世年到底是为什么要留在这儿照顾他来着？
路世年刚转身就看到他在砸脑门，顿时愣了一下：“咋了你，给脑袋开机呢？”
“坏了，修一下。”程千安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不想回。”路世年很直接地说道，撇了撇嘴，把小板凳拉过来坐在沙发前，“回去又要跟你班主任吵架……不说这个。你现在脚踝还疼不，有没有缓解点？”
“呃，还好。”程千安在路世年几乎可以称得上清澈的视线里再次别过了脸，语气僵硬。
突然想起目前这个尽心尽力照顾他的人几周前还是被他刺走的，真的让程千安浑身像有一千张数学试卷在爬一样。他想不明白路世年这套行为的逻辑，也完全不适应被人照顾和关心。
“不准说还好，具体点。”路世年敲了敲茶几，“还有你试一下脚踝能轻微活动吗？你这个…也太肿了。我怀疑你骨折了。要是还是很痛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去医院。”程千安立刻说，“我觉得稍微好些了，就这样吧。”
路世年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头去：“哦，行。”
他没问出什么，程千安正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又听到他清了清嗓子：“那个……”
程千安看着他。
路世年却没看他，眼神飘向另一侧，语气还是邦邦硬，紧张吞咽的喉结和一句话舔了两下的唇却暴露了他的别扭：“我在你这儿住两天，可以吗？……我睡，咳，睡沙发就行。”
其实留别人在出租屋过夜对程千安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为了不回去找个落脚处。那就能理解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多的被子，而且……”程千安看着少年鬓角的汗珠，无奈道，“客厅没有空调……你可能也看到了，那边的窗子关不上。我就算把卧室门打开冷气也吹不进客厅。”
“没事，我能忍。”见有希望，路世年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尖。
“要不你睡卧室吧。”程千安说，“我对温度不怎么敏感，不怕热。”
正常情况下程千安绝对不会在这里跟一个只见过三面的人商量谁睡沙发甚至把自己的床让出来，他只会礼貌地请对方离开。但没办法，他现在真的是迫切地想要还掉“被照顾”的这笔债。
路世年倒是被他吓了一跳。
“让你一个受伤的主人家睡沙发？！”他瞪圆了眼，甚至显得有点恼怒，“这我要睡卧室我还是人吗？？”
程千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你别说，虽然初见时路世年这人说话的语气和行为都挺没礼貌的，但真的在很多时候都意料之外的有家教……
“那……你挪下椅子，我打个地铺呗？”见程千安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路世年东瞟一眼西瞄一眼，又别别扭扭地试探着补充，“不行我就睡沙发吧，真没事。”
“地铺的话，早上我去上课的时候你会被吵醒的。”程千安叹口气，“这都还好，不小心踩到你才是完蛋了。”
路世年一愣：“明天周六，你上什么课？”
“培优呢。”程千安想了想，“应该是八点半的，还好，也不是特别早。”
“这还不早？！”路世年两眼一瞪，差点吓得蹦起来，“我靠，我他吗周末不睡到中午绝对不可能起床！”
“你们老师疯了啊？周末还八点上课？！”
他突然反应过来，瞪着程千安：“你他吗也疯了？摔成这样还要大清早去上个什么培优？请假啊！！”
“我不太想请假。”程千安认真地说，“这周的培优是数学，我得去听的……而且只是崴脚而已，我早点出发，走慢一点，不妨碍去上课。”
“你都能上培优了，得是年级前一百了吧？缺个一两节课不上影响得了什么？”路世年表示不理解。
“今天缺一节，明天缺一节，后天我连培优都进不了了。”程千安笑了笑，“还有，培优是前一百五。”
“一百五二百五随便吧，反正我进不去。”路世年摆了摆手，还是紧盯着程千安，皱着眉头，“你这里去学校要过天桥上楼梯，而且我记得你们高二是在我们楼上，至少四五楼吧？依你那个肢体协调能力，去上次课你另一条腿也得瘸。”
他话说得并不客气，但程千安发现自己有点没法反驳。事实上，他自己想到那好几波台阶也心里发怵，只是他真的不想错过自己的培优课程。
“别劝了，再说下去我真觉得自己挺可悲的。”他轻轻“嘶”了一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大不了我坐台阶下一屁股一屁股地滑下去……”
“你家里……”路世年并没被他这刻意滑稽的形容逗笑，只是刚开了个头就自己咽下，似乎下意识地想从兜里摸什么东西，没摸出来，最后还是就那么沉默几秒。
“非要去的话，我明天背你吧。”他语气还是有点恼火的样子，避开了程千安错愕的视线，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程千安不知为何怔了两秒，回神过后哑然失笑：“你就非得帮我到这个份上吗？我上辈子救你的命了？”
“那你给我开工资吧。”路世年突然对他一摊手，换上了流里流气的语调，“咱也不白帮。”
程千安回想到什么，顿时笑了：“给你根儿棒棒糖？”
“不要橙子味。”路世年也咧嘴一笑，浅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明亮的狡黠来，“最近吃腻了，换荔枝的。”
程千安看着他那琥珀色的、亮晶晶的眼睛，又是一愣。
这小子……真好看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那你给我开工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