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情》暝*

2、【天崖居】

　　雅诗阁内。
　　楚天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檀椅上，看着案台上的那个半旬男人来回捋着那两寸胡须。一时，房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久，莫巯才开口道：“天涯，你可知道这次我为何要派你去汴梁么？”
　　年轻男子摇摇头，等待答案的揭晓。
　　莫巯站起身，从案桌后走出，直径绕到楚天涯的面前。他抬手放在楚天涯的左肩上，煞有介事地叹道：“其实爹也是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为咱们太府贴光彩！”他放下手臂，转过身，“其实这次前往汴梁，我本来打算自己前去。可是朝中现在乱作一团，皇帝整日沉迷美色，各方地府的事情也不过问，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无法脱身，所以救治汴梁的任务就托付于你了。”莫巯倏地转过身，凝视楚天涯，“现在汴梁闹病荒是越发厉害，甚至已经蔓延到周围的一些城镇，如果朝廷不派人去治理，怕是天下人都要骂世道了！如果真演变成那样，那可就成了天下皆乱的大事情了！你是爹唯一的儿子，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让爹失望！好么？”莫巯诚恳地望着楚天涯。
　　“我知道。”年轻男子敛下眼。
　　“那好！今晚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出发吧！”莫巯轻松一笑，从案台上取下一个锦囊，交到年轻男子的手中。“这里边是百两银票，你路上用。另外还有一封写给开封府申老爷的一封密函，你切记要亲手交给他，切记！”
　　“孩儿记住了。”楚天涯抬起头，请示道：“如果爹爹没事，那孩儿先告退了。”
　　莫巯想了想，微微点头。
　　楚天涯向中年男子抱手鞠了一躬，擦着一旁的桌沿，退身离开了雅诗阁。
　　刚一走出，他便将手中的锦囊提起，淡漠的眼光突地变得冷冽起来。
　　“莫巯啊莫巯，你真是欺人太甚！总有一天，我会百倍还给你的！”
　　他狠狠地啐了一句，大步朝天崖居走去。
　　天崖居位于露花园的北侧，是靠属角落里的一所别馆，在整个太府中，也是唯一一座独立的楼阁。
　　楚天涯六岁那年住进天崖居，那时候他年幼无知，以为莫巯安排他住入是因为这里风景如画。然而十七年过去，多少日月见证，当初让他住进别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与莫家隔离；如此他和墨家便无交集，那日后的财产肯定是要留给莫巯唯一的女儿了。
　　他是莫巯收养的孩子。楚，是他的姓氏，天涯，是莫巯给起的名讳。意思大概就释为《天净沙•秋思》中的一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他虽然是莫巯收养的义子，但是从小就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而且无怨无悔；就因为他在报恩——报莫巯当年收留下他的恩德。但是不然，那个男人心肠短寸，使唤他简直跟拿皮鞭抽打耕地的老牛一般狠心！十七年来，他哪里像是一个太府少爷，就是太府里扫地的小厮他都不如！他屈服了十七年的自尊心，也该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咦？你看那不是天涯哥哥么？”一个小个子男人拉住了走在他前边的另一个，个子更小的男人说道。
　　只见前边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我说小……小候爷！咱们就别管其他人，赶紧走咱们的吧！”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恩，我知道了。”
　　可正当二人要往露花园的后门走去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失情？是你么？”
　　走在前头的珍珠停住脚，扭头对楚天涯一脸愧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倒是莫失情很是镇定，她摘下粘在脸上的两撇小胡子，说道：“天涯哥哥，让你见笑了。”
　　楚天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想不到‘他’还真是自己的干妹妹：莫失情！
　　“你……你这是要干吗？”她的长发梳成文人髻，画浓了眉，涂黑了脸，再加上一件男人的衣服……一副男人装扮的莫失情惊得楚天涯都快不敢相认了。
　　珍珠突然猜到了什么，她想要阻止什么，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瞒哥哥，我正要跟珍珠去外边逛逛呢，不知哥哥是否愿意陪情儿一同去？”莫失情好气地实说道。
　　楚天涯怔了一下，随口反问，“爹不是不让你出门么？现在外边病荒的事情闹得厉害……”
　　“我知道，可是汴梁离京城还远呢，不是么？何况我们只是出去一小会儿，不会有事的。”
　　珍珠听着莫失情的话，点头微笑。
　　“可是……”楚天涯本想再尽力阻止，但是想了想，他改口道，“那好吧，不过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你跟珍珠记得早点回来就是，省得被爹知道，又要骂你了。”
　　珍珠闻听，急忙上前说道：“少爷放心吧，我跟小姐会火速去、火速回的！”
　　楚天涯点了下颚，没再多言。见他不说话了，莫失情这才欠了下身，拉着珍珠朝后门走去。
　　楚天涯望着那缕曼妙身影渐渐消失于树木之中，在心底犹声叹了口气。莫失情虽然是莫巯的亲生女儿，但是性情却温柔体贴，是个好不多得的女子。他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女孩却生在太府，也怨不得他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