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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如愿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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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是什么感觉,我的余光里全是他温柔哄女朋友的样子。
《如愿以偿》
暗恋be
“星星,帮忙捡下球!”
她起身,慢吞吞向那排球走去,只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焊在原地。
不远处,少年正温柔哄着女朋友,不知说了什么,女孩害羞要打他,手又被握住。
眼眸刺痛,偏偏季星不想移开眼,喉咙涌起酸涩,心脏像是被棉花堵住了般。
她嫉妒又羡慕任何与他有接触的女生。
捡起球,明明可以扔过去,她却走着送去。
路过这对情侣时,全身血液倒流,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脑海,只是为了平淡又紧张的擦肩而过。
然后,没有了然后。
江时蔚重新回到球场,少年白T黑发,奔跑,进球。
而季星像个旁观者,视线跟随,热烈,克制。
和他的初次见面是在一节枯燥的英语课。
教室在一楼,她坐位靠窗,光线穿透进来,整个人昏昏欲睡,随后耳边发出一声闷响,玻璃没碎。
篮球滚落在草地上,江时蔚就这样出现在视野里。
他模样很好,肩宽个高,知道自己闯祸,歉意的朝老师笑了下,或许是感觉什么,与她对视一瞬,转身离开。
那道背影被朋友勾着肩说话,完全没有在意身后女孩跳动的目光。
班级里同学窃窃私语,冒出江时蔚的字眼。
原来他就是江时蔚。
暗恋便这样荒诞的无理由的开始了。
季星开始关注篮球,就算球场人杂,一瞬间就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衣品很好,纯色T恤和运动裤,搭配价格不菲的球鞋。
他总是两级一步上楼梯,彰显这个年纪特有的意气风发。
他朋友很多,追求者更是前仆后继。
季星每次都能从别人的闲谈中得知他分手了或他恋爱了。
她偷偷把他的歌单全部听了一遍,一千多首,一个星期就听完了。
可是,已经了解这么多,这个叫江时蔚的人,却还不认识她。
或许是老天怜悯,在大三开学发生了转机。
两个班一起去校外聚餐。
得知这个消息的季星,心底炸开烟花。
她克服一夜失眠,第二天紧张的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等待江时蔚开门。
是的,开门的是他,可他不是一个人。
他带了女朋友来。
旁人起哄,“江哥,这是哪位啊。”
“快给兄弟们介绍一下。”
江时蔚没看他们,甚至眼抬都没抬,“自己看不出来?”
就这样坦然,随意的语气,更是引来调侃。
中途,江时蔚女朋友闹了别扭,低着头生闷气。
而他也没哄,放下酒杯就去了卫生间抽烟,女孩也眼巴巴跟了上去。
再回来已是二十分钟后。
江时蔚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多了抹暗红,而跟在身后的女孩红着眼眶再也没闹过。
整个饭局,季星怎么过来的,她不知道,只感觉饭菜美观却如同嚼蜡。
低垂的目光泛起水光却硬生生被逼回去。
刚出餐厅,天空划过烟花,同学们在旁边驻足。
一片欢声笑语,季星站在角落,抬眼处便是那个女孩靠着他肩膀看烟花的背影。
明明两米不到的距离,可她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
焰火正盛,光影明灭之间,一切都只剩下一个深色的剪影。
季星无数次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模样,如今依然觉得心口泛开密密麻麻的刺痛,疼的她几乎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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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晚了,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以为家里会静悄悄,没想到听到屋里有争吵。
“你闺女什么情况你心里不清楚吗!”
“也没输钱…老婆,你小点声...”
“一个病秧子一个老赌徒...”
“我也是一时昏了头,下次不会了...”
季星默默回到房间,带上耳机,播放那个人喜欢的歌单,隔绝所有声音。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滑落,流过太阳穴,再到耳廓里,消失在枕头上。
鼻子变得堵塞,视线变得模糊,只有低低的抽泣声隐隐冒出来。
每个人人从出生开始,生命就开始倒计时。
只不过她的倒计时好像比旁人快了些。
不能过度生气,不能过度悲伤,每周按时检查,这些条例贯穿一个心脏病患者的童年和青春。
在学校她没有存在感,在家里是父亲和阿姨总是围绕自己病情的争吵。
她时常消极的想,她的存在是否多余。
直到遇见江时蔚,那天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刺眼,她羡慕他的自由,感受属于他的青春。
人一旦有了期待,心境就会变得不同。
她开始想活着,想留在这个世界上,想多看他几眼。
小心的 ,敏感的,热烈又偏执的,我爱你,与你无关。
2.
平淡的日子里,季星听到了江时蔚分手的消息,以及他明年要加入篮球国家队。
学期中旬球赛,少年挥汗如雨,上篮得分,耀眼的夺目。
看着他站在球场追着自己的梦,而她坐在观众席追着她的光。
下一秒,江时蔚向自己方向走来。
周围声音像是停止了,一股热血涌上脸颊。
他在旁边停下脚步,接过朋友递上来的矿泉水。
有人在恭喜他获得冠军,江时蔚正喝水,听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没几秒,他忽然转头,“同学,往旁边坐一个?”
嗓音低沉,目光温和。
季星愣了瞬,违背了内心渴望看见他眼睛的强烈欲望,不由自主低下头,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江时蔚就坐在身边,和朋友闲聊。
她绷紧神经,余光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很漂亮,白皙骨节分明。
内心突然升起恶劣的贪婪,想感受他掌心温度。
也是这天,季星去校园商店,看见江时蔚远远地从商店走出来。
她这次不想躲开,说来也巧,周围跑过一群学生,将他们隔开。
江时蔚漫不经心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掠过。
但她偏偏觉得他的目光至少有一秒停留在她身上。
然后少年从她的身旁飘然而去。
季星下意识放慢脚步,因为一种难以克制的好奇心,她转过头去,刚好看见江时蔚也回头。
就像一个人怕被火烧着而跳入水中一样,心脏强烈的跳动,她快速收回视线。
之后她总是想起这一幕,失落又幸福,希望江时蔚能喜欢她,即使和以往那些女朋友一样,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也好。
-
父亲和阿姨又吵架了。
她沉默着,吃饭睡觉,然后去学校。
球场上,朋友徐艺凝发现她的情绪,“你怎么了?”
她摇头,“可能穿的少了。”
徐艺凝明显感觉不对劲,转头道,“江时蔚你最了解女孩子,来看看季星怎么了。”
那一刻,季星定在原地,后知后觉徐艺凝新交的男朋友是他们圈子里的。
她感觉到他的靠近,他的目光,她开始害怕对视,害怕仅存的秘密被窥探。
唯一令她高兴的是,江时蔚会不会记住她的名字叫季星,星星的星。
“怎么了?”他问,完全是对陌生人的语气。
季星刚要开口。
“江哥,有姑娘找你!”
到嘴边的几个字,在他离开的背影下被咽回肚子里。
不远处,江时蔚垂眸接过对面女孩递上来的信封,脸上没什么情绪,若无其事原路返回。
“继续说。”
不知为何,季星脑海出现阿姨说的那句病秧子,这样的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肆无忌惮表达喜欢吗,忍着心底的挣扎,小声,“没事。”
江时蔚只是看她几秒,没再说话。
3.
每周要去医院检查,爸爸去上班了,阿姨陪她过来,此刻去了药房窗口。
季星无所事事的站在大厅墙边,盯着远处大屏幕发呆。
只是呆滞的眼眸突然有了颜色。
少年拎着袋子,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眉头微皱,眼神扫过来,看到站在那的女孩。
季星对上视线,缓缓抬手扬了扬。
他出于礼貌走过来,“生病了?”
季星像是被人戳中脊梁骨,嘴角微僵,“不是,来体检,你怎么在这?”
江时蔚扬眉,“胃疼,拿药。”
她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莽撞引人猜疑,最后只道,“按时吃药。”
江时蔚点头,转身欲走。
“那个,我叫季星。”
他看垂眸看她几秒,淡声,“江时蔚。”
背影渐行渐远,季星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她当然知道他叫江时蔚。
喜欢了两年的江时蔚。
回去路上季星发现阿姨心事重重,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爸爸晚上来到她的房间。
男人这几年脸上长了许多皱纹,摸着女儿的头发,“星星啊,医生说手术暂时做不了,我们把病治好再上学好不好?”
周围安静。
季星面色微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到了江时蔚,“爸爸,不上学真的能治好吗。”
“这...现在医学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见男人吞吞吐吐,季星笑着覆上他的手背,“这么久了我懂得怎么控制情绪,我在学校很开心,爸...别担心。”
窗外暗了,周围亮起路灯,微星透过浮云,显出朦胧的光,屋内传来叹息,虚虚的,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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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艺凝这天生日,季星挑了许久礼物送给自己唯一的朋友。
饭桌上有人提议玩游戏,输方要接受赢方所有不过分要求。
第一把神差鬼使的季星赢了。
迎着旁人视线,她看向对面垂眸的少年,指尖收紧一瞬松开,“我想加你们所有人的微信。”
桌面恢复热闹。
“我以为多大点事。”
“妹妹,你太善良了,这种要求男人求之不得。”
“哈哈哈先加我!”
男孩的心思远没有女孩细腻,徐艺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江时蔚。
夜深人静。
季星指尖摩擦着屏幕,即使聊天框只有一句,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为了加江时蔚,加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微信。
季星嘴角泛起笑容,分享了一首名叫‘等风起’的歌到朋友圈,仅他可见。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去看了会视频,心里还是不安,又切换到朋友圈页面。
就这样来回几次,过了一个小时,朋友圈上方终于有了一个熟悉头像的消息提示。
江时蔚点赞了。
季星看了会他的名字,嘴角溢出笑起身去客厅倒水。
爸爸和阿姨已经睡下,饭桌上躺着检查报告。
她轻轻拿起,映入眼帘一行小小的字: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中等度封锁不全。
还好只是中等度。
还好,有时间。
她在极其安静中,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突然在茫茫宇宙中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要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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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学期末,徐艺凝拉着她一起参加聚餐,刚到地点,她朝远处打招呼,“诶,江时蔚,你先带星星去包厢,我去个卫生间就来。”
走廊不算宽阔,季星走在他的身旁,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像是绕在一起的耳机,突然解开了,“我...”
几步之远的包厢门打开,朋友坏笑着走过来,“怎么这么晚才来,人姑娘等你好久刚走了,追你这么长时间,要不考虑...”
江时蔚打断,“不想谈,烦。”
季星站在原地,有些听不懂,是不想谈恋爱的意思吗。
他转头,“刚刚想说什么?”
季星呼吸微滞,仿佛有种冰凉又灼热的东西落在她的喉咙,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谈恋爱很烦吗?”
江时蔚饶有趣味垂眸,“看人,如果是你。”
季星安静等待着后半句,下一秒听到少年带着懒散笑意跳过话题。
“小孩问题还挺深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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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季星下意识去看江时蔚。
他没吃什么菜,总是被朋友拉着喝酒,他不高冷,别人调侃什么,也会跟着笑笑,全程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一次都没有。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善于观察,季星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看起来阳光坦荡,其实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星星,你饱了?”
她来不及遮挡眼里情绪,“嗯。”
徐艺凝又夹了块肉给她,“我们星星就是小鸟胃。”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当时就想,星星将来男朋友一定特别帅特别优秀,果然没错。”
徐艺凝声音很小,季星当然明白她的话外音,也惊讶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是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唯独江时蔚看不见。
饭局在欢笑中结束。
季星手臂被女孩揽着,沉寂的心更柔软些。
不知谁说了句,“我听说隔壁卖孔明灯,咱们要不去买来玩玩?”
徐艺凝停下脚步,“好啊!不过星星穿的太少了,江哥把你外套借来用用?”
-
黑色外套穿在身上,鼻间没有任何香水或烟草的味道,只有干净的洗衣液味。
她缩了缩脖子,指尖缓慢的摩擦袖口,心底细细密密爬上幸福感。
孔明灯也叫许愿灯,季星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愿望是什么。
周围都是女孩子,男生不感兴趣站在拐角挡风。
她抬眸,少年上身穿的单薄,微风吹来发丝微动。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侧颈,只是静静站在那,也让人移不开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只是看着,便叫她心中无限欢喜。
她突然想起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首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季星忍不住笑,却在笑里红了眼。
终究只字未写,默默点灯。
天空灰蒙蒙,云雾掩盖星星,爱意直达眼底。
一盏微弱的空白的孔明灯,缓慢飘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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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季星小心翼翼将身上外套脱下,随后指尖一顿,外套口袋里有东西。
她怀着好奇拿出来,是一封粉色的信。
或者说,是一封情书。
还没拆开过。
她指尖收紧,垂下的睫毛挡住眼底所有阴暗汹涌。
夜深人静,季星躲在被子里,无边的孤独像是枯萎的一棵木枝,蚕丝般缠住她脖颈。
手机跳出信息,徐艺凝发来一张图片。
是江时蔚成功入选国家篮球队的官方通知。
季星下意识扬起嘴角,她看过他对篮球的执念和努力,他本就该拥有这耀眼的人生,也值得被喜欢。
耳机里恰好播放着那首‘等风起’,点开歌曲评论区,几千条评论诉说着遗憾。
时间流逝,她缓缓在底下打出一行字。
----希望我喜欢的人,一生如愿以偿。
4.
阴天,好在没有下雨,季星抱着外套,往江时蔚的班级走去。
没想到却在楼梯拐角相遇,她呼吸微乱,“你的外套。”
身旁还站着朋友,因为眼前一幕,目光瞬间暧昧起来。
江时蔚接过同时,发现女孩视线躲闪, “有话要说?”
季星怔楞一瞬,抬眸就这样直接撞进他的黑眸里,温柔的让人甘愿沉溺其中,“你衣服有点薄,受凉也会引起胃痛。”
江时蔚无所谓笑了笑,“没事,你多穿点。”
说着从侧边擦肩而过。
季星站在原地,没转身,听见几个少年边下楼梯边谈笑。
“江哥,那你女朋友?”
“不是。”
朋友勾住他肩膀,继续,“还挺好看的,你在追她?”
话落下,江时蔚嗓音很淡,“别乱说,吓到人好姑娘。”
“...”
声音渐行渐远。
季星一路回到家,脑子里都反复那句好姑娘。
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封粉色的信。
她突然感到迷茫,仿佛误入一望无限的广袤林海,如小偷一样隐藏在暗处窥视别人的人生。
她怎么能是好姑娘呢。
她自私的将这封信藏起来,自私的把别的女生对他的喜欢封锁,自私的想要江时蔚看到自己。
她不是好姑娘,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该这样的。
季星眼圈发热,将信件放到口袋直接起身,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爸爸和阿姨的回来了。
“季赵伟!我跟你这么多年,我图的什么!”
“我对不起星星她妈,这也是为了弥补。”
“弥补?因为你那病秧子女儿,家里每个月存下过钱吗?你还给死了二十多年前妻的父母送钱?”
“是应该的...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星星...”
季星安静听着,她知道妈妈难产走的,爸爸很爱她,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抱着照片发呆。
爸爸说妈妈是温柔善良的女人,就算她从没见过,也觉得那是全世界最爱她,最好的妈妈。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道歉?
耳边传来东西杂碎的声音,她连忙开门,“爸爸阿姨,你们别吵了。”
季赵伟吓得一愣,朝着旁边女人紧张道,“晓琴冷静点,孩子在呢。”
李晓琴胸口起伏,好像很多话全都咽回肚子里,“你跟我进来。”随后重重关上卧室门。
季赵伟微微松了口气,“我们之间有点小矛盾,星星你别被影响。”
她点头,没有多想,匆匆出了门。
江时蔚还在老地方打球,他外套搁在旁边椅子上。
即便知道有一半可能性他不会看,但季星还是悄悄将信塞回衣服里,她没有理由剥夺别人表达喜欢的权利。
这时徐艺凝兴冲冲跑过来,“下学期我策划一个话剧表演,你来演女主角吧?”
季星因为身体原因从没参加过活动,犹豫道,“什么话剧?”
“梁山伯与祝英台啊,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定能引起大家共鸣,江哥都同意了。”
“江时蔚也参加?”
徐艺凝笑的腹黑,“对啊,怎么样,祝英台考虑一下?”
耳边响起进球的欢呼声。
季星下意识看过去,少年肤色白皙,不知道听见队友说什么,笑的肆意。
话剧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但想到能和江时蔚站在一起,她又有些期待,“他知道女主角谁演吗。”
“当然了,就是知道后同意的。”
“...好。”
5.
寒假里,演员已经确定好,因为江时蔚要去国家队训练基地,他们排练时间便延后一周。
这一周,季星感觉每天都过的很慢很慢,习惯性点进他的聊天框,退出来又点进去,而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按到了语音通话。
仅一秒,她快速挂断,但已经有了记录。
季星又急又尴尬,果不其然,江时蔚回拨过来。
看着跳动的屏幕,她稳着心头颤栗,点了接听,有股热意涌上脸颊,抢先开口,“我不小心按到的。”
那一边嘈杂一瞬又恢复安静,江时蔚的声音低沉缓缓流进耳畔,“所以有事找我?”
季星指尖收紧,“...想问你剧本看了没。”
“没时间,等回去再看。”
“训练累吗?”
“习惯了,放假没出去玩?”
季星重新躺到床上,头蒙在被子里,周围暖意融融,“没有,过几天不是要排练嘛。”
听筒里传来声低笑,“怪我耽误时间了,我问下能不能提前回去。”
“没事,训练要紧。”
“...”
他们像普通朋友般闲聊,一通电话将近九分多钟。
季星看着通话记录,忍不住牵起嘴角,丝丝甜意浸满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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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那天下雪了,人已经到齐,江时蔚在看剧本。
徐艺凝让主角先去对台词。
两人相对而站,她有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瞥见少年微皱的眉头,“怎么了?”
江时蔚放下剧本,摇了摇头,“门当户对,选择马文才也挺好,感情可以培养的。”
季星没说话,不可置否,放在现实中,大多是人都会选择马文才,“可是她已经遇见了梁山伯,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培养感情。”
“爱本身就是遗憾,生死不是筹码,是永恒的。”
她说的平静,江时蔚垂着眸,沉默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不点。”
嗓音带着笑意,指腹温柔,季星沉浸在思绪里,因为这一动作,足足呆愣好几秒。
江时蔚也愣了下,讪讪收回手,视线移向别处,“排练了。”
季星望着他的背影,脸颊像是有火在烧,心脏砰砰跳,不是病态的急促,而是悸动。
临近春节,天也越来越冷。
季星发现今天的江时蔚兴致不高,手时不时放在腹部,应该是胃疼了。
休息时分,徐艺凝在和演员讨论,季星拆开暖宝宝等热意散出来才给她,“别冻着了。”
徐艺凝瞬间感动,“你自己有吗?”
季星点头,摸了摸肚子,笑道,“我身上贴了。”说完看向旁边,又将一个暖宝宝递过去,“多出来的。”
江时蔚正和朋友说话,转头看过来,没发觉不妥,“谢谢。”迟疑半秒,将手里冒着热气的纸杯塞她手里,“我没喝过。”
话音落下,周围人起哄,坏笑着将他们挤到一起,“怎么说,因戏生情了?”
“江哥,我又渴又冷,怎么没见你关怀一下?”
听着调侃,江时蔚笑的欠揍,“多喝烫水。”
音响里播放着小提琴曲‘梁祝’ ,排练厅欢声笑语,温暖整个腊月寒冬。
6.
除夕前一天,徐艺凝宣布排练告一段落,有几个朋友提议给江时蔚组个局,庆祝他入选国家队。
季星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注意点,别玩的太晚。”
她举着手机笑道,“知道啦。”
“看你这么开心,爸爸也放心了。”
又说了几句才挂断,季星笑意更深,她有爱她的爸爸,有在天上爱她的妈妈,有最好的朋友,也有喜欢的人,没有一刻比此刻更让她感到活着的幸福。
-
江时蔚被灌了许久酒,此刻坐在角落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包厢里,麦霸捧着话筒唱着那首熟悉的等风起。
暗光下,少年眉头微蹙,难掩侧颜清隽,只有这种情况下她才敢大胆的看他。
他的手放在沙发上,季星不受控制的移动手指,慢慢向他靠近。
五厘米,四厘米...
歌曲到高潮,她的呼吸却放慢,距离越来越近。
两厘米,一厘米...
突然,朋友过来拉他,“江哥怎么睡着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季星眸光一滞,如梦初醒般,该怎么描述那一瞬间的失望呢,手指悄无声息退回原地。
江时蔚眯着眼,抬手揉了揉脸颊,语态懒散,“你们喝吧。”
“没你怎么喝,别赖酒啊,走了继续。”
他又坐了会,无奈起身,因为酒精眼前晕眩了瞬,又跌回沙发上,掌心就这样毫无征兆压在旁边女孩的手背上。
音乐声好像静止。
仅半秒,温热退开,江时蔚神色明显一顿,低声,“抱歉。”
周围继续热闹,季星安静坐在那,手背依然滚烫,酥到心底。
低下头,隐藏微微翘起的唇角,这似乎是她距离江时蔚最近的一次。
-
她记得爸爸的叮嘱,没玩多久便和徐艺凝道别。
到楼梯口,发现家门虚掩着,隔着距离听到熟悉的吵架声。
季星习惯了,默默走到门口,手刚搭上把手。
门里传来阿姨歇斯底里的声音,“敢情你是怪我限制星星的社交了?她哪天说没就没了,你还这样纵容她?”
季赵年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这么多年,孩子吃药检查这么苦,活着再没个朋友,我心里愧疚。”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虚伪的人,你要真觉得愧疚,会在她妈临产时和我搞到一起?我真是瞎了眼才嫁过来当保姆。”
成年旧事被扒出来,季赵伟颓然的倒在沙发里,“别说了...”
季星感觉大脑嗡的一下,木讷开门,“爸...”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李晓琴早已气红了眼,看到来人,愤愤指着他,“看到没,这就是你亲爱的爸爸,你半吊着口气活着就是他的报应!”
季星站在那,眼泪如线条般往下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随后视线落在满地的碎纸片上。
是她的话剧剧本。
被撕碎了。
她蹲下身,顾不上心脏的慌乱狂跳,顾不上肺部的憋闷难忍,捡起地上的碎片,下一瞬一股剧痛把她的心撕裂了。
倒下前她看到爸爸朝她冲来,“星星!”
除夕将至,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路上一辆救护车疾驰,发出的警声像是孤夜的悲鸣。
女孩洁白的面颊此刻涨的紫红,医生护士急匆匆围过来抢救。
听诊器在胸部游动,血压计不断发出滴滴声响。
李晓琴慌乱站在一旁,红着眼眶默不作声。
“医生...医生...”季赵伟紧张的浑身哆嗦,泪流满面,话都说不明白。
“急性心力衰竭,满肺水泡...”医生摘掉听诊器,面孔严峻的吓人,“立即输氧,静脉注射地塞米松...”
季赵伟呆滞在原地,嘴唇全身都在抖,满脑子都是那句心力衰竭,猛地跪坐到地上,“医生...她才二十多岁...怎么会这么快...衰竭..医生求你 ...”
7.
病房静的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季星睫毛颤动着,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隙,似乎在适应身体的异样,轻轻吐出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两个字,”爸爸..."
季赵伟连忙凑过去,“星星,爸爸在呢,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她脑海中都是她倒下前那些画面,动了动唇,“爸...我从来...没后悔当你女儿...”
季赵伟惭愧的低下头,眼泪顺着年老的皮肤留下,“我做错了事,星星怪我骂我都可以...”
季星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她的认知里,爸爸一直很爱妈妈的。
一个时常捧着老照片发呆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越是简单的美好的东西,在落向现实的时候越会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不通。
为什么爱让人勇敢无畏,又让人虚伪阴暗。
那些满地的碎纸片,她情感的寄托,她对新生活的向往也在那一刻被击的粉碎,所有的希望化成了飘散的飞沫。
季赵伟将她被子掖好,抹了抹眼泪,“你朋友来了,我让他们进来。”
男人背影佝偻,头发冒出几根白丝,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房门开了又关。
床上女孩似睡非睡模样衰弱,江时蔚沉着脸,只是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徐艺凝从进到医院看到心脏科的名字,一下子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季星艰难的摩擦一瞬因为输液冰冷发麻的指尖,“抱歉...我可能演不了了。”
徐艺凝握上她的手,“没事,我不搞了,我只想让你当女主角 。”
“可是耽误大家时间了...”
“没什么可是的,以后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甚至巴啦啦小魔仙,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
“...”季星被她逗笑了,视线落在旁边江时蔚身上。
徐艺凝吸了吸鼻子,将空间留给他们,“我去个卫生间。”
周围静默下来,明明昨天还在笑的女孩,今天却躺在了病床上。
想起在门外她父亲说的病情,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出院了,我们再继续排练,好吗?”
季星弯了下眼角,点头,“你吃早饭了吗?”
江时蔚没说话,早上匆匆赶来,根本没想到早饭这回事。
她看向旁边柜子,“这里有糖。”无意识的念叨,“训练累要记得吃饭。”
江时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倒也听话的剥开糖纸,甜意在舌尖蔓延,却怎么都浸不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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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办了休学,医生说目前状况更不能进行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雪还在下,严冬总会过去的吧,春天已经遥遥在望了。
输液管中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淌,又换了瓶,一滴一滴直到消耗殆尽。
医护人员密切关注着她,爸爸默默陪伴着她。
季星在医院度过了两个多月,每天输液复查,她没见过阿姨,但她不想去过问了,她只想多看看爸爸,多看看她的朋友,多看看她的江时蔚。
三月初,明明转暖的天气,昨夜却下了场春雪。
学校早已开学,江时蔚训练完有时间就会过来看她,到底是出于怜悯还是同学一场,季星也不愿去想了,她只知道等待,他会来的。
果不其然,他来了,少年的肩膀飘了层雪粒子,他没在意,脱下外套,坐到她身边,女孩比昨天看起来脸色更为苍白。
“感觉怎么样?”
季星舔了下干燥的唇,“好多了,明天可以排练啦。”
江时蔚笑了,“小不点。”揉了揉她的发顶,“喝点东西?”
她没有丝毫食欲,但还是点点头,温润的液体流进口腔,她一点一点吞咽,唇瓣显出了些红润。
医生又进来检查,江时蔚放下杯子,刚准备起身,听到她说,”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心脏缩了下,”等你好了,我陪你... “
话没说完,医生摘掉听诊器,面色不明,“出去散散步吧,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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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给大地铺了层银纱,
一高一矮走的格外缓慢,季星脚踩在雪地里,似乎觉得有趣,走一步看一眼自己的脚印。
江时蔚扶着她,低垂的眉眼尽显柔和,“当心。”
少年一如初见时模样,耀眼却不张扬,是她无数次羡慕又不敢接近半毫的存在。
恰好微风吹来,发丝擦过眉眼,季星仰头看他,“你遇到喜欢的人,会告白么?”
突然的问题,江时蔚有一瞬失神,女孩头发乱了,他指尖欲抬又放弃,“为什么这么问。”
季星移开视线,没有回答,风比刚刚大了些,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江时蔚停下脚步,俯身将她的围巾整理一下。
季星没有躲开,或许是他低着头的缘故,模样认真,没有平时一贯的随意散漫,季星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食指指尖轻轻描过他的眉,从眉头到眉尾。
后者没躲没避,只是动作停下,季星打算放下手,却被他握住。
江时蔚依然俯着身,一瞬不瞬看她。
“季星,你喜欢我。“
“是吗。”
他的掌心不断向她传送温热。
也是这一瞬间,季星突然感觉到遗憾。
无尽的遗憾。
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难走,要让她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连喜欢都不敢说。
“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江时蔚沉默着,喉结动了动,“会。”
“如果下雪呢。”
“也会。”
爱情是一种神物,不遇到适当时机,它并不显露明显的形态。
而当他清醒的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就已经成熟了。
天上飘起了雪花,小无声息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落在他们前面的路上。
8.
季赵伟把妻子安排回娘家了,他怕星星看到她又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家已经如此支离破碎,他不能倒下,他要好好照顾星星,这是他唯一的念想和对不堪往事的自我救赎。
病房里仪器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这一夜,季赵伟怎么也睡不着,他突然感觉到孤独和恐怖,翻来覆去还是去看看女儿。
不曾想一点动静,床上的女孩便睁开眼,“爸爸。”
“安心谁,爸爸就在旁边。”
她半闭着眼,感受着那双手的粗糙,“爸爸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下辈子...”
季赵伟心里一沉,“别说了...爸就要这辈子...就要这辈子...“
她低低说了声好,又问,“外面...下雪了吗。”
季赵伟看了眼窗外,正飘着雪花,“下了。”
“...”
季星睡着了,眼角的泪无声滑落,消失洁白的枕头里,嘴角却浅浅勾着。
长久的静默,季星闭着眼,喃喃道,“妈妈...真的在天上吗。”
季赵伟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在的,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星星。”
女孩脸上苍白,像是松了口气,“真好...”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
季星一直处在半梦半醒当中,她艰难的呼吸,她用力的呼吸,她想活着。
季赵伟一动不动坐着,甚至不敢眨眼,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却又无法驱除那可怕的阴影。
值班护士和医生进来,仪器探测着女孩的心肺。
不知又过了多久,季星睁开眼,她想看看窗外,却怎么都看不清,嘴巴蠕动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又陷入黑暗。
在一片黑暗里,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爸爸...你在吗...”
季赵伟凑到她耳边,生怕错过一个字,“在的。”
她的气息越来越薄弱,“江时蔚呢...”
“雪路车慢,再等等。”
季星点头。
她想,如果重来,她不会再去等,不会去在意这段感情有没有结果,就算她只能活一天,也要告诉那个人,她喜欢他。
季星闭着眼,数着自己的呼吸...
脑海里盘旋着那句再等等。
再等等…
心跳显示仪,一帧一帧微弱的跳动。
最终划成一道笔直的线。
以及同时间推门而进的少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