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慕悯城

8、神明最虔诚的爱

　　安静，窒息般的安静笼罩着顾言。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如此的怕失去顾瞻，失去他的爱人。

　　这种窒息感比看见爱人陨落时更甚，至少那时爱人曾向他承诺过他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现在他把自己的心思亲手剥开，他是如此的害怕……

　　“当局者迷，你作为旁观者还不清楚吗？融沧在九重天上和顾瞻在一起时，他就已经决定了要和顾瞻相伴一生。”

　　顾瞻刻意将“旁观者”说的重了些，轻轻瞟了一眼明显状态不对的顾言，继续说道，“融沧是一个理性的人，每一件事他都会权衡利弊，他明白九重天不是异世界，他和顾瞻的爱面对的是无比漫长的时间，他既然选择了顾瞻，就说明他爱着顾瞻不是吗？”

　　“他只是害怕，害怕时间，害怕永恒，害怕失去。”

　　“所以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自己可以随时抽离的心理，但他又从未想过要离开，他情愿承担这种患得患失的痛苦，也依旧陪在顾瞻身边。”

　　顾言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胸腔随着呼吸而轻微的起伏着，他没有说话，顾瞻也没有再开口，他明白现在需要给顾言一些思考的时间——他认为顾言只有弄清楚融沧的情绪，才能演好这个角色。

　　但他也并不认为顾言情绪问题只是因为与角色共情过度，同时他也明白，这其中的真实原因并不会是他现在可以知道的。

　　车子很快到达拍摄地点，顾瞻并没有给顾言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有些事情并不是通过思考就可以想明白的，他认为顾言应该亲自去感受一下，才能够理解。

　　这部戏选角时间早，其他角色早已选择完毕，有些机组早已开始了拍摄，只剩下“融沧”这一角色迟迟没有敲定，今日顾言的到来倒是给剧组增添了新气象。

　　剧组的人昨晚就得到了消息，“融沧”的预定扮演者今日会到片场来试戏，但他们并没有想到来的会是已经在荧幕上消失了几年的顾言。

　　顾瞻将顾言带到衣帽间，在众多的衣服中选出一件给他。

　　“我们今天先试拍重逢那场戏，”顾瞻轻声说道，他可以感受到顾言是和融沧一样的人，他的理性告诉他融沧不够爱顾瞻，理性蒙蔽了他的情感。

　　“好。”顾言拿好衣服，自顾自的离开去到更衣室，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

　　顾言换好衣服，带好假发出来，更衣室门口有一人等着，看见顾言时明显有些惊喜。

　　“顾前辈，那个……那个顾前辈让我带你去场地。”

　　顾言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换一个称呼吧，叫我顾言就行。”

　　“那怎么行，顾前辈您可是我的偶像，您之前演的戏我都看过，演的特别好。我们剧组里好多人都是您的粉丝。”可以看出那个演员很是激动，脸上甚至因为高兴而染上了红晕。

　　“好吧，不过要区分开哦。”顾言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敛下眼帘。

　　是啊，原主有大好的前程，却被周预伦毁于一旦，人渣就要受到惩罚！

　　场地离更衣室不远，说话的功夫间便已走到。

　　“顾前辈，您进去就开始拍，不用在意机位，只是试拍，让副导和制片人了解一下您。”

　　“等一下，可以请你把这个给顾瞻吗？这是这场戏的道具。”说着，顾言从手腕上摘下手链，递给他，“谢谢。”

　　顾言调整了一下心态，回忆当时的情境——

　　他在异世界找了好久顾瞻的转世，没有任何线索，又正值九重天百年一次的大会。

　　之前青丘前去赴宴的人一直是孟郁师兄，但那年九重天向青丘发了两份请柬，一份给青丘，一份给自己。

　　虽说奇怪，但这其中的缘由自己也猜出几分——他作为现世的第三个灵神，修为已到，本该前往蓬莱接受历练，成为蓬莱山主，但他却一直待在青丘，待在狐帝孟郁身边，大有些扰乱三足鼎立的趋势。

　　九重天的请柬就好像一个警告，将他在青丘中拉出，警告自己不要打破平衡。

　　他自知理亏，无法驳了九重天的面子，便随着孟郁师兄去了九重天。

　　顾言回忆完前因，便走进场地。

　　九重天的人只是知道第三个灵神融沧的存在，却从未见过其真容。

　　所以当负责唱报的仙人喊出融沧的名字时，大多数人是惊诧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众神视线里出现。

　　融沧看了一眼蓬莱的位置，想着自己还未接受历练，还不能算是蓬莱山主，便跟着孟郁坐到了青丘的座位上。

　　蓬莱那边的人也很快就到了，见到融沧后很是开心，热烈的表达对融沧的友好和期待。

　　两边的寒暄并未持续多久，唱报的仙人便喊道：“宴会开始，帝君入座。”

　　融沧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视线中，那人穿着玄色的礼服，高贵矜持，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凌冽之感。

　　那张面容从自己面前缓缓经过，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人身上，直到那人站于高位，他才想起行礼。

　　他低下头，掩下眼中复杂的情绪，心里苦涩，想着：只是相貌一样吧，我还没有找到他呢。

　　突然，他听到一句熟悉的称呼……

　　他的识海中传入熟悉的音色：“宝贝，你怎么都不多看我一会。”
　　融沧猛地抬头望向那人，只见高台上那人略带委屈的看着他

　　融沧泪水瞬间挤满了眼眶，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他找好久的人，现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有忘记他，并且似乎依旧爱着他。

　　“莽莽诸神见证，我顾瞻，愿意成为融沧最虔诚的信徒，山河变迁，亘古不变。”顾瞻走下高台，来到融沧面前，

　　“我高贵的神明，愿你接受我卑微的爱意，为此，我愿献上我的灵魂。”

　　融沧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热意，顾瞻正低头亲吻自己的手背，带着化不开的爱意，同时轻揉着他的手心。

　　那里有自己因紧张而攥紧拳头时留下的指甲印。

　　苍茫东方大泽见证他们曾经的誓言，今日，他将誓言响彻九重天际，以允于爱人心安。

　　融沧突然想到在异世界时自己曾对顾瞻说的一句话：神明最虔诚的爱，便是折断自己高贵的双翼，坠落凡间。

　　“顾瞻，”融沧轻唤他的名字，听着倒像是呢喃，“我爱你。”我愿意永远爱你。

　　这是融沧此时最清晰的想法。

　　“咔！”副导喊道，“好，特别好！有几个镜头完全可以剪进正片。”

　　顾言试图调整了一下情绪，却一直调整不过来。

　　他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顾瞻对他的爱，他突然好想顾瞻，想抱着他，想窝在他怀里，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想跟他诉说九重天有多难管。

　　有时情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没有办法去堵塞住。顾言索性跟副导说了声抱歉，拉着顾瞻去了化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