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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患难见真情 ...

  •   自那日后程瑾岫每天都会来东暖阁看望哥哥,秦氏也一并陪着,倒是三老爷程昌奕日日不知在忙什么,除了偶尔来陪着秦氏用饭,顺便看一看程鸿飞,其余时候都不见人影,程瑾岫对这个父亲早就失望透顶,当初母亲被陷害自己被送走,他都装作一副她们是外人,与他不甚相干的模样,那时的她觉得心里很痛苦,不是因为要远离家人,而是父亲的冷漠,所以如今见此情景反而觉得云淡风轻。

      程鸿飞的伤口渐渐长好了,但仍需静养,不可劳累,秦氏只好拿出自己的陪嫁,又跟二夫人说了好些好话,才让二老爷去陛下面前替程鸿飞又缓了两日再启程。

      终于还是到了那天,天还蒙蒙亮,秦氏便起来又将昨晚打点好的行装一一检查了,又将自己这几年的积蓄都塞在衣服里,又拿了些散碎银子装在钱袋里。天刚亮押送程鸿飞的衙役便到了府门,程瑾岫则让雪竹和采月将一些银两悄悄递给衙役,又请他们喝了茶,请他们通融通融,自己和母亲想送哥哥到城郊,两个衙役看在银两的份上见只是妇人便也就同意了。

      到了城郊,秦氏一边哭一边交代程鸿飞到了燕北要写信等话,程瑾岫则将一包银子塞给了为首的衙役,又拿了些散碎的给其他人,陪着笑脸说哥哥身上还有伤请他们路上多多担待,且走慢些等语,随后程鸿飞一行便出发了。

      母女俩回到蕙芳院后,便去了程鸿飞的院子亲自收拾了他平日用的东西,又让丫鬟婆子们仔细看守院子,做好打扫。

      程瑾岫在书房里看着哥哥平日里常用的笔墨纸砚、书籍文册等,不觉潸然泪下,自己当初回来时曾发誓要保护好母亲和哥哥,如今三年前的事还没有水落石出,哥哥却……自己真没用,纵使自己有心,却无力改变,原来自己一介女流办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从程鸿飞的院里回到金玉阁后,程瑾岫便日日不出门,除了每日去陪秦氏用膳,只在自己屋里闷着,连一旁的雪竹和采月都觉着自家小姐要憋出病了,各种变着法子邀她出门,她却置若罔闻,每日里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窗前坐着。

      离程鸿飞离开京都府也有半月了,仍未收到来信,秦氏多少有点担心,程瑾岫忙安慰她说是自己特意让衙役大哥慢些,哥哥新伤经不起长途劳累。秦氏遂放下心来。

      而程府的众人仍各自忙碌,无一人来关心程鸿飞的情况,程瑾岫则是日日闭门不出,对外界之事毫不在意,大哀莫过心死,说得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直到今日她坐在窗边发呆,听见外面实在吵闹,于是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采月走了进来,回道:“是五姑娘在闹呢!二房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五姐姐为何会闹?”
      “姑娘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所以不知道,二夫人做主,要将五姑娘嫁给白府的老爷做续弦呢!二夫人还说五姑娘就是不愿嫁也得嫁!”雪竹正走了进来,便说道。

      续弦?五姐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怪不得要闹个天翻地覆!程瑾岫随敬佩五姐姐是个极能干的,但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老爷向来不管内宅之事,二房那边都是二夫人说了算,五姐姐就算在大夫人面前再怎么得脸,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程瑾岫本就心哀,听到五姐姐这事更觉悲从中来,后宅女子的一生从来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秦氏是的,如今五姐姐也是的。

      二房那边吵闹声渐渐平息了,看热闹的众丫鬟婆子也都散了,程瑾岫也以为五小姐拗不过,放弃了挣扎,认命了。

      谁知道第二日一早程瑾悦房里的丫鬟就来报说,五姑娘不见了,这聘礼都收下了,结果新娘子不见了,二夫人着急得直跺脚,亲自带着众人寻了府中半日也不见,又吩咐一众小厮去城里城外搜寻,终于在城外水仙庵寻到了人,却已挥泪斩青丝,常伴青灯古佛。气得二夫人直骂,却也毫无办法,程瑾岫听说后来二夫人亲自去白家赔礼道歉,将聘礼一一奉还,据说还吃了白老爷一顿弯酸嘲讽,回到府里发了好一阵的气。

      程瑾岫知道了五姐姐竟是如此刚烈之人,心声佩服,便在吃过晚膳后命雪竹采月备车马,去水仙庵一趟。

      雪竹和采月二人听说主子终于要出门了,乐开了花,赶忙备好了车驾,因怕惹眼,除了四个抬轿的小厮,随行的只有雪竹,采月则在家守着。

      出了程府,走在去城郊的路上,程瑾岫觉着神清气爽,心神愉悦,到了水仙庵,也没有急着去见程瑾悦,而是先在四周逛了逛,看了看风景才去到庵堂,询问五姐姐在何处。

      一个老尼姑打量了她几眼,问是否是白日里那些人,妙真如今已皈依我佛,希望姑娘不要打扰她清修。

      程瑾岫回答说自己是她的妹妹,并非来劝她如何,只是想叙叙旧。老尼见她神情不似先前之人,眉目间还有些哀怨,便说道:“既如此,我带施主前去,不过施主人生在世不称意乃常事,莫要因为一时的事让自己背负太多。”说完便领着她往另一处庵堂去了。

      对于老尼的话,程瑾岫刚想详问,那人却已走了。前面一间庵堂里点着灯火,只见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倒映在窗纱上。

      “五姐姐。”程瑾岫走到庵堂门旁,轻轻唤道。

      程瑾悦听见声音,先是一愣,后扭头说道:“姑娘认错了,贫尼是妙真。”

      程瑾岫慢慢走了进来说道:“姐姐不必回避我,我并非为二夫人或者何人而来。”

      程瑾悦这才扭头看向她道:“那你为何而来?看我笑话?”

      程瑾岫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此举并不是笑话,相反,我很羡慕姐姐也很钦佩姐姐。”

      程瑾悦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眨了眨眼,并未说话,似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与姐姐一样,都是在后宅中身不由己之人,我又如何会笑话姐姐呢?!”

      程瑾悦看了她半刻,笑出了声,是啊,生不由己,说道:“如此看来,你我竟也挺相似的,但你如何知道我的苦!你虽不得长辈的宠爱,却有母亲和哥哥,况且还有个嫡女的身份,而我,你们只知我得大夫人器重,颇为能干,却不知我不过是个母亲早亡,不曾体会过父慈母爱的庶出女儿!连人生大事也无人替我做主!”

      程瑾岫在另一块蒲团上坐了下来,看着程瑾悦的面色从平静到哀伤再到愤怒最后归于无奈,突然觉得这十多年来,原来五姐姐一直在伪装自己,人前是精明能干,想事周全的大家小姐,人后才是真正的她,一个真性情,有血有肉的女子。

      于是她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将程瑾悦抱在了怀里,轻声说道:“这次姐姐你替你自己做了主。”今日的程瑾悦才是真正的程瑾悦,一个果敢刚毅,坚强的女子。

      程瑾悦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五岁自己的小娘去世后,她一直在勉强自己让人人满意,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落得个好下场。如今发生这一切,她真的好累,于是在程瑾岫的怀里渐渐睡去了。

      程瑾岫和雪竹将人抱到榻上,又给她盖上了被子,便关门走了。回去的路上程瑾岫一直在想,五姐姐的人生实在不易,如今她削发为尼,反而才是真的解放了,反而自己还没有走到绝境就轻易放弃了,下棋之人都心生输意了,还怎么扭转棋局?!

      从那晚后,程瑾岫常趁夜色偷去水仙庵与程瑾悦聊天喝茶,看看星空,两人才发现彼此十分投缘,都是那后宅之中的可怜之人,几次程瑾悦提起程鸿飞的事,程瑾岫告诉她说已收到哥哥来信,已平安到达。

      程瑾悦听说也很高兴,如今她真当程瑾岫是她妹妹了,自然妹妹的亲哥哥的事,也十分上心。

      又提醒她道:“当初你母亲不得太夫人喜欢,后来你又出那事,你们隔壁院的魏氏才得以在府里有了些头脸,还处处压你母亲一头,我知不是个善茬,但我原先与你不熟,所以你回来以后我也只是观望,却无意间看到那玉珠去到魏氏的院子,起初我不在意,后来见她与那魏氏的贴身大丫鬟明月两个人鬼鬼祟祟说些什么,才觉得起疑,之前因你哥哥做官,得以庇护你们,如今他那样了,那魏氏又是太夫人娘家的人,玉珠又是太夫人院里的,中间这关系不必我多说,如今你行事说话可要当心些!”

      程瑾岫回答道:“自当留心。”复又说起别的话题,约着过几日桃花开了,去水仙庵后山赏花。

      程瑾岫回去的路上,一边感慨五姐姐对自己如此信任,一边又觉着刚刚五姐姐所说之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细想又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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