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照雪夜》An_林安月

2、谋杀

　　本来这次，林絮雪完成任务可以毫无悬念地成功。
　　可是任务结束后，她发现周围有狙击手，彼时洛奕程刚来，准备和林絮雪一起回她那儿。
　　这狙击手不像是任务目标的人。
　　那就是她养父的仇人了。
　　林絮雪反应迅速，躲开了一弹，准备找掩体，忽然眼前再次眩晕。
　　糟了，该听洛奕程的，带点儿糖在身上的。
　　不该逞强。
　　说不定还要连累他一起死了。
　　而狙击手已经拿枪瞄准了林絮雪的心脏，林絮雪浑然不知，扶着头，神色慌张。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拉了她一把，子弹擦过她的心脏，射入胸腔。
　　衣服被穿破了洞，伤口处还在流血，但所幸她捡回了一条命。
　　她本就有些低血糖，这么一拉，顿时晕倒了，少年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抬眸看了眼狙击手隐藏的位置，没再管，带着林絮雪回去。
　　而不远处，流舞阻止了狙击手再次开枪，她叹气道，“洛奕程，你终是心软了。”
　　然而，她的眼眶也微红。
　　她的亲妹妹啊，她比他更心疼林絮雪。
　　可神明大人的意志怎能违背？她怎能看着林絮雪回到仙界重蹈覆辙？
　　林絮雪醒来后，伤口处还隐隐作痛。
　　正巧，洛奕程正烦恼着如何给她擦药呢，毕竟是胸膛，他不好上药。
　　林絮雪大概一直以为子弹是医生取出来的吧，实际上是洛奕程用空间法术取出来的，如果说洛奕程不让医生来给她上药的话就穿帮了。
　　“洛辰？”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她疑惑的目光望过来，她是在奇怪他怎么还没给她上药。
　　她的声音好好听啊，声线还是那么清冷，但是怎么今日一听好像还有点温柔啊。
　　特别是她叫自己名字的时候。
　　可惜，她叫的不是“洛奕程”三个字。
　　洛奕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给你取子弹的医生是男医生，不好上药。”
　　随后他将药瓶给她后就迅速离开，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林絮雪总觉得他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没想到啊，富家少爷也会因为这些事脸红不齿？
　　她擦完药后，开了门。
　　洛奕程正拿着林絮雪的月影剑观察。
　　啊想起来了，上次洛奕程说借用几天，林絮雪答应了来着。
　　洛奕程还是觉得奇怪啊。
　　一个凡人不该拥有仙器的。
　　虽然不是四大仙器之一的一个，但是月影剑也算是上等仙器了。
　　说起来，洛奕程第一次见林絮雪还有点儿熟悉感。
　　难道林絮雪原是仙界的人？
　　不应该啊，那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洛辰，我好了，”她倚着门，没过去，道，“月影剑什么时候还我？”
　　洛奕程走向她，将月影剑给了她。
　　洛奕程分出灵力探查林絮雪，发现她确实是凡人。
　　但是，体内有空间灵力。
　　并且这空间灵力和自己的灵力互相引起了共鸣。
　　是一样的灵力。
　　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只有可能是洛奕程亲自转让的灵力。
　　可是，他对此全无印象。
　　简单，记忆清除即可，他的妹妹洛璃就可以做到。
　　所以，他和林絮雪一定是认识的。
　　看样子，林絮雪应当也不记得。
　　“洛辰，你听到了吗？”
　　这句话拉回了洛奕程的思绪。
　　“什么？”
　　“我说叶九鹤有鬼，按理说我们这次行踪不会暴露，只有可能是有卧底。”
　　听完后，洛奕程心虚了一瞬间。
　　叶九鹤已经被怀疑了。
　　林絮雪并没有发现洛奕程的不对劲，继续说，“这件事我得回去告诉养父，我先走了。”
　　她说着便要离开，而洛奕程则说自己有事就不送她了。
　　莫名的，林絮雪有一点儿失落。
　　……果然，习惯了别人的关心和照顾不是好事，她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快步回去。
　　林絮雪刚走，流舞就来了。
　　“你心软了。”笃定的语气，带有些许无奈与生气的情绪。
　　“嗯，”洛奕程没有辩驳，那一刻他是真的不想她死，他接着说，“下次不会了，我知道我来凡界的目的。”
　　话锋一转。
　　“我和林絮雪以前认识，对吧？她体内有空间灵力，与我的一般无二，不仅如此，她有月影剑。”
　　听到月影剑，流舞蹙了下眉，不应该啊。
　　她有些担忧了。
　　“那不重要洛奕程，”她继续说，“我们得赶紧完成任务了，在凡界待了一个月了，够久了。”
　　仙界已经过了一天了，也不知道洛璃有没有瞒住两人去凡界的事。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还在仙界的妹妹洛璃，为了妹妹妥协了，道，“我知道了。”
　　“洛奕程，不要喜欢上林絮雪。”
　　流舞抬眸看他，神色认真。
　　流舞后半句没有说，喜欢上她的话，于她于你都是不幸。
　　洛奕程扯了下嘴角，没应。
　　而林絮雪那边，她养父听后，淡淡地应了声，说他自会处理。
　　她的养父也算是有人性，见这次她伤得实在有些重，准她两天假了。
　　林絮雪回到自己家不久，洛奕程找上门了。
　　洛奕程照样带了一支蓝色玫瑰花，见林絮雪开了门，唇角微扬，问道，“你养父有没有给你放假？”
　　林絮雪照常接过蓝色玫瑰花，装进花瓶里，说了句“嗯”。
　　花瓶里的蓝色玫瑰花摆放得很好看，看不出来啊，林絮雪还挺适合插花的。
　　“林絮雪，”洛奕程微顿了下，想到自己的任务，继续道，“出去玩玩吗？”
　　林絮雪点了点头。
　　这倒是出乎洛奕程的意料，他一开始想了一大堆理由劝她去玩，但她居然直接答应了。
　　所以，林絮雪现在对他是有好感的啊。
　　于是，洛奕程带着她出去了，恰逢朝阳挂于天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前一后散步，怎么看怎么不对。
　　看着前方的少女，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拿出摄像机。
　　“林絮雪，回头。”
　　少女闻声回眸，蓝色眼眸中只有他的身影。风正好拂过她的发丝，即便碎发微微挡了脸，依旧难掩其清冷气质。
　　照相机定格下了这一刻。
　　炽热的朝阳，远处深邃的海洋，旁边白色的栏杆皆成了背景板。
　　“你拍照怎么不和我说啊？”少女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抢那摄像机。
　　洛奕程偏不给她，仗着身高优势将摄像机举到她够不到的高度。
　　“你不会拍照技术不行吧？”她放弃了，退开距离，还不忘嘲讽一番。
　　洛奕程没搭腔，继续往前走。
　　少女却出其不意绕到他身后，再次去抢他手中的摄像机。
　　不料，洛奕程正好转身停下来准备等等她，她措不及防，唇已覆上了少年的下巴。
　　温柔的触感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脑子宕机了，她迅速退后几步。
　　“对不起。”急促地道歉后，她加快速度往前走。
　　洛奕程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了的耳垂，随后迈开步伐追上她。
　　“逃什么？”他拉住少女，“占了便宜后就始乱终弃了？阿雪？”
　　阿雪啊，他听流舞这么叫过她。
　　还挺好听的啊。
　　林絮雪听到“阿雪”这个称呼，眼皮一跳，甩开他的手，“我没有啊，是你自己要停下来的。”
　　洛奕程也懒得和她辩驳是谁的错，道，“可是你就是占我便宜了啊。”
　　林絮雪觉得这人真是无理取闹，她还没和他辩驳他拍照一事呢。
　　她抬眸看着他，目光冷冽，弄得洛奕程也确实觉得不该挑逗她的。
　　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放松了警惕。
　　洛奕程将手放到口袋里找匕首，莫名摸到了匕首上一个凹陷的地方。
　　他心上一颤，有了些许猜测。
　　他并未偷袭林絮雪，而是光明正大拿出匕首，看了下刚才的凹陷处，刻着“c&x”。
　　她亲手刻的。
　　什么时候？
　　哦，他借用她的月影剑时，她也拿了他的匕首。
　　“阿雪，解释解释？”洛奕程笑着指了指凹陷处。
　　他心软了，没有选择杀林絮雪。
　　林絮雪这次脸上也染上一层绯红。
　　她没说话，不再看着洛奕程了，走向相反的方向准备回去。
　　“阿雪，你喜欢我。”笃定的语气。
　　“我没有。”
　　没想到，林絮雪这么傲娇啊。
　　洛奕程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送她回去，路上再没提过占便宜和匕首的事。
　　洛奕程送完林絮雪回去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流舞不久后就来了。
　　“管理者大人，”流舞语气冰冷，“你又心软了。”
　　洛奕程听到那个称呼，蹙了下眉，对她后半句不置可否，说，“不要那么叫我，我已经不是管理者了。”
　　“你也知道你不是管理者啊，那你最起码为你的妹妹考虑一下？你如果实在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洛奕程淡淡地说。
　　林絮雪到家后不久，就有个不速之客敲门了。
　　是叶九鹤，他来干嘛？
　　林絮雪将枪上膛，放进口袋里，开了门。
　　叶九鹤刚进来，脑袋就被一把枪抵着。
　　好吧，果然林絮雪老早就猜出自己的不轨之心了。
　　“你来干嘛？”
　　“林絮雪，你居然看出来了啊，”叶九鹤若有所思，又道，“你既然能看出我是想接近你骗取你信任后复仇，为什么看不出来洛辰的意图？”
　　明明是一样的手段啊。
　　林絮雪没说话。
　　“这一切都是骗局啊，你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可真让人感动呢。”叶九鹤无所谓道。
　　“他和你不一样。”林絮雪垂眸，轻声说。
　　这时，叶九鹤忽然出手抢枪了，林絮雪因为分神想了下洛奕程，竟一时不察被他拿到了枪。
　　局势反转。
　　叶九鹤左手拿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右手拿出一个绳子，将她的双手和椅子绑在一起。
　　“真没想到，提到洛辰，你还真分心了？第一女杀手，有了弱点啊。”
　　门外，洛奕程早知道了林絮雪有危险，来了这儿，而流舞也紧随其后，洛奕程还带了一批洛家的保镖来。
　　“洛奕程，解了空间灵力，就让叶九鹤杀了她。”
　　洛奕程送的樱花项链上有空间灵力，可以保林絮雪免受凡人的致命一击和普通法术。
　　洛奕程闭了闭眼，手放到门把上。
　　叶九鹤进去太急，没有锁门。
　　流舞拉住洛奕程的手，“想想你妹妹洛璃，你要干什么？”
　　洛奕程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清冷少女脸红的模样。
　　他或许也沦陷了。
　　洛奕程甩开流舞的手，说，“一切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开了门，洛奕程派保镖围住叶九鹤，让叶九鹤放下枪。
　　叶九鹤笑了，他说，“洛辰，你会后悔今天救她的。”
　　随后无所谓地放下枪，任由保镖带走自己。
　　站在门口的流舞低下眸，林絮雪和洛奕程还是牵扯到一起去了。
　　后续，应该怎么处理？
　　“谢谢。”洛奕程松开了绑着林絮雪的绳子，她纤细的手腕上已有了红印子。
　　流舞拿出枪，上膛，对准洛奕程。
　　她是不准备杀洛奕程的，更何况这种东西伤不到洛奕程。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絮雪果真看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她推开了面前的洛奕程，肩膀处中了一弹。
　　之前这里便受过伤，结的疤还没掉，如今新伤叠旧伤，林絮雪抬眸看向流舞，有些不解，而流舞已经在下一刻离开了。
　　洛奕程也没想到流舞会来这么一出。
　　可是这样林絮雪死不了啊，她的意图在哪？
　　洛奕程没想过，流舞已经想到了以后，等之后洛奕程不得不出手杀林絮雪时，林絮雪定会看到流舞和洛奕程联手，便明白了一切。
　　于是，林絮雪就会恨洛奕程。
　　无论未来如何，绝对不可以再让他们在一起。
　　洛奕程皱了下眉，从旁边桌子上找到林絮雪这里备着的绷带和碘酒，打晕了林絮雪。
　　随后他让保镖都出去。
　　用空间灵力取出林絮雪肩膀处的子弹后，林絮雪已经缓缓清醒了。
　　她坐在椅子上，而这位肆意轻狂的贵公子正蹲下身给她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下次做任务，别再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和那次一样的语句，仿佛回到当时他们初见。
　　她不轻易信任别人，那他就坦白全部。
　　无人爱她，那就让他来。
　　无人关心她，那就他亲自照顾她。
　　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少年在治愈她，给予她关心与爱。
　　包扎好后，洛奕程便发现林絮雪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动摇。
　　“你想，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她想告诉他，她一直以来所害怕的事情。
　　洛奕程直觉这和她体内的空间灵力有关，点了点头。
　　林絮雪说，她从小就拥有空间灵力。
　　类似于小说里的魔法那种。
　　她说她很小的时候，无意间伤到了亲生母亲，于是被亲生父母忍痛抛弃了。
　　她本该死在那个冬天的，她的养父捡了她，将她养大，教她杀人的本领，将她培养成杀人机器。
　　她没有得到过什么亲情。
　　自那次后，她再也没用过空间灵力，一直都很害怕这个。
　　“你信我吗？”毕竟这种事听起来很荒诞。
　　生来就有空间灵力啊。
　　那就是说，林絮雪前世一定认识洛奕程。
　　洛奕程点了点头。
　　然后便听到林絮雪问，“你介意我的过去吗？”
　　这次，指的不是她小时候的事。
　　而是，她的杀人经历。
　　洛奕程不愿撒谎，他低声说，“其实还是介意的。”
　　“我试试，和我养父说退出，”顿了下，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地说，“洛辰，我带你走吧，回国也行，出去旅行也行。”
　　洛奕程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个少女，要为爱金盆洗手，为爱第一次违逆养父。
　　她动心了。
　　流舞并未走，她只是待在窗外听他们说话。
　　洛奕程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少女，只是点了点头后就出去了。
　　一出去，就看到了流舞。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试探下她对你的心。正好，她直接对你变相告白了。”
　　洛奕程怔了下，没说话。
　　流舞也没管他内心的弯弯绕绕，直接和他一起回他的住处，然后与他商谈最后的谋杀计划。
　　毕竟，林絮雪动心了，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等人来齐了，你只需趁其不备杀了她。”
　　洛奕程思绪飘忽。
　　“我能不杀她吗？”
　　一片沉默。
　　“你又要心软？”流舞冷笑道，“我也是来了凡界一趟才知道管理者大人如此博爱。”
　　“她下一世的资料……”洛奕程为了洛璃还是妥协了，“我来填。”
　　下一世，我一定让你快快乐乐的。
　　他从未想过，林絮雪的下一世是在仙界，受尽苦楚。
　　流舞也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那位大人永远不会放过林絮雪，无论林絮雪在哪里。
　　洛奕程看着日期，明天是三月二十一日，春分，是他的生日，也是林絮雪的死期。
　　他要在自己生日那天，杀了自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