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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狮院if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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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
因为是从海里面游过来的,所以偷渡还算比较容易。
当然,在穿过那个结界的时候,还是有种被被撕扯的痛苦。
就像是自己曾经被野兽撕扯着吞吃的痛苦。
一些被忘却死时的回忆忽然冒了出来,让我有些狼狈。
我跺了跺自己的四条腿,把它们收起来,伪装成一个像是人的鬼。
折断头上骨质鹿角,把马尾收进西装裤里面。
现在的我算是比较正常的人了。
尝试着用两只腿走了几步路之后,我也算是熟悉了人类的走路方式。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往哪儿走。
到了这片土地上,我就失去了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
心底的罗盘失去效用,无法在指出我的故乡。
家在哪儿?
我迷茫。
于是我顺着人类的痕迹找到人类的聚落,开始寻找起回家的路。
8.
在回家路上,遇上了好多的敌人:有的想要毁灭我,大喊着“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然后被我吊在路灯上面,被普通人当成是做行为艺术的艺术家。
有的想要利用我,想要驱使我,被我折断四肢丢在房间里面。
我还好心的给他们打了110和120,结果他们更加生气了。
神经病啊,这群人。
我走在路上好好的,一个个跑过来碰瓷。
还有一些人,口中说着我知道你家,但实际上只是想要利用我。
这一类人,我把他们都杀了。
即使他们说他们可以拿自己的所有东西做交换。
9.
抓了一些小鬼驱使,不好用。
一群小鬼,怨气大,脑子不好使。让他们去干活,他们跟个牛皮糖一样。
让他们去杀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我不爱杀人,但遇上不死不休的烦人垃圾真的只能下重手。
故土的垃圾很少,因为大部分都被拉去劳改了,但即使这样,依旧还是有未能洗清的罪恶隐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面。
我一边制造无凶手的凶杀案,一边游荡在这片土地寻找着找不到的家乡。
身边的怪物们越来越多,他们都陷入狂欢,唯独只有我站在原地冷场,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
这场由我主导的宴会中,宾客尽欢,唯独我位于角落看着他们狂欢。
这是极其熟悉的场景,遗失的记忆中,这种场面我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孤独和不快乐才是我应有的东西。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我再也攥不住。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孩子凑了过来,跌在我怀里面。
他又是哭又是笑着说:“我自由了。”
我看了他那张扭曲的脸看了很久,最后轻柔拂去他白净的脸颊上的鲜血和泪水。
他看着我,傻乎乎的,裂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可怜的孩子。
我瞬间便不去想我失去的东西了。
我颇为怜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去吧,去享受你自己的自由。”
去复仇,去追回自己的正义。
“切记,那自由是孽因所造,万不可将恶果施加在别人身上。”
他露出自己满口因恨打造的利齿说:“自然应该是这样的,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又一场宴会,又一场解脱。
一场又一场的宴会让我感到腻烦。他们都解脱了,只有我依旧没有头绪。我甚至找不到我的家乡,也找不到应当去的归宿。
正义的执行伴随着血腥,被血玷污的正义也变成了暴行。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怪物们的血腥规则引起了人类的注意。
终于,正当的组织发现了我。
我低头看着那位僧人,他悲悯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位误入歧途的后辈。
我听见他唤我:“雎雎。”
心念的指引有了下落。
我听见自己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直点着灯火指引我来这里的人竟然是他!
我低下头,乖巧的任他为我施加枷锁。
10
我说:“我找不到家了。”
11.
他的手颤抖了一阵,痛苦在他内心深处扎根,在他体内发芽蔓延。
他最后用手握住我那已经彻底异化的白骨之爪,拉着我步行在这人世间的风雨里面。
我随着他的伞飘浮,如无根之萍遇上了一个可以喘息的死角。
人世间的风雪极大,洋洋洒洒,我有些恍惚。
一切破损记忆冒出头,告诉我家乡是没有那么大的雪的。
“居然下雪了。”我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他回答我的话:“是啊,下雪了。”
“可惜距离荼靡花开,还有半年之久。”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出来了,“外祖母最喜欢看荼靡花了。”
“她并不喜欢荼靡,她更喜欢腊梅,自有一股傲气。”他对我说。
“那为什么会一直盯着久久不开的荼靡呢?”
“因为心上人喜欢。”
“……这样啊……”
那我更加喜欢玫瑰和蔷薇是因为我的心上人喜欢吗?
我听到植物缠绕着泥土的声音,像是在痛苦呻/吟,又像是在呼嚎。
12.
我随他到了一个寺庙,他拜佛茹素,我看着他拜那尊褪去金漆的佛像。
偶尔会有香客上庙,也不过寥寥,寂寥的很。
他也不在意,在后院开了几亩地,我种的东西。在这庙中用不了纸人和不正之术,但却能亲力亲为。我是个死人,能做的东西很多,偶尔背着他接了香客的委托,给他们写符化灾。
他起初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只是叹息我终究还是拿回了自己的原有的东西。
我一脸困惑,不明他的想法,便攒了点闲钱,买了好纸给自己画了一身纸皮囊,收了自己身上那副怪物外貌,终日窝在庙里面,不愿意出门。
小庙虽小,比之其他却让人安心。
孤儿院给我寄了信,说山终于有了自己的山灵,我可以留在故乡,不必回去了。她们过的日子也不错,有好心人投资。孩子们吃穿不愁,以后也能去个好人家。
我学着僧人以往给香客占卦的架势,给她们卜了一签,是只上上签。
如此,也算是各得归处了吧。
13.
我坐在树下,看着荼靡从枝头青芽,再冒出花苞,又到开放。
看了两三年,无所事事的像是一个闲人。
念是平静的,心是空的,感觉自己已经被流逝成了一个空壳。
最后某日观花,一瞬顿悟,觉得世间一切不过这开的旺盛的荼靡,花期绚烂却也短暂,不过一场虚妄。
我转身,寻了那僧人,决意皈依。
14.
头一日,僧人不许,只说我还没到时候。
第二日去求,见他要出远门
一月之后,他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回来。小小一个女孩儿,看着挺可怜兮兮的,在我褪去纸皮囊之后也能瞧见我,身体不太好,又招鬼魂涎水,是个可怜的灵童儿。
那孩子似乎和我有缘,头回见面便在僧人怀中伸手要我抱抱。
我自然不抱,死人哪能抱孩子呢?
可僧人把她塞给我,说她以后便是我的养女了。
我不愿接,因为我想当个没有过去和现在的方外鬼。
“我寿命将近,若我死后,你也好有个家可回。而且这孩子命格轻,需要你镇着才能活下去。”
僧人乞求着我,我有些不乐意这样的道德绑架。我不需要家,也没有家可回。但话到口中就变成了:
“她名字叫什么。”
“徐梓雨。”僧人回答。
“这名字不好。”我说。
“……”他放松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个笑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的确。”
“叫归宁吧。”我没接她,但也没反对僧人的自作主张。
他希望我过的好好的,我又怎能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抚了抚那女童的额头,点了点她的天灵,封了她的天目:“你以后便叫徐归宁,小名便叫平安了。”
我平淡的认了个女儿,然后隐去身形,找份靠谱的工作。
给香客消灾也不是什么稳定的收入,还是得寄希望于国家,拿份编制外的微末补贴———虽然家里面已经拿到了最低社会保障。
15.
归宁也算是聪慧听话的孩子。
平日安静,总是乖巧的坐在小庙的后院里面,看着家里面我种的菜园子。
偶尔有野猫路过,她会好奇的看着对方,向对方招手。乡下的猫见生,从来不会主动粘人,她这般动作自然白费。于是她便去前院拽着我的衣角,让我去引猫猫。
我若有空,便招那路过的倒霉猫儿牺牲皮毛和她玩耍。若我没空,我便将她捞起抱在怀里面一块写符工作。
这孩子对符阵极有偏好,总会笑着在我怀中看着我写符阵。一来二去,见得多了,便也自己会写了。
待其六岁,已然可以写出一套完整的聚阴阵招我。我碾了自己的剩余一半骨头,给她做了只白骨笔,送她当生日礼物。
我送她去了幼儿园上学,放学接她回来。她问我为什么曾外祖给我的饭碗里面盛了饭之后还要插三根筷子上去,为什么我总是面无表情,为什么我只是坐在边上看着她和曾外祖吃饭,为什么我站在庙里面香客们总是当我不存在。
她问了一堆,我坐在一旁耐心的等她说完。
小麻雀叽叽喳喳了好久,最后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我,问我:“阿母,阿母,班上的同学有人做了哥哥姐姐,我想要个弟弟妹妹,你能不能变出来?”
我顿了脚步,只回了一句。
16.
“我已经死了。”
17.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死,所以她便跑过去问她的曾外祖。
她曾外祖欲言又止,最后也不过一句长叹:“雎雎她已经死了呀。”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女孩儿不懂,一点一点着头,表示自己懂了。僧人现在已经抱不起这孩子,他的岁寿不多了。
我翻一页经书,垂下眼皮,同这寺庙里面的佛像一般露出悯色念诵经文。
世间皆苦,能求的不是什么神佛,不过是心里面一个念想。这世间没有神佛,不过是野生的兽和非凡的人被塑形,成了神佛。
他们说神性,他们说理智,他们说慈悲,他们说纯粹,不过是天生的兽性躁动被磨平,归于原初。心越发的平静,红尘也无需炼心,做这壁上观客便已经通透。
地藏本愿经抄完,我放下另一半骨做的笔,将其化成笛,出庙去人世间走走。小麻雀看我收拾东西出门,也想跟着走走,我朝僧人示意,他便带走了被我嫌弃的归宁。
18.
走三月,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从一已经下棺的女子腹中刨得男婴。
男孩儿不哭不闹,像是个鬼娃娃,安静的很,可偏生生了一双异色兽瞳,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合上其母的眼睛,女尸立刻腐烂,变作枯骨。那孩子这时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嚎的响彻山林。
“虎娃娃,鬼妈妈,可怜兮兮无处养。好心人啊,行行好,收去留作香火客。”
我叹了口气,合上陪葬品小壁虎的嘴。
“睡吧,这孩儿以后便是我儿子了。”
它直起身子,学人做作揖:“小主人交给大人,娘子也能安心走了。只是小仆有一乞求,若是有一日小主人问自己身世,少君对他说不过是一头顽劣虎妖强求了人女,得了报应,叫少君怜悯先祖同族子嗣孤苦捡了去。”
我不说话,当是应下了。
它又俯身三拜,随后一头撞死在一旁已经枯死的槐树干上。
婴孩哭的更加大声,引来狼群。
我抱着它走进狼群里面,抓了一只带崽的母狼,喂这孩儿。
“你以后叫蕤,徐蕤。”
19.
我没个妻子,却是儿女双全。
这世间真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