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回家！》大鼻子兔牙

30、她伸出了手

　　光，一点点从逐渐扩大的柜门缝中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寸心却不觉得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眼，因为有柳影挡在前面。

　　她只是站在三人面前拉开柜门并伸出了手，而没有挡住所有的光，只是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会刺到三人眼睛的位置。

　　寸心眼中，面前柳影的身影逐渐和记忆中的曾经重叠在一起，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救赎的夏天。

　　一切好像都是刚好，又好像不是。

　　——

　　高一上学期的柳影因为偶尔的多管班级一姐“闲事”被排挤，排挤她的人有被管“闲事”的、有不想惹事随大流的、有嫉妒她的，最开始还只是排挤。
　　后来也挨过打，不过只是两次，作为警告；但她总是沉默地受着，下次继续管。

　　她没有怕过吗？本来是不怕的，因为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下过死手。
　　再后来，终于有人忍不了她了，放话说要找人堵她。

　　她怕得去老师办公室，从专门放寄宿生的手机盒里偷回了手机，打电话给已经毕业的表姐打电话，颤着声儿问表姐借人。

　　那是她的第一次反击。

　　据说她被人堵时，被带头人扇了两巴掌，作为帮手的高三学姐们才解除看戏状态过去帮她。

　　说是帮，也只是过去说了声不要打架就走了。

　　那些学姐可能有什么厉害之处吧，反正自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排挤她、对她使用暴力了。

　　话说回来，那时柳影第二次挨打还是因为我。

　　“没事了，出来吧。”

　　柳影眼中的戾气还未散尽，往常因为贫血而毫无水色的脸变得红彤彤的、立体的脸形也看起来有些肉感了，看脸上的巴掌印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打开长方形的储物柜，向柜子里的少女——也就是我，朝我伸出了那双布满掐痕的手臂的手。

　　那些女孩嫉妒她的皮肤娇嫩白皙，下手的时候可没少往露出的地方招呼，脖子上也是掐痕。

　　她们笑说，给柳影做个马杀鸡。

　　我拉住她的手，借力从储物柜里出来。

　　“嘀嗒——”

　　没来得及松手，一滴带着腥味的粘稠液体落在了我的右手无名指上，那可是以后要戴结婚戒指的地方，我心中顿感嫌弃，想看看那是什么——

　　是血。

　　不是我的。

　　见血后，我惊恐得心中“翁”地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柳影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巾将它擦了个干净。

　　“对不起哈。”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因为血液滴在了我的手上？

　　我抬头看她。

　　柳影紧闭左眼，以防血液流进眼睛里。

　　后来我请假带她去了保健室，保健室的医师给她处理了伤口，上好药还贴了纱布，说：“不用缝针，但会留个比较浅的疤，还好疤比较细，以后看不出来。”

　　那以后，她的左眉一直都是断截的，那块留疤的地方再也没长过眉毛。

　　“又让人给打了？”

　　柳影点点头，没有回应医师，只是坐在床上独自沉浸在“会留疤”的悲伤里，嘀咕着：“早知道不见义勇为了。”

　　听了，医师弹了柳影一个脑瓜崩。

　　“嘶——！”

　　柳影疼得捂住额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医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弹。

　　医师翻了个白眼，一边收拾消毒工具和药品一边说：“屁的见义勇为，你那是有勇无谋……不对，你连勇都没有！”

　　柳影不服气地指着一旁站着的我：“我明明就很勇敢地救了她啊。”

　　医师有些恼了，故意反向激柳影：“你那是替人挨揍，活该，谁叫这方面属你最强！只敢嘴上叭叭，却不敢还手。”

　　“那、那是因为我力气太小了，真打急眼儿了，”柳影急忙解释：“我怕一个上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抓起家伙捅人，到时候就不是来这里了！”

　　“呵，就你？我不信。”
　　“不是！我跟你讲，我可……”

　　柳影还想继续理论，但医师“强势”打断了她的施法：“再bb医药费就不打折了。”

　　柳影为了辩解而不自禁的大嗓门终于消停了下去，气鼓鼓地接过我递去的一杯水，仰头就喝了下去，喝完后将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盯着医师——

　　“噗咳！——咳咳咳咳！”

　　“坐着喝水都能呛着，你说你废不废。”

　　医师没好气地训着柳影，但还是看了而一眼示意我去给柳影顺气拍背，我便坐到了柳影身旁照做。

　　“滚滚滚滚滚！又没断胳膊断腿，少来我这儿蹭床位，上完药赶紧给我走人！”

　　医师将我们赶了出来。

　　“这人食不食油饼，我医药费还没缴就急着赶人，又不是赖在他那床上，至于吗？”

　　柳影不悦地皱着眉头。

　　我看你才食油饼，人医师给你免费治疗一次你还不乐意。

　　心中的吐槽并未出口，我只是跟在了她身后。

　　因为这样，我为了报答柳影、完成她伤口的后续上药工作，向班主任申请和柳影住在一个宿舍。

　　班主任签署了同意书：“寸心，你是咱们班最好的学生，成绩好又文静乖巧，你能找到好朋友，老师很高兴。”

　　班主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她知道，只是没有提起而已。

　　“你怎么调过来了？”
　　“报答你，给你换药。”

　　“虽然我自己会换，但既然你来了，那就麻烦你咯，谢谢啦。”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谢的？
　　这家伙不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吗？

　　这就是伪装乖小孩的好处，遇上有良知的人总会对我心软；偶然提起的请求，只要不过分，从来不会被拒绝。

　　高一时放养班级的班主任，还有那时的柳影……

　　“啊，为什么帮你？”

　　柳影伸出手挠了挠头，一副“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样子。

　　“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的心中自我嘲讽道：“看样子，不是心软哦。”

　　我继续问：“你这样做，没有人和你当朋友，不孤独吗？”
　　“怎么会？平时我搞学习，放假了拿了手机我就找线上亲友打游戏啊。”

　　“但是你线下没有朋友啊。”
　　“有啊，只是不在我们班而已哦。”

　　“可你被揍时没见有人来帮过你。”
　　“我不想她们参与进来，因为我受伤就不好了……”

　　心中刚因为这句话感动柳影和朋友的友谊时，下一刻这份感动就被柳影亲手打得稀巴烂。

　　“这样的话，还得给她们贴药费，我可没那么多钱。”

　　我忍不住吐槽道：“都贴你自己的医药费去了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大型密码储物箱：“不完全是，还要买零食。”

　　“……”

　　恨你是块读不懂气氛的木头。

　　后来的后来啊，我和她成为了朋友。

　　“啊？已经是朋友了吗？”

　　我看着她懵圈的样子刹时有些说不出来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

　　“你生气了吗？”

　　我以为她终于看懂气氛了，回头看她，就看见了她还是那副睿智模样，活生生就像脸P了俩字儿——傻子。

　　我就知道，她又没懂。

　　她紧接着又说了句让人来气的话：“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以为你是小弟来着，毕竟是我罩着的人。”

　　“你才是小弟。”

　　笨蛋。

　　所以说这个笨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压抑自己了呢？
　　她将曾经那个整天嚷嚷着“侠义”的臭屁小孩藏了起来，谁也不给看，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想要一己之力扛起所有责任的假成熟小大人。

　　啊，好像是高一下学期的暑假，她剪了短发，高二再回学校后就是这副样子了。

　　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