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星河入梦》久居则安

2、身灭

　　“呸呸呸，你这和尚怎么说话的呢，陛下和我们娘娘郎情妾意，后宫只此一人，以后定能白头偕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一旁的白芷听了朔元和尚的话气得直跺脚，冲着朔元的背影大吼道。
　　“娘娘，你别信那和尚说的东西，陛下定是想您在此等候，定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今个儿是元辰，娘娘应该高兴一点才是啊。”
　　“共白头？生生世世在一起？怕是笑话。”沈云歇轻嘲一声。
　　突然间，院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那一阵一阵的急速的脚步仿佛是踩在了院中人的心头。
　　身着铠甲的沈琛猛地单膝跪在雪地里，肩上的血沿着他走的路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滴落在白雪中，也滴在沈云歇的心头，原本独自舞剑的红衣女子的手顿时一颤。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不好了.....衡安王逼宫了，陛下现在寡不敌众，恐怕——恐怕——”沈琛粗喘着大气，双手撑在雪地上，虚弱的嗓音回荡在菩提寺院中。
　　“大哥，快说恐怕什么？快说啊——快说容烨怎么样了啊！”沈云歇失去了往常的平静，跪在雪地中，双手一把抓住沈琛的手，眼中尽是惊慌。
　　“陛下恐怕撑不住了，陛下他，他让我带你先走，他说他随后就到。”沈琛低下头不敢看妹妹的眼睛。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撑不住呢？我还没找他复仇，他怎会——容矜又怎么会逼宫呢？怎么会呢？”沈云歇清水秋瞳中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
　　“不，我不走，我要回去找他，他一定在等我，他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一定在宫中等我......”
　　“白芷照顾好我大哥，沈一备马佩剑”
　　沈云歇飞快地向前院跑去，大喊：
　　“来人，备马！”
　　容烨，等我，一定要撑住。
　　等我.......
　　“娘娘——”
　　“小妹——别去——快回来！”
　　女子飞上马背拼命地向皇宫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也不知道惊了多少人的视线。年少风雅鲜衣怒马，也不过一刹那。一阵马蹄声冲破了盛京城街道的繁华和乐，一人一马，一鞭一剑穿过重重风雪，刺骨的寒风侵袭着马背上的红衣女子，锋利的冰凌刺向红衣，那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的痛苦和急切万分。
　　“快闪开，让一下。快——”沈云歇含着泪珠嘶吼，焦急已让她不管不顾。
　　皇宫大门不像往常一样紧闭，皇城路上的雪早已被鲜红的血色浸染，皇宫里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雪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命运的咽喉，让人几乎窒息。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容烨不会死的——”晶莹泪水早已从绝美的脸颊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纤细的手腕上。
　　沈云歇飞奔下马，执剑朝着大殿跑去。
　　大殿之上。
　　一男子手持佩剑，锐利的剑尖指向对面身着龙袍的男子。
　　“皇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为了一个沈云歇放弃了这天下值得吗？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背上残暴不仁的骂名，真的值吗？”
　　“我这个人心很小，装不下这帝国江山，装不下后宫佳丽，只有沈云歇的一席之地。”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溢满柔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是传位诏书，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继位，答应我照顾好她。”

　　容烨平静地看着向他指剑的容矜，一双眼眸若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嘴角微勾，笑着说：“我这天下就是为她打来的，要着江山何用？都换不过一个她。她喜欢的始终只有你一个，她的眼睛那么大却容不下一个我罢了。”
　　“皇兄，你——为了那恶毒女人——”
　　“皇兄求你一件事，我知道她以前针对苛待林钰，她是你们眼中作恶多端的仇敌，我也不奢求你们好好照顾云歇了，只希望你们能放她自由，求你——”
　　容矜在这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杀伐果断不可一世的北临帝王会有朝一日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放过沈云歇一人。
　　他知道容烨爱沈云歇，却不知是爱到骨子里，即使卑微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
　　“好，我答应你。过往的一切我和林钰两人不予计较，放她自由。”容矜轻叹一口气，半晌才说话。
　　“我这辈子负了江山，负了天下百姓，负了先皇的宏图伟业，却唯独没有负了沈云歇，此生足矣。”
　　容烨抬头望着城楼外漫天飘雪，心绪飞向远方。
　　“他朝若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沈云歇我们也算共白头了吧......可能你也是不愿的吧。”
　　“帮我告诉她，愿来世容烨不生帝王家，也不负沈云歇，容烨和沈云歇来世再做夫妻。”
　　说罢，在怀中掏出匕首猛地扎进心脏。
　　容烨瘫倒在鲜红的血泊之中，脸上毫无痛苦之色，露出甜蜜的微笑，似是怀念。
　　朗月之下，梦一样的女子，长发飘飘，霓裳翩翩，起舞弄影。而千里外，在抚剑长吟，白衣胜雪，笑容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