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她一心想从医（女尊）》水岸伏陵

35、坦白

　　沈珂又在朝元殿门口跪着了，太阳不算毒辣，只是不吃不喝这样在砖地上撑着几个时辰，即使是铁打的身躯也要褪去一层皮。
　　她已经连续五天如此这般，跪到宫门落锁前。

　　沈颛也想打她二十棍，但是想到这是妹妹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完全下不去手。
　　因她一直跪着，也让自己频繁分神，摊开的奏疏迟迟没有下笔，直到容榭来了，给她斟了一杯茶。

　　“你说说谁能劝得动这个孩子？让沈家女入赘，她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沈颛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气得想笑。

　　“如果陈国公同意的话，就直接赐婚罢。”
　　容榭也觉得无解。

　　“即使傅乘同意，朕也不会同意了，傅二郎不能跟沈珂说这样的话，这是完全没把沈氏放在眼里。”
　　沈颛想着之前还觉得傅二郎挺好的，现在看来简直骄矜过甚。
　　她忍不住皱眉道。
　　“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末了，她又想起什么，笑着补了一句。
　　“幸好有小曙。”

　　容榭沉思片刻，柔声开口道。
　　“世女的亲生母父都不在了，难免对想要的事物产生执念，依我看，要想破她的迷惘之心，只能让她知道傅家二郎没那么好。”
　　沈颛若有所思地看了容榭一眼，慢慢抿着普洱茶，没有说话。

　　傅云濛被父亲叫去了暮梓苑，他瞧见刘晌穿得极正式，一袭重工绣的紫色鹤服，仿佛是要见什么世家主君。
　　这儿总是灰蒙蒙的，自己在此处长久视物便会眼睛疼。

　　刘晌清了清嗓子，眼神里带了几分慌乱，他认真地开口问道。
　　“我听说你跟庆王世女说，要她入赘，若皇上同意了，你就同意，是这样么？”

　　傅云濛思索了一会儿，坦然答道。
　　“其实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罢了，即使是入赘，她也不是个好选择。”

　　刘晌忽然笑了，仿佛侮辱沈珂能让他得利一般。
　　“所以，即使是入赘，你也还是不中意，是么？”

　　傅云濛心内觉得荒谬，什么时候父亲也会在乎自己对亲事的看法了，不都是母父决定的么？
　　“二郎婚事全凭母亲父亲做主，未敢有半句过问的心思。”

　　他答完就离开了，依然是套着乖巧温顺的壳子。
　　只是隐约心中更加确定了要自己做主的决定。

　　沈霄想着借这次视察直接遁逃的可行性，仍旧是左右摇摆。
　　若真的不回来，自己无论如何都想问问岑倾给她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思虑良久，写了一封信让琳灯交到岑府，给岑倾。
　　好巧不巧地，沈霄兴致勃勃地正要展开信的时候，薛还臻也正好路过。

　　虽然薛还臻这几天一直对她冷着脸爱答不理，但是她知道只是吃醋而已，若是被他知晓那天下午自己是用了什么才跟他如此这般，估计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

　　“这是，给谁的信？”薛还臻好奇地望了一眼，那纸张是沈霄惯用的云母熟宣，信封上面还有红色的火漆，已经被拆开过了。

　　“给燕太傅的。”沈霄撒谎撒得理直气壮。

　　“那她不会直接退给你的，该会写封新的给你。”薛还臻眯起了眼，似是觉得沈霄在骗他。
　　自己被她骗得还少么？

　　沈霄太想知道答案了，想得百爪挠心。她想知道岑倾是不是直接写在了自己的信纸背面，所以才拆了退回来。
　　她默不作声地把信放进怀里，打算等薛还臻忘记了这件事偷偷看。

　　临近傍晚的阳光是金色的，一草一木都被照耀得宁静而美好。
　　翌日清早就要出发了，沈霄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她最随身的东西永远搁在荷包里。
　　母亲给她派了几个人，还有一些联系的工具，她都一一认遍了。

　　沈霄心血来潮地在太女府里慢慢走了一遍，穿过彩绘回廊，走过枫树林，书房，还有起居的澄波殿。
　　她居然对这个地方生出了眷恋，是因为奔波太久，而此处太过软玉温香吗？
　　沈霄蓦地伸手摘了一枝枫树条，慢慢编成一个环，薛还臻的头发现在大概三寸长，看起来有些滑稽，给他戴这个应该会更有趣。
　　她编得十分用心，手也染上了些青黄色的汁液。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纸。

　　沈霄抬眸看去，心蓦地开始抽疼，因为薛还臻的脸色，已经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凤眸里都是难融的坚冰。
　　“沈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你是被人下了药？”

　　他闭上双眼，欲言又止最后开口的时候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只余轻声回响。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沈霄的心在翻来覆去地煎熬，她感觉自己嗓子艰涩，无法开口。
　　她对他的爱是如此的后知后觉，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个两难的选择？
　　她不清楚信是怎么跑到他那里去的，她也没看信的内容，但还是很认真地反驳他。
　　“……那不是药。”

　　“信里说是。”
　　薛还臻冷冷地看着她，他其实一直都困惑于她那天的主动，又想起他当时在暗门后面看见岑倾行为失则被沈霄训斥。
　　不愿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只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
　　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沈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的是药？岑倾肯定没有说真话。
　　她心内有些不安，伸手拉住了他，声音微颤地开口道。
　　“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薛还臻苦涩地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的，可他不敢去相信。
　　“你只是，愧疚罢。”
　　愧疚于稀里糊涂地占了自己的身子，心善如她，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是！”沈霄也有些生气了，薛还臻总是患得患失，她到底要怎么说他才会明白呢？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有你的孩子？”
　　薛还臻有些哽咽，眼圈儿也红了。
　　他一直都想问这个，沈霄根本不是会介意身份的人，若她喜欢世家郎君为她生孩子，直接娶了陈国公的儿子就行了，怎么会宁愿挨二十棍也要退婚呢？

　　“我如果有孩子了，还怎么救你？”沈霄仍旧生着气，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退让的神采。
　　如果以现在的身份有了孩子，那要负的责任就会越来越多，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救我什么？”薛还臻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时有些呆愣。

　　沈霄得知自己失言，面色苍白地思索良久，还是选择坦然告诉他。
　　“你的魂魄被佛戳了印记，要永生永世受厄运之苦。”

　　薛还臻皱起眉头，他想起那些悲惨人生梦的碎片，觉得沈霄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命数的事呢？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妙善是这么说的……”沈霄的声音越来越小。
　　真要跟别人揭露她的身份，这还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莫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薛还臻被她的言辞绕晕了，又讷讷开口问道。
　　“妙善是谁？”
　　难怪他一直都觉得沈霄做事不符合常理，原来她真的有很多秘密。

　　沈霄只好闭上双眼，安安静静跟他坦白一切，包括了自己的身份、来人间干什么、还有兰洛对自己的恩情、如何救他，以及自己为了救他已经走了六百年。
　　甚至连那个两难的选择都跟他说了。
　　她讲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被薛还臻紧紧抱住了。

　　沈霄也不知道他信不信，无论他信不信都不能改变什么，自己的能力比较低微，总要再等上许多许多年，才能帮到他。

　　薛还臻吻了吻她的耳垂，开口说话的声音十分低哑。
　　“我相信你。”

　　沈霄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薛还臻还是忍不住想问，话里酸酸的。
　　“那你是更喜欢兰洛，还是更喜欢我。”
　　肯定是更喜欢兰洛吧，要不然怎么会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自己不过是她因为责任心而留在身边的床伴而已。

　　沈霄感觉自己胸口被谁打了一拳，忍不住苦笑道。
　　“你们就是一个人啊。”

　　薛还臻轻哼一声，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她不知道自己不想听这样的回答吗？
　　不过她已经把自己整颗心都剖开来给他看了一遍，自己也不需再奢求些别的。
　　他跟她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都是彼此的独一无二，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都要对我坦白，好不好？”薛还臻搂得更紧了些，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脸颊。

　　沈霄的心也放松下来——只要他不生气就行了。
　　“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地方？”薛还臻轻轻放开了她，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想知道她的想法。
　　天家富贵，权势地位，她真的能够说放下就放下吗？
　　若一切顺利，沈霄以后就是一国之主。

　　“可能要等……十年，等到小曙长大。”沈霄认真地回复他，话里也有些无奈。
　　她把手里编好的枫叶枝环放在了他的头上，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薛还臻静静地凝视着她。
　　自己的一颗心忽然变得澄明，只要等十年，沈霄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即使之后要过一种奔波的生活，那也是如在天堂。
　　他忍不住笑起来，如同得到了奖赏的孩童那般，得意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