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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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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听说了吗?......嗯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喔......”
“就是说......听上去好可怕啊......”
今天一早,刚进到教室里,云梦山就发觉气氛有点奇怪,大家都三两成群地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然后就看到阿俊跟大序都忧心忡忡,雪枫的脸上也挂着少有的严肃表情。
“啊呀,是梦山。”
檀鱼对着他勾勾小爪子,那个动作活脱就像招财猫一样。要是在平时,阿枫一定是会各种吐槽,每次鱼儿也多半会不甘示弱地予以反击,接着必然又是斗不过雪枫的老练毒舌,最后基本又是以羞愤少女追杀奸笑少年的例行戏码完美收官。
不过这一次,惯例的一幕并没有上演,不禁使云梦山的心中愈加疑云密布。
“呐,你听说了吗?教学楼吃人了喔。”
劈头盖脸的一句不知所云的话,直蒙得云梦山一头雾水。
“不是啦!什么吃人?要我说,是阿枫的鬼扯应验了才对!”
“阿俊你可闭嘴吧,那怎么可能呢?!”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讪讪地笑着劝住俊辞和大序的互掐,梦山才向他们询问起来。
“就是就是~昨天阿枫的故事成真了啦!你还不知道吗梦山?轻语同学失踪了哦!听说就在某座教学楼里......”
!?
檀鱼接下去的话语云梦山再也没有听进半个字,他的脑袋里自从接收过那个名字的信息之后就变成一片空白,然后是汪洋澎湃般的轰鸣充斥了他的全部脑海,让他无法思考......
此时此刻,只有那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头,火烫一样地刺痛着他濒临崩溃的灵魂:
「轻语失踪了!」
......
转眼之间,又到了临近傍晚的放学时分。 由于数天前,的确发生了一名女学生莫名于校内失踪的事件,于是出于对学员及教职工人身安全的谨慎考量,校方宣布破例提前放学,并且积极配合警方以及失踪女生家属进行相关调查的诸等决定,不过这一切云梦山全都不关心。
他在乎的只有她的下落,为了她,要他做什么他全都甘愿。所以他打算自己去把她找回来,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他也不想要别的什么人知道他对她的在乎。
将后背贴到斑驳的墙皮上,云梦山小心翼翼的挪过脑袋,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感觉转角那边应该没有人之后,他才偷偷摸摸地探头瞥了几眼,然后快步跑过拐角,窜入一条昏暗的夹巷,甬道蜿蜒的尽头连接着学校的后山。
漫步在平缓的山坡上,脚下遍地的枯叶发出像是被捏碎的脆饼一样的嚓嚓声,山路两边是看不到边际的,阴沉沉的黑暗森林。云梦山停下脚步,接下来该往哪里去,他并未想过,他之所以走进后山里,是因为他偶然听到了两个警方走访人员的对话,知道了轻语最后有可能是消失在了这座灵双山中。举目张望,惟有墨绿的浪潮从四面八方逼仄过来,残光熹微中连鸟啼虫鸣业已绝迹......此处真正是前不见有人,后不见来者,整片杳无人烟的幽暗密林寂静得令人不安。
轻语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呢,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突然挎包里的手机怪叫了一声,少年一个踉跄险些滑下陡坡,被踢落崖沿的小碎石们叽里咕噜地滚入深渊,所幸他眼疾手快,临机抱住了身旁的一丛枯枝才避免了悲剧,不过膝盖还是被尖锐的岩棱给刮破了,渗出了少许的血丝。还是回去吧......回去后,一定把这该死的恐怖铃声换掉!他心有余悸地胡乱想着。努力平缓了呼吸和心律后,他从包里挖出手机,解锁之后一看,不由得暗骂一声:见鬼!垃圾短信...... 他正打算重新锁机,但颤抖的拇指竟误点开了摄像头的自拍模式,顿时自己的灰头土脸在荧幕中暴露无遗。云梦山擦擦汗,正自嘲着慌个什么劲,下一秒自己的视线却僵死在了那块小小的方寸之间。
在手机前置镜头的视界里,在自己身后坡顶的枝桠叶簇交错间,隐隐有一颗人头悠悠地摇曳,犹如成熟的树果,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砸到他的脑袋上。
他与它死死地对视,那颗披头散发的头颅,下巴以下的部分都被密密麻麻的枝叶阴影截断,所以不知道是否还有身体。它的脸上布满擦伤和尘迹,虽然因此而辨不清眉眼,不过从脸颊的轮廓及头发的长短粗略看来,“它”应该是个女孩儿的头颅......似乎发生过某种不得而知的意外而变成这个样子的她,现在只有一只眼睛露在蓬乱且污秽的发丝之外。但不知为何,她的眼神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相反地,却像是一潭死水,又更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足以将他的心神与整个世界都深深地吸入其中——消弭、寂灭,千万劫不复。
——那种眼神,分明是只有死掉的人才有的特征。
忽然一道阴风骤起,吹拂过呆滞成石雕的少年和披发如垂柳的女颜,然后少年的身体晃了几下,就像一截朽木般地轰然倒地。
......
啊!!!!!!
男孩从噩梦中拍案而起,突然手背一阵刺痛,他吃疼地抖着抬起左手,定睛一看,手背上不知何时竟插着点滴针头,然后迷糊地看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间医院的病房。临近几张床上,一些病友和他们的家属显然是被他刚刚贸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齐齐盯向他,同时窃窃私语起来。
“梦山,你醒了啊?”
循声看去,是妈妈,正坐在床尾一侧削着手里的青苹果,螺旋形下坠的长长的果皮像松弛的弹簧一样微微跳动。
“你一定饿了吧?给,先吃个苹果,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妈......?我们怎么在这儿?”
接过母亲递过的水果,他并没有咬上一口,只是静静地捧在掌中,因为他觉得心里有好多的疑问。
“你都不记得了吗?”
“看样子,你这次的发烧确实很严重呢,你知道吗,你都昏睡两天了......说起来真奇怪,你这孩子,平时身子也没有这么虚弱,怎么突然间就高烧不退。那天你被学校的老师给背回来,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
两天?高烧不退?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呀,是梦山,梦山同学醒了呢!”
“阿姨抱歉!我们来打扰了!!”
“大序你小声点啦!这里可是病房诶,严禁喧哗懂不懂......”
门口忽然一波嘈杂声起,檀鱼、大序,还有俊辞和雪枫,都来探病了,云梦山感觉眼眶热热的。不愧是他最好的朋友们,他想。
暂时挥散心中的疑云,梦山很快照常和他们打成一片。檀鱼绘声绘色地给他讲着这几天班上的各种蠢事,大序跟俊辞照旧马后炮一样地各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而雪枫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只在关键时刻吐槽几句三人的自以为是,不出所料依然引来三人的集火炮轰,场面欢乐得不可开交。俊辞刚刚提醒大序的「严禁喧哗」四个字早已被众人抛诸脑后,直到护士小姐姐实在看不下去闯进来严肃告止,他们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对了,这几天,轻语同学怎么样了,大家找到她了吗?”护士黑着脸离开后,檀鱼顽皮地朝着那个背影吐了吐舌头,梦山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偶然就想起了她的事情,于是便随口提了一下。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所有人的沉默,大家都像听不懂他的语言一样地面面相觑,这一幕使他心头好不容易才涣散的浓雾重又拢聚。接下来,檀鱼的一句话,彻底将他从天堂直接打落地狱的最深处:
“‘轻语同学’?那是谁呀,阿序阿序,咱们班里有这个名字的人么?”
送走死党们后,云梦山的心情曾一度低落到极点。鱼儿和大序的反应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拿他开玩笑,况且今天也不是愚人节,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全都不记得轻语曾经的存在了呢?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有些离奇的怪梦,他不知为什么孤身一人,站在一座不知名森林里的小山坡上,脚下被踩踏的碎叶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这种声音令他感觉很不舒服。周围能见度不及十步开外,他漫不经心地看看,浓得化不开的雾霭模糊了视野的边缘,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待他再度睁开双目,四十度角的上方叶丛,一颗少女的头颅正朝着他笑,是轻语,明眸皓齿宛如凝固的莲华。周匝的枯叶悄然慢慢变回了翠绿,娇嫩欲滴的玉叶紧接着浓成墨绿、发黑、发紫......最终变成鲜血一样触目惊心的猩红。红叶徐徐延烧,轻语的笑颜也在这漫天焚华中灰飞烟灭......
少年在冷汗淋漓中惊醒,他知道,那不是梦,右腿的膝盖正隐隐作痛,那里还有当时的经历所留下的疤痕......这使他全都想起来了,学校古老的传说,后山诡异的奇遇,还有自己对轻语无法割舍的深深眷恋......他决定了,康复返校之后,一定要再去学校的后山,找到当时自己诡遇的地方,仔细再确认一下。
转眼就到了出院返校的日子。周二一大早,云梦山就罕有地出现在教室,室内才只有稀落的两三个人。简单的互相打个招呼,放下挎包后,他溜出了教学大楼,直奔通往后山的羊肠小道。不过,很遗憾,不到十分钟,他就灰溜溜的走了回来,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也不想动。 很显然,他什么线索也没能发现,原本干劲十足的整个人瞬间就成了泄气的皮球。
“安静一下,同学们。”
班主任张甜提高音量走了进来,跟往常一样,她仍然是那套雷打不动的职业套装,深灰、刻板、老气横秋,原本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活脱脱被包裹成了一个未老先衰的半老徐娘,着实令高一B2班里的一大群男生痛惜不已却又只能空叹扼腕。
“今天,我们有一个新的同学将加入到我们温暖的班集体中来,所以大家,用你们热烈的掌声欢迎一下她的到来吧!”
张老师激动的一番慷慨陈词,星沫横飞,正如她预期一般调动起了一片热烈的节拍,尽管做作,倒也应景。然后先前一直伫足门外的一位女生就在她的示意下,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站上了讲台的中心。
“哟,是个美女诶。”
“长得真可爱,不知道名花有主了没?”
“她叫什么名字呀?”
“笨蛋!我哪知道......”
“......”
群雌粥粥中,班主任极力维持着课堂的秩序。云梦山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新来的那位女同学他隐约觉得颇为眼熟,随着观察的持续,惺忪的睡意很快如同风浪中的沙堡一样溃散,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他看到,女孩在黑板上蛇行般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三个字:
「風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