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梦，和彼岸的花》莲耶

16、止戈

　　「只有具备灵视之力，才能看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那一大片符箓天书。」
　　黑猫一样的五行甩了甩尾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说道：「所以，当你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个了；而我说的锁骨那里，不过是她身上其中一部分咒术符文的三处符胆之一罢了。」
　　“那么，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并且干系匪浅。」五行说完这句，突然话锋一转，再一次看向了小妖，认认真真的问道，「小姑娘，我且问你，你自己感觉，是否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女孩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明所以的问号：“猫猫，你的意思是指什么呀？”
　　猫......猫猫？
　　五行和梦山一听这个它的新“爱称”，俱是一头黑线：这丫头，有时候也太脱线了点吧......
　　「咳，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恢复完整的记忆？比如说，你还记不记得繁花这个名字？」五行决定还是不去计较自己的这个新昵称了，毕竟正事要紧。
　　真是宽容大度的好猫猫啊......云梦山虽然憋住了笑，但还是忍不住对着一本正经的五行挤眉弄眼了一下，倒惹来五行不满的怒目圆瞪。
　　别忘了，因为云梦山自小便与它订立了某些契约，所以它可是能看透他的心思的呢。
　　“这个......还是想不起来呀。”女孩倒是没有注意那两个家伙之间的暗流汹涌，独自使劲回忆了一会儿，终于垂头丧气的做出了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
　　“五行，别卖关子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吧。”梦山也不再胡闹，正色问道。
　　「这么说吧，山，你可以把所谓的‘符胆’想象成一把锁，而整体的符箓纹图就像是一座大铁门。」
　　「现在，这铁门上的三把锁，有一把就要脱落了，它正在淡化，也必将失效，所以原本严丝合缝的大铁门，现在就算是露出来一道小缝隙，因此那门后面的一些景色，或者说某些东西，就开始慢慢的逸出了，这就是她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的原因之一。」
　　“原来是这样......”然后云梦山又想到了另一个相关问题，“但是，为什么锁会松开了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门锁的设计者或布置者，只能猜测，比较大的可能性是：锁使用时间太长，老化或者锈蚀了之类的吧。」
　　“那，另一个问题你怎么说，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效应的猜想。”云梦山提醒五行，“大家又都想起了轻语失踪的事，并且，好像关于檀鱼昨天住院的事，大序他们的记忆也莫名其妙的被改变了。”
　　「这种情况，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我也只能推理个大概，简而言之吧：这一切基本可以确定，也跟她身上的东西发生的变化有一定关系。」
　　「而且，我有预感，山，这件事情，必定没有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很可能，会有人找上咱们了......也不知道会是大麻烦，还是新的机遇。」
　　“猫猫，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小妖忽然插了一句，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你别担心，有我们呢。”云梦山安慰她，不过他的心里，其实也正七上八下，毫无底气。
　　“啊对，还有几个疑问你还没说呢。”他略一思索，“还是最开始那几个问题：第一，你说的这些符箓图案，它是干嘛用的？第二，按照你的分析，我假设一下，如果剩下的最后两个符胆也消失了，会有什么后果？第三，你一开始怎么没跟我们说清楚她身上有这种东西？”
　　「第一个问题——不知道；第二个，也不知道；第三个，因为我忘了。回答完毕。」五行理直气壮的逐一做了答复，然后懒洋洋的跳上书桌，毫不客气地从梦山的果盘中挑了一块最香甜的伽师瓜，开始大快朵颐。
　　云梦山：“......”
　　小妖：“......”
　　“拜托！你这也太敷衍了事了吧......！”少年一把夺过果盘，极其不满的大声抗议，“第三个问题就算了，前两个你也太不走心了好吗！”
　　「只是实事求是，因为我又不是符箓专家。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符咒的设置者，总不能凭空捏造些子虚乌有的臆测来忽悠你们吧。」
　　也对哦。
　　梦山和小妖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或多或少都被这个符文变化所影响，甚至不只是记忆层面......我猜，很可能有些细节，比如说客观认知、事实经过等方面也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波及，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梦山一边询问五行的意见，一边将另一份拼盘递给了女孩，“来，你也先吃点东西吧，先不要想太多了。”
　　「我的建议是八个字：保持警觉，静观其变。」五行深思熟虑之后，给出了它的答案。
　　小妖举一反三：“是不是就像下围棋的时候一样，要是碰到了不能轻举妄动的局面，最好的选择，有时候往往就是保留变化？”
　　「不错，可以做这样的理解。」

　　心中有数之后，云梦山和小妖下午就照常去了学校。原本以为既然大部分人的记忆似乎都被以某种方式“重置”过，那么有可能当时负责调查失踪事件的有关人员，也会重新找上门来，为此梦山也特意和小妖以及五行商讨过了应对预案。
　　但是他们预想中的，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却都没有发生。
　　甚至就连那些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情况也慢慢地消失了。
　　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悄悄庆幸的同时，也有几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若即若离地，正在时刻关注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
　　转眼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似乎一切又回归了正常的轨道。
　　“小......咳，轻语同学，你干嘛去？”
　　准备回家时，小妖忽然让他先走，说自己要晚一点回去。梦山不放心，说这种时候不要大意，不过她说是檀鱼电话约了自己谈些事情，于是他也便没有多想。
　　“那好吧，别耽搁太晚。你记得怎么回去吧？或者到时给我发个消息我去接你也行。”
　　小妖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云梦山也拉上谭俊辞，决定一块去打个球再回家。
　　“阿俊，大序呢，怎么没看到他。”
　　“怪了，序哥刚刚还在的啊？”
　　“......算了，路上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咱们边走边说。”
　　“好嘞。”
　　（两人到球场后）
　　“奇怪，关机了，搞什么呢这是。”
　　“大序哥不会是手机没电了吧，要不山哥咱俩先玩几局？”
　　“那好吧，我们先开始。”
　　......

　　风轻语挂断通话，按照刚才电话里那个女人的指引，独自向着学校后山走去。
　　深秋的残红漫天彻地，细碎的枯叶凋翎般缀满山峦峰谷，远远望去犹如一头遍体鳞伤的匍匐睡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不小心惊醒。
　　“胜神君，真的不跟上去？这万一......”远方的某处制高点上，赵序有点担心地瞟向身边的那个人，一脸讨好地试探道。
　　“没这个必要。”那位泡面发型的老成少年皱了皱眉，“遮摩罗，你也是止戈的老人了，怎么有时候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班长，我这不也是怕一旦事态失控，那可就......”
　　泡面男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大序的辩解：“遮摩罗，现在这里没有班长，我是胜神君！不是田天德，你也不是赵序。现在我们是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所以注意你的措辞！”
　　大序顿时噤若寒蝉。
　　胜神君见状，暗自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续道：“我们共事也不止一年半载了，你就算信不过我，难道还不放心洛阳和小凉的能力？”
　　“......属下不敢。”
　　胜神君拍拍大序的肩膀，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各自全神贯注地准备好应对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任何状况。
　　......
　　与此同时，山里某处角落。
　　“昆哥，都准备好了。”
　　单止容挂断了来电，毕恭毕敬的对任吾昆说：“晓虹刚电话里说了，冒充那个什么鱼的同学忽悠那丫头实在太容易了，现在这个叫风轻语的小丫头已经往咱这边来了。”
　　“很好。”任吾昆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晓虹这娘们这么懂事，阿容啊，她弟弟那破事就先缓缓吧。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嘿嘿。”
　　“明白，昆哥，我办事，你放心。”容仔谄媚地笑笑，“话说回来，您打算怎么对付这姓风的丫头片子？”
　　“不急，咱们先试探一下，看看她到底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其他的，先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不好对尘哥交代。”
　　“大哥，这尘哥究竟什么来头，怎么感觉您......”容仔欲言又止。他对有些事情好奇已久，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老大问清楚，今天索性豁出去了，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胆一吐为快。
　　任吾昆是什么出身？显赫家族的二世祖，打小随家中长辈于官商两道耳濡目染浸淫多年，何等老奸巨猾，闻弦歌知雅意，电光石火间便暗自思忖已定，于是假意语重心长的说：“兄弟啊，你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呢，哥哥我也是时候该和你说清楚了，你也好心里有数......”
　　一听这话，容仔立刻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以身相许报这知遇之恩。
　　昆哥看在眼里，面上依旧八风不动：“要说清楚这里边的来龙去脉，还得先说个人——之前那个阿根，你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