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揽云暮》喻千言

2、流云

　　符纸翻飞，网中的云暮奋力挣扎，却无法斩开。泪水逐渐盈满了她的双眼。
　　如果早知道，小狐狸也会被……
　　……
　　五日前。
　　汗水顺着银发滴落地面，云暮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双手扶剑，喘着粗气。看周围瘫倒的一圈人，也跟着盘腿坐在了地上。
　　日光太强，照得人睁不开眼。云暮却倔强地抬起头来，任其映入紫眸，流光四溢。她望向高高坐在阴凉中的众师尊，有些模糊。
　　汗流进眼睛里了，讨厌。
　　但是也有值得开心的事——她是考核第一，一定能拜入流云宗。
　　高处，一片寂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云暮，可能是太远，也可能是她的银发过于耀眼，竟无一人能看得仔细。
　　“师尊，这第一可要逐出去？”药峰峰主道。
　　掌门抿一口茶水，不紧不慢道：“为何？”
　　药峰峰主一拍案，站了起来。他本就孩童模样，神情一激动，倒真像是小孩儿在发脾气：“她是妖！”
　　“你可是忘了你师姐？”掌门吹开茶叶，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药峰峰主抿唇。他没忘，师姐也是妖。
　　见众人又都沉默不语，剑峰峰主道：“掌门，第一我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后，不少人瞪了瞪剑峰峰主，满脸不悦：这么大个事儿你说要就要了？这么大个事儿不得再商量商量？
　　却无一人发话，毕竟掌门都没说什么。
　　“……行。就这样，大家散了吧，其他的明日再议。”掌门道，“淘浪，你等等。”
　　淘浪是剑峰峰主的名字。
　　听到后半句，一只脚踏上归路的众峰主都顿住了，恨不得赖在这儿听完了再走。
　　掌门偏不让他们如愿：“走，去大殿谈。”
　　*
　　“啧，这老头儿，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盘腿坐在药峰峰主后面的男子如此说道，“明明我们才是他的弟子，他怎么能只顾着淘浪呢！”
　　说着，还气愤地拍了拍腿，弄得乘坐的药钵左右晃动。
　　药峰峰主立马稳住药钵，转头瞪他一眼：“不想掉下去就别乱动！”
　　眼神威胁起了些作用，男子不再有大动作，继续问道：“哎，你说啊，淘浪他为何要收了那妖呢？”
　　“那妖能单凭剑夺得第一，确实有天赋。你也不是不知道淘浪的性子，他才不管人啊妖的呢，他就是喜欢好孩子而已。”药峰峰主一副幼年老成的样子，说了一大段。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那男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乔乔，她是狐妖，不知与师姐可有些关系。”
　　药峰峰主乔乐颜知道“她”指谁，沉默半刻，道：“那孩子的模样，与师姐半分不像……她叫什么名字？”
　　修谦歪头想着：“好像是，那个什么的，云暮。”
　　“……”
　　“……”
　　“都姓云。”乔乔垂眸。
　　沈修谦皱着眉，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师父——”层层回音，从山腰的建筑，传进沈修谦的双耳，此声中蕴含的情意，凄凄惨惨戚戚，“你房子着了——”
　　沈修谦扯着嗓子回他：“我*#%、#（粗口）！向晨朝你小子又搞什么？！！”
　　乔乔捂耳，听师徒二人吵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却还是受不了炸耳的音量。
　　于是，愤怒的乔乔飞起一脚，将破口大骂的男人踹了下去：“吵死了，下去吧你。”
　　沈修谦被踹下来的地方并不算高，所以他的落地倒也算得优雅。与其清雅气质不符的不仅是嘴里吐的脏字儿，还有现在，他头顶上焦黑的牌匾，上面隐约可见“清修书舍”四字。
　　门下的小少年一身清爽，想必是念了除尘诀，一身白衣，墨发高高束起，眼神飘忽：“师父对不起。”
　　沈修谦太阳穴气得突突。
　　宗门上下都知道，他的弟子向晨朝，天资聪颖，为人谦和，从不给沈修谦惹大麻烦。
　　只有沈修谦知道：都是装的，白皮黑馅，妥妥儿一只芝麻汤圆。每次犯了错，都装出一副可怜样子。他还偏偏生得一张漂亮的脸，叫人生不起气来。
　　“你又干什么了？”摊上这么个弟子，沈修谦认栽。他倒也不着急，毕竟他弟子不慌，总不会有什么大事。
　　向晨朝拔下头上的簪子，细看，竟是只毛笔。他轻抚笔杆，皱眉道：“方才用掌事堂送来的墨写了张符，传意就吐了一纸，不知吐出了什么形状，炸了。不过您放心，除了我的屋顶，其他地方什么事都没有。”
　　沈修谦接过向晨朝手中的传意。这是他两年前赠予向晨朝的，曾是他师姐的笔。他冷哼一声：“掌事堂，还真敢送次品给书舍。晨朝，你要学会分辨墨的优劣，传意可是很挑剔的。”
　　“是，师父。”向晨朝应答，“可惜不能用真气画符……”
　　沈修谦听了，将笔还他：“不许。单纯用真气画符太伤身了，至少要等你元婴。好了，快通知掌事堂，让他们派人来修屋子，顺便重新送墨。”
　　“是。”
　　*大殿*
　　屏风后，二人对坐。
　　待人上了茶后，掌门才开口：“淘浪，你要好好护着那个叫云暮的孩子。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会被人针对。”
　　淘浪坐得挺直，一双眼黑白分明：“师叔请放心，师侄的弟子，绝不会无故被别人欺负，她若是自己惹了麻烦，师侄也是不会管的。”
　　“好，我放心她，我也担心担心你。”掌门笑得白须乱颤，“平日别总板着个脸，多笑笑。”
　　“师侄收了有天赋的徒弟，非常开心。”板着脸的淘浪这样说到。
　　“哈哈哈哈……行！你明日就带那孩子回剑峰，带她结识一把好剑！”掌门道。
　　“是。”
　　又是沉默。
　　“愣着干嘛？”掌门将他的茶盏拉到自己旁边，“还不快去找地方安置新徒弟！”
　　淘浪也是一愣，似乎才想到这一点，便立刻站了起来，拜别掌门，御剑飞走了。
　　第二日。
　　云暮看着整洁的房间，喜不自胜。
　　她终于拜入了流云宗，终于，离自己的身世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