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空山不见君

2、盛夏

　　Chapter2

　　天竺葵。————2016年裴愿日记

　　颜爵那边的人明显听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面色略难看，当着女生的面，瞧不起谁呢。刚才这个人好像没有上场，现在一来说话就很呛，球打的估计也一言难尽，颜爵那帮人惯用刻板印象待人。

　　颜爵推了推眼镜，直起腰板问：“怎么个比法？”

　　周忆凌还是一只手插口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嘴，也不知道那一颗橙子味的曼妥思是不是能嚼那么久。

　　裴愿微微抬起头看见左边的少年用舌尖抵住右腮，似是在品味那最后一点橙子味道。

　　“每人玩一局限时一分钟的投篮，每方算总个数。”周忆凌将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来，挑了挑眉看向颜爵，意思是在问他这个比法接不接受。

　　颜爵这个时候也觉得这群比他们低一年级的少年也太嚣张了，无论是动作还是刚才的打球都有一种凌人气势，尤其是这个刚才没打球的，虽然话不多，但总让这他们自以为在学校是大哥般存在的高三年级有一种被挑衅的感觉。

　　韩蕾蕾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拱了拱裴愿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跟她示意，然后自己向颜爵这边靠近了一点。

　　“颜学长，那我们……”韩蕾蕾小声问。

　　颜爵转而又露出比较和颜的目光低头看她：“韩学妹阿，你们要不……”

　　颜爵话说到一半噤了声，裴愿明白韩蕾蕾的意思，向左边迈了微不可见的一小步。

　　熏衣草味更浓了一些。

　　周忆凌把目光放向近处，少女面容姣好，头微微较低，身高刚好到他的肩处，头发梳了一个低马尾，但也许是出门太急随手扎了一个，还有几根发丝散落在脑后，宽松的马尾遮盖了一半的左耳，周忆凌微微低头，只能看见白皙、较圆润的耳垂。好像再低一点头就能越过那碍事的刘海看到她长翘、微微颤动的睫毛。

　　牙齿有点酸涩，周忆凌忽然觉得橙子味的曼妥思好像也没那么好吃了。

　　蒋智旻向前一步把两只篮球扔给了他们。颜爵他们一伙儿人在计时前开始了热身，似乎是有关面子，他们并不想输。

　　周忆凌把视线缓缓从裴愿移开，盯着前方看了会儿，但又好像在发呆。旁边依旧是杨昊和蒋智旻商讨待会儿比赛的上场顺序的声音，游戏厅里依旧放着带感的音乐，“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忽然察觉自己晃了下神，周忆凌收回目光略低下头问裴愿：“会打篮球吗？”

　　此时裴愿正在平视看着正在投篮的韩蕾蕾，十个进三，从未练过，也还不错了。听到周忆凌是在问自己，又听见此时游戏厅播放的音乐声“You makes a fighter Footsteps even lighter……”她微微砖转头看向周忆凌。

　　周忆凌有点急促地移开目光，头不自觉地低了一点。

　　裴愿以为周忆凌听不太清，游戏厅的音乐惹的人越来越燥热和兴奋，她微蹙了蹙眉，垫脚接近周忆凌的右耳。

　　“投篮的话还行。”裴愿特地提高了些音量对周忆凌说。

　　周忆凌注意到裴愿这些细小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笑。

　　舌尖又抵了抵右腮，试图再找到一点儿甜味，但是味道早已消散，更多的是鼻尖的薰衣草味。

　　颜爵那边的人已经全部投篮完成了，因为他们那伙儿男生只有三个人，所以颜爵多投了一次，算上韩蕾蕾，其实也没多大贡献，他们几个其实水平差不多，几个人一共投进了394个篮。

　　轮到周忆凌这边，蒋智旻让周忆凌和裴愿留到最后上，本来就是过来凑热闹的，他们也没把裴愿投的篮认真想过，只当她和韩蕾蕾投的差不多，最主要的压轴还得看周忆凌。

　　蒋智旻他们在专注地投篮，裴愿悄悄观察了身旁的人一眼，现在是双手插兜，自在中又增添了几分恣意，好像面前的比赛与他无关，又有一种信誓旦旦的感觉，好像在表示，他们一定能赢。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游戏而已，在那十七八岁的年纪，冲动会与热烈撞个满怀，但散落的不一定是失败与烦恼，还有洒脱和张扬。

　　轮到周忆凌和裴愿进行最后的两轮投球，他们俩分别站在两个投篮机面前。蒋智旻他们比完，实力其实和颜爵那帮高三的人差不多，周忆凌一边掂着篮球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赢他们的下限。

　　周忆凌向下拍了拍手中的篮球，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愿。

　　少女的侧脸弧度好看，鼻梁较挺，长翘的睫毛不自主的微颤了一下，似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嘴唇还透着一点晶莹。

　　裴愿正将手中的篮球摆正，姿势还挺标准，眼神专注地看向篮筐，等待着旁边蒋智旻按下计时器。

　　周忆凌几不可见的清咳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篮筐，换回了认真专注地模样。

　　计时开始，裴愿看准篮筐，手腕发力将篮球投向篮筐，然后再从前面拿起另一个篮球。

　　周忆凌本是计算好应投数目，觉得胜利在握，想着身旁还有一个姑娘和他一起投，他也不是故意想向她秀球技的，还是不要投得那么拼。

　　正常速度投完三个球后向旁边瞄了一眼，发现裴愿的投篮水平确实还可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投进球的准确率很高。

　　周忆凌弯起右唇很快的笑了一下，没有人察觉，他又加快了手上投篮的速度。

　　限时结束，谁也没想到裴愿的投篮准确率这么高，一分钟投进了52个球，而周忆凌自然是不负期待的超额完成自己定的数目，就是这次因为开始时稍慢了一点，没能打破篮球机的记录。

　　赢得自然是高二的这边，一时之间，颜爵那边的人脸色有点挂不住。

　　颜爵倒像是个老好人一般站出来：“这位学妹投篮可真不错，以前练过？”

　　周忆凌拍了拍刚才放在旁边的24号球衣，挑了挑右眉，知道他这是在岔开话题了。

　　颜爵继续：“学妹要不待会儿也留下一起玩儿吧。”

　　裴愿有点莫名其妙，也知道他们岔开话题的用意，本来就是来陪韩蕾蕾的，所以不想多添麻烦的退后一步开口：“抱歉，暑假语文作业还没写完，先走了。”说完给韩蕾蕾使了一个眼神。

　　韩蕾蕾也体会到了现在的尴尬局面，气氛有点不太舒适，她连忙“哦”了两声，拐着裴愿的胳膊走出了游戏厅。

　　周忆凌倒是双手插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觉得无所谓，输了也没有什么，面子又不是输赢说了算的。

　　路边一阵夏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叶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赢了便高兴，输了便下次再来，反正他们还年轻。

　　烈阳依旧当空，梧桐树依然茂密，没什么不可能，也没什么做不到。

　　周忆凌率先打破沉默拍了拍杨昊说：“走了。”说完便转身，左臂担着球衣，拎着盐汽水，他举起右手摆摆示意。

　　蒋智旻他们迅速跟上，走出游戏厅门口，声音越来越远。

　　“老凌，这么早回去干嘛？“

　　“是啊，要不网吧开黑去？“

　　游戏厅外，周忆凌走了两步，想起刚刚那姑娘。

　　“啧，好学生啊。“周忆凌喃喃道。

　　“什么好学生，谁好学生？“跟上来的蒋智旻略微喘着气问。

　　周忆凌睨了他一眼，吊儿郎当的开口：“开黑你们去吧，爷要补语文作业去了。”

　　杨昊在旁边说：“还有一个星期，也……不是很急吧。“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说要好好学习的话。

　　一旁许数摇摇头，步子迈向周忆凌，表示跟他统一战线。

　　剩下的杨昊和蒋智旻两个人玩也心觉没啥意思，便也只好回家补作业去了。

　　剩下的盛夏本就不多，康陵中学作为市重点，为了教学成绩，会提早几天开学，好让学生们尽快适应新学期生活。高三早已开始进行复习，今天的学生大会只有高一高二参加算不上是正式的开学典礼，美其名曰为“动员大会“，大会之后，高二的学生将会根据高一下学期的分班考成绩各去各班。

　　大会刚开始，裴愿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礼服裙摆，旁边的韩蕾蕾已经困得直点头了。每次动员大会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翻来覆去，台下没几个学生在认真笔记的。

　　“所以，高二将会是一个高中生涯的转折点，两极分化会越来越明显，你们一定要更加努力……”

　　年级主任马正强是一名资深的年级主任，带过很多毕业班，这次因为学校内部调剂来带了高二，他讲了一会儿，见底下的学生都兴致恹恹，轻咳了两声准备开始教导，只听见报告厅的门被打开了。

　　“吱拉”一声，其实声音不大也不小，若是趁着马正强刚刚的大嗓门进来，也不会被发现，可偏偏就在马正强停下声音的时候，这一声，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惊心动魄。

　　马正强停下将要说出口的话，好整以暇的望着门口能蹦出几个人来，全校同学也都纷纷回头望去，像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谁这么大胆上课第一天动员大会就敢迟到。韩蕾蕾被吵醒了，见大家都频频望向后方也抹去睡意凑个热闹，裴愿倒是不感兴趣，继续找自己裙摆上的线头。

　　门开后，首先进门的是蒋智旻，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发现目光不太对之后直立起身子，尴尬地摸摸鼻子。跟在后头的杨昊还在踮着脚，走进来看着蒋智旻呆在前面不动，还顺带给他后背来了一拳：“干嘛呢小文子，还没睡醒呢？”而后看见这么多眼睛盯着这里，他也呆住了。

　　周忆凌才是没睡醒的那个，跟在他俩后面，但是眉头微皱，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满眼都是戾气，全身上下散发着“别惹小爷，还没睡醒”的气势。

　　马正强差点给气笑了，还给蹦出了三个人来。

　　蒋智旻率先开口：“老马……哦不，马主任，早。”说完露出一个标志的微笑。

　　最后，这个迟到，以老马要他们三人分别写两千字检讨收场。

　　裴愿向后看去，最后面的那个男生似是并不关心自己的处罚，好像早就知道，也好像真的觉得无关紧要。

　　周忆凌知道免不了老马一顿骂，也认了。眼底戾气并未消散，头发上还有两滴刚刚在卫生间洗脸并未干的水滴，“啪嗒”一声，水滴落在他的鼻梁顺势往下，在下巴处停了停立马滴落到锁骨处，再慢慢滑下，整个人看起来又冷又欲。康陵中学的校服正正好好的穿在他身上，却给他多添了几分少年气。

　　周忆凌把背后单肩背着的书包扔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自己不急不慢的坐在旁边位置上继续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