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星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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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承屿回来的第二天，杨曼就从江艾琪的朋友圈得知了这个消息，当下就给魏繁星发了消息询问，不过直接被她无视了。
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又开始打听。
魏繁星闻言皱起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面无表情的敷衍她道：“挺好的，他领导有方，思想独到，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旗袍设计部就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杨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他的领导能力吗？我是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魏繁星拿掉了肩膀上的胳膊，站起来开始做拉伸动作，“也挺好的，上司和下属，又是老同学，工作上的配合还挺默契的，用不了多久……”
“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对吧？”杨曼彻底无语了，双手抱胸瞅着她，“魏繁星，你在我面前就别装傻充楞了吧，演技相当拙劣。”
“既然知道我在装傻，你配合一下不就完了？”
“……”
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魏繁星转头，认真地看着她：“曼曼，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喝醉了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让杨曼这么笃定，她和纪承屿之间一定有些什么关系。但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否认也说服不了杨曼，也就不打算浪费口舌了，直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等哪天我想说了，一定会第一个跟你分享。但在那之前，你就别再问了好吗？”
这段话，算是默认了她和纪承屿之间，是有感情成分在的。
杨曼从认识魏繁星开始，就没见她对哪个异性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兴趣，哪怕是受万人追捧，被打造成神的那些顶级男明星，她也不曾关注过。
她一直好奇，自己这个清心寡欲的闺蜜，到底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现在出现了，她的好奇心自然就被勾起来了。
还有一点，魏繁星心里明明有喜欢的人，而她们之间又做了那么多年的闺蜜，她也将自己对苏皓这些年来的喜欢、犯贱，所有卑微的姿态、矫情的心情都告诉了她，却没能换来一点儿关于她感情上的秘密，甚至那次喝醉了以后，她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理智，坚定的否认她喜欢纪承屿这件事儿。
她不明白，魏繁星为什么能克制到这种地步，于是更加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
可是现在，她的表情太认真了。
认真到她都心疼了。
沉默了片刻，杨曼终是点头，“好，我不问，我等你自己告诉我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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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拐进沿江别墅区，路段一下子空旷了起来，车流也变少了。
纪承屿摇下车窗，偏头向江面望去。
傍晚的风很大，江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细细的柳条随风摆动着，像少女的长发在轻轻飘扬着。
江那头高矮不齐，破旧不堪的房子已经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拔地而起，围着绿色网纱，正在建筑中的高楼。
淮宁江大桥依然威严的横跨在江面上，承载着两个城区的交通往来。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叠了，他依稀能看到那个青涩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在无数个清晨和夜晚，迎着风，穿过那条长长的大桥。
满心的欢喜，满腔的悸动。
六年的时间不长，可以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以至于回忆起年少的过往，他的胸口依然一阵滚烫。
车子驶到岔路口，纪承屿收回了思绪，拐弯一路开进纪家别墅门口。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盯着那栋他曾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看了良久，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刚关上车门，周旭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纪，晚上没安排吧？酒吧今晚请了个乐队来表演，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周旭超的老爸和纪正明是交情不错的朋友，他们俩小辈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发小，一起经历了最顽劣的童年时期，最中二的少年时期。不过周旭超初中刚毕业就被父母送出国了，但两人之间并没有因此断了联系，一直维持着亲兄弟般的情谊。
周家是做连锁酒店生意的，规模虽然不及纪家的蓝尔集团，但在江宁以及周边几个沿海城市还算小有名气。
周旭超大学毕业后，父母想让他回酒店工作，但他生性不羁爱自由，对与规规矩矩的酒店经营完全不感兴趣，并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酒吧，目前大小也算个潇洒肆意的小老板。
纪承屿站在车前没动，目光投向前方熟悉的大铁门，淡淡地回了句：“没兴趣。”
“你怎么年纪轻轻的活得跟个老大爷似的？这也没兴趣，那也没兴趣？”周旭超在电话那头吐槽他，“不是我说你啊，像咱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抓紧时间玩乐，等老了再玩吗？你还能有那精力吗？”
“老了也没兴趣。”
“……”周旭超对他的话很无语，忍不住叹气：“哥们儿知道你公司事儿多，压力大，但也不能每天都在公司里泡着啊，也要适当的放松放松不是？你看看你，回来都快一个月了，我每次约你你都说没时间，上周要不是我亲自去你公司堵你，还见不到你的面呢！”
“见我干嘛？你不是说江宁一堆美女等着你回国吗？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纪承屿，我他妈发现你的嘴真的很欠诶。”周旭超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放着美女不见见你干嘛？还不是担心你，怕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回头逼出什么毛病来。”
纪承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到了其中一把在手里把玩着，“放心，我没你那么脆弱。”
“别废话，到底来不来？”
“再说吧。”
挂完电话，他径直走到侧边的小门，将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手却没有继续拧转钥匙。
顿了片刻，又把钥匙拔了出来，按了下门铃。
几秒钟的时间，门开了。
纪承屿推开门进去，顺着石板阶梯往上走。
六年没回来过，这里几乎没有变化。
石板阶梯边上的花丛里，依然种着他妈妈喜欢的香水月季，橘色的花朵此刻开得正艳。
二层的院子里，绿植的摆放位置也没变，边上的几棵树跟从前一样茂盛葱郁，就连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那架秋千，也安静的在树下挂着，偶尔随风在空中轻轻摆动着。
草坪边上那条特意镶嵌的石子路上，还印有他小时候踩上去的小脚丫，长长的一串，从石子路的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从前。
每天放学，当他背着书包冲进家里，许君尔总是早早地打开门来迎接他，并且温柔的呼唤他，“宝贝，上学辛苦了，妈妈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宝贝，今天老师都教了什么啊？快跟妈妈分享一下。”
“宝贝，今天干嘛了？怎么搞得一身脏兮兮的？”
“……”
这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但他看到那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门，还是生出了一种，门下一秒就会打开，而他记忆中的妈妈，也会像以往一样，笑着朝他招手，温柔地唤他一声“宝贝”。
大门在他的期待中开了，而出现的人却不是他想见到的人。
徐欣蕾牵着纪橙橙的手走了出来。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纪橙橙看到他以后，挣脱徐欣蕾的手，欢快的朝他跑来，粉色的蓬蓬裙在空中摆荡着，可爱又纯真。
纪承屿和门口的女人对视了一眼，蹲下身子接住了她，“嗯，哥哥回来了。”
“我可太想你了，可是妈妈说你在忙，不许我给你打电话打扰你。”纪橙橙嘟着小嘴抱怨，随后又盯着他的右手，一脸认真的跳转了话题，“哥哥，你的手好了吗？还疼吗？”
“不疼了。”纪承屿摇了下头。
“小橙子。”门口的徐欣蕾喊了一声，“带哥哥进屋，外面太热了。”
纪橙橙立刻听话地牵着纪承屿的手往屋里走，“哥哥，我们回家。”
徐欣蕾知道纪承屿并不想搭理自己，刚刚对视时的微笑算是打招呼了，也不打算再自讨没趣的跟他说什么，率先进了屋，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刘姐，晚上多准备两个菜。”
“不用。”纪承屿冷声道：“我拿点东西就走。”
“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好，你这么久没回过，留下来吃顿饭吧。”徐欣蕾说：“不过你爸晚上有应酬，可能没办法回来了。”
“无所谓，我一会儿就走。”
话音刚落，纪橙橙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开始撒娇攻势：“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刘阿姨做的菜可好吃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嘛？好不好？我从来都没有和哥哥一起吃过饭呢！”
纪橙橙的眼睛又大又亮，小脸肉嘟嘟的，奶声奶气撒娇的时候，再硬的心都要融化了。
纪承屿想，如果她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那他一定会很疼爱她，甚至可以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心。
可她不是。
不仅不是，她还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徐欣蕾，所生的孩子。
六年前，当他得知徐欣蕾怀孕的时候，他曾恶毒的希望这个孩子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在真正见到纪橙橙以前，他对他们这一家三口也是充满了恨意。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接受这个妹妹。
可血脉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看着纪橙橙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他再怎么狠心，还是没办法把对纪正明和徐欣蕾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也没办法狠心拒绝这双善意又纯真的眼睛。
他顿了顿，终是点头答应：“好，哥哥晚上陪你一起吃饭。”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和哥哥一起吃饭啦！”纪橙橙开心得又蹦又跳，还一脸兴奋的给他介绍，“哥哥，我跟你说哦，刘阿姨今天做了超级多好吃的，有大螃蟹，还有糖醋排骨，还有玉米和胡萝卜……，对了，哥哥，过年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只小兔子，超可爱的哦，我带你去看……”
也许是一个人太孤独了，纪橙橙格外黏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恨不得直接变成了他身上的一个挂件，走哪跟哪儿。
纪承屿陪她玩了一会儿，才哄着她在客厅看动画片，自己则起身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了许君尔专用的旗袍工作室。
工作室里还是维持着原样，工作台、立裁模特、缝纫机、剪刀、打板尺、针线等等，就连许君尔生前囤积的各种面料，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子上。
即便这么多年没人用了，工作室里依然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很明显，随时有人进来打扫。
纪承屿轻轻关上门，缓慢的踱步，细细地看着每一样熟悉的物品，所有儿时的记忆，也跟着这些东西浮上心头。
小时候，许君尔只要在家，大部分时间就是待在这儿，专心琢磨着做旗袍。有时候他一个人无聊了，就会跑进来捣乱。不管他有多闹腾，许君尔都不会冲他发火，温柔又耐心的给他讲道理，实在不行，就拿一套积木或者拼图让他拼，而她自己继续做旗袍，然后两人比赛看谁先完成，而他永远都是赢的那个。
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有多了不起，不管做什么都能赢过自己的妈妈。长大了他才知道，许君尔每一次输掉的比赛，都是她对自己浓烈的母爱。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承载了他们母子之间无数的欢乐回忆。
而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纪承屿围着工作室转了一圈，最后在侧边的那堵墙面前停了下来。
墙上不规则地挂着几个相框。
上面有蓝尔成立初期公司元老合影的纪念照、有他们一家三口很久以前的全家福、有许君尔和纪正明简单的结婚照、有他单独的周岁照、再长大一些，穿着小西服参加钢琴比赛的照片，还有打球、游泳、骑马、滑冰等等不同成长阶段留下的回忆。
这些照片大多是用胶片相机拍了冲洗出来的，照片的色彩很有年代感，有几张甚至直接花了。
纪承屿把所有的相框都取了下来，一一打开，准备将这些照片用手机拍一遍，再拿去重新打印，方便留存。
在打开许君尔和明蓝早年的那张合照时，几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一张是汽车票，江宁市到黎州市，发车时间是2003年3月15日。
第二张是三天后返程的车票。
最后一张写了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一个详细的地址。
“许阿姨生病以后，一直放心不下明蓝老师，也担心蓝尔旗袍以后的发展，所以她在去世之前去找过明蓝老师……”
纪承屿脑袋里突然冒出了魏繁星说的这句话，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明蓝离开的时候，纪承屿已经六岁了，他能清晰的回忆起很多儿时的事，也记得明蓝对他有多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对他有求必应，除了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就跟她亲儿子似的。
据说在许君尔刚怀他的时候，明蓝就表示过要当他的干妈，后来又想生个女儿跟他定娃娃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兑现承诺，就突然选择离开江宁，彻底消失在大家的世界里。
他问过许君尔无数次“明蓝阿姨去哪儿了？”，许君尔总是一脸惆怅的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在她临终前，曾抱着他感慨过一句：“小屿，你明蓝阿姨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他至今不知道明蓝因何而离开，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那里，只知道她是许君尔临终前最后的牵挂。
如果能够找到明蓝，也算是告慰许君尔的在天之灵。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试图寻找过明蓝，魏繁星提醒的那些线索，他也尝试过，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明蓝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可寻，以至于他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抱着一个悲观的态度。
今天回来，原本只是想拿几样东西，没想到获得了意外收获。
纸条上虽然没有明确写出明蓝的信息，但纪承屿可以肯定，这一定是许君尔留下的，关于明蓝的地址和信息。
他来不及去细想，许君尔为什么明明知道明蓝在哪儿，却不肯说出来，他只想尽快找到她。
纪承屿掏出了手机，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里提示已经是空号了，他又快速在百度上搜索黎州这个城市。
这是隔壁省的一个小城市，距离江宁市有三百多公里。
他在公司内网上查了一下蓝尔在黎州市的门店，然后给魏繁星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明天的调研搭档换一下，让艾琪和Jason一组，你跟我一组。另外，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发一个，晚上准备一下出差用的换洗用品，我明天早上七点钟去接你。”
“出差？”魏繁星疑惑道：“去哪儿？”
“黎州，我大概知道明姨在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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