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纪事》章鱼丸秋子

1、第一章

　　夏宇凡仍记得1941年时，隔壁新搬来的大户人家院里玩闹的小孩，即使只是每次从那大气的大门路过时的匆匆一眼。

　　但很幸运的是，每次的路过，都能看见他，并且他总在离门不远处嬉笑，于是，他便总能看见那人的笑颜，眼眸弯得像月牙似的，殷红的唇一咧，露出洁白的牙，那是只属于孩童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笑，笑得如栀子花，洁白却又有迷人的芬芳。

　　后来，在过年去送祝福时，他才知道，那小孩叫钟修远，比他差两岁，应是要叫自己哥哥的，自那之后，钟修远就一直叫夏宇阳为宇哥了，夏宇阳也被叫得心中舒坦，很是喜欢钟修远明眸里都是他时叫着他宇哥的模样，而自己则喜欢在他闲来无事唤他的小名，多多。

　　只是没过几年，夏宇凡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隔壁匆匆忙忙得就搬走了，只留下了一座空落落的大房子，他也甚至没能与那小孩道一声别。

　　他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在1964年的今天，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在他一时兴起想抄近路时第一次走的小巷的深处。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认出得钟修远，明明已经不再穿着上好的衣料，明明已经蓬头垢面，明明不经意的对视时，眼中已满是沧桑，可他就是认出来了。

　　夏宇阳站在了缩于路边的钟修远前，低头，目光轻抚在他的头顶，面前人感受到来之不易的冬日阳光被挡，也抬起了头来。

　　“…你是？”钟修远疑惑发问。

　　夏宇阳不知怎的，眼眶湿润了，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怎么？才过个几年你这小跟屁虫就不记得你宇哥了？”

　　“宇…哥…？”钟修远重复念了一遍，像是在回忆，“啊…”他记起来了，“宇哥，好久不见。”他轻提了提唇角，是个礼貌又生疏的微笑。

　　夏宇阳愣了愣，“…是啊，好久不见…去你宇哥家坐坐？”

　　“不用了，谢谢，今天的冬阳正好，我想晒会。”

　　“晒什么太阳，你应该也不是长身体的年纪了吧，嗯…是个大小孩了，哈哈，还是去坐坐客嘛，这么久没见了，去了给你在炉里多添几块碳烤烤火，让你见识见识你宇哥似火的热情。”

　　“是啊，我长不高了…却老了…”钟修远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似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低下了为了看清夏宇阳而抬起的头。

　　“咋了？怎么突然就打焉了？”夏宇阳看着眼前人头顶的发穴，回味着刚才的话，却还是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这人看样子是低落了没错，那这话定是有问题的，他在心里记下：晒太阳、长身体、大小孩…这些词以后得尽量少说了…

　　突然几声咳嗽打断了夏宇阳的思绪，钟修远突然咳了起来，过了大半分钟都没有停下的趋势，夏宇阳想去拍拍他，却被钟修远奋力躲过，而他又咳得更猛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又不是人贩子，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嗷，让你这小屁孩感受感受你宇哥的残酷。”边说边将钟修远一把捞起，无视他微不足道的挣扎，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这客你必须得坐坐，太阳常常有，我，你可不常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