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移花宫游梦（三） ...
-
小宫主依旧安静的坐在桃花树下，看枝桠上大片大片盛开的娇花。
她看过很多的书，也有许多描写风月之事。
小宫主不是不懂，她只是觉得沉醉于情爱中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对于女子来说。
她看着这些桃花，看着移花宫内各色娇颜的百花，花期一过，它们便会重新葬于泥土中。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名花，唯独缺少赏花之人。
若是遇上了不懂赏花，只知索求的，便不是顾影自怜，也无异于束之高阁无人问津，或是过于轻贱。
而且，这世上娇花何止千万，若要赏花人只看着唯一，即便是再美，也会有厌倦的那一日。
小宫主不愿意成为任人赏玩的娇花，她宁愿盛开于悬崖之上，孤芳自赏，也好过等人垂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宫主微微勾起嘴角，缓缓抬手将衣袖向上撩了几分，见一截雪白的藕臂上不见了那一抹朱砂红，眸中尽是复杂一片。
这一日，小宫主离开了移花宫，她只告知了邀月怜星，说是要外出走走。原本小宫主的武功就不大好，邀月并不放心，只叫她随身带着一个宫女丽雪。
若是她只是想要静一静，任是窝在桃花谷内，也没谁能够打扰她。偏偏此刻，小宫主竟是想要感受一下人间繁华热闹的景象，不叫她自己觉得如繁华过尽，空留惆怅的少年愁枉。
外面的世界很有趣，大街上有卖各种东西的，四周充斥着烟火之气，小宫主拿起一个茶饼，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种小吃，她只尝了一小口，便微微皱眉。自幼在移花宫内娇生惯养，衣食住行无不精细十分，两相对比，的确立见高下。
虽说吃得不够好，摊铺上的东西也不是十分精致，但带着一股少有的朴素之气，不比移花宫内造的东西金贵。
小宫主选了两个水玉镯，看着也还好，她将两只镯子套在一只手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
她似乎上了瘾，又开始选起钗子，丽雪站在一边，想要劝阻，却还是悻悻住了口。
小宫主选了一会儿，看中了一支祥云玉簪，正要伸出手，却被旁边的另一只手捷足先登，她抬头看去，只见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正拿着玉簪对小宫主露出笑容，那笑竟是带着几分狡黠：“姑娘喜欢这个？”
小宫主微微皱灭，却还是点点头。
男子拿着簪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打量着小宫主，半晌才道：“看姑娘的身份可是不差，怎么来买这些？”
小宫主闻言没有说话，旁边的丽雪看不过眼，开口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姑娘既是喜欢，又与你何干？”
男子冲着小宫主笑道：“我是问姑娘话，为何要侍婢来回话？”
小宫主平静道：“因为你的话我并不想回答。”
她看也不看那支簪子转身离开。
没想到男子竟又追了上来，将手中的簪子一把塞到小宫主手里：“是我冒犯了，我叫小鱼儿，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丽雪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他。
小宫主将玉簪递还给他：“我与你素昧平生，东西还是还给你。”
小鱼儿跳脱着后退几步，不肯接那支簪子，小宫主觉得怪没意思的，只塞给丽雪叫她处理。
丽雪自是不会有小宫主这样客气，直接将那簪子仍在小鱼儿面门之上，玉簪易碎，小鱼儿赶忙接住，却抬起脚步继续跟着那主仆二人。
待进了寺庙，小宫主想要去参拜一下，丽雪在她耳边道：“那人还跟在我们后面。”
小宫主也不在意：“随他去吧。”
左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她并不在意这个。
拜了佛祖，下山的时候竟意外遇到一队人马，都是年轻的富家公子，见到小宫主二人顿时惊为天人，不依不饶的上前纠缠。
小宫主不悦的皱眉，刚要送些迷药给他们，便有一人飞身上前把那为首的年轻公子打趴在地。
他仍是对着自己嘻嘻笑，小宫主有些疑惑：“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们？”
小鱼儿坚持道：“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小宫主嘴角上扬了几分：“知道名字又如何，不过是个称号罢了。”
小鱼儿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这话和我认识的一个好朋友说的一模一样。”
小宫主多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小鱼儿张口便道：“他叫花无缺，是移花宫的人，我是在一家喜宴上认识他的，当时他可威风了，不过要是没有我的帮忙，他一定杀不了那个负心汉。”
旁边的丽雪皱着眉。
小宫主虽是神情微变，但还是开口道：“他是你的好朋友？”
小鱼儿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很亲切，一开始他对我很冷淡，可后来就不一样了，他还跟我说了好多事。”
小宫主看他：“也说了移花宫的事，是吗？”
小鱼儿点头，突然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小宫主笑了：“因为我也是移花宫的人。”
小鱼儿上下打量着她：“难怪，我就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突然接着道：“你们移花宫该不会不允许门内弟子在外面说起移花宫的事情吧？”
小宫主摇摇头：“只要不是十分私密的，倒也不打紧。”
小鱼儿却是皱眉：“那可不大好，他还与我说起了他的心上人呢，这是不是也算私密？”
那心上人三个字让小宫主心中重重一跳，面上变得不大好看，只是小鱼儿似乎不懂察言观色，仍是自说自话。
“花无缺这人可真是痴情，听说他喜欢那姑娘好多年了呢。”
小宫主冷了神色：“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事业为重，若是整日沉迷于情爱美色中，像什么话？！”
小鱼儿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疾言厉色，却是听着她的话不由自主的想要反驳。
“谁说男人就一定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了？那都是大人物该做的事，像是我，就喜欢每天游手好闲，东走西逛，只要有钱花，有肉吃不就行了？”
小宫主皱眉看他：“若如此说来，你岂不是至今一事无成？”
小鱼儿不悦道：“那什么才算事业有成？每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和要求都不尽相同，也不应该用一个标准来衡量所有的人。再说了，一看就知道你是不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的，男女之间，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可不是一桩美事？”
小宫主收敛了情绪，道：“人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若是有机会成仙，难不成也要为了情爱放弃这样的机会吗？”
小鱼儿挑眉：“当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做神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有个两心如一的人守在身边，共度一生，这才叫快活似神仙。”
丽雪听他们越说越远，想要阻止，小宫主则是抬手叫她退下。
两人坐在一处亭子内，竟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小宫主问他：“你说的这样老道，可是喜欢过谁吗？”
小鱼儿遗憾的摇了摇头：“我遇上的女人不少，可近距离接触，总能发现让自己忍受不了的地方。”
小宫主有点想笑，她微微摇头道：“人无完人，你自己看着也是有缺点的。”
小鱼儿叹息：“我指的可不是这个，我不喜欢做好事，更喜欢恶作剧，她们可受不了我这样，却只喜欢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小宫主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伪君子？”
小鱼儿气愤道：“本来就是，都说什么一生只爱你一个，转头又去找其他女人，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小宫主奇怪的看他：“你这样义愤填膺，莫不是为她们打抱不平？”
小鱼儿点头：“不应该吗？”
小宫主笑道：“都说人生苦短，可凡人的生命又是很漫长的，一生几十年的时光里。总是对着一个女子，即便再美，也有厌倦的时候，更不要说人老珠黄了，人不常说色衰而爱弛吗？”
小鱼儿皱眉：“这怎么能一样？！”
“小鱼儿？”
两人的谈话突然被打断了，小宫主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是花无缺，而女子则生的倾国倾城，若所料不错，应该就是铁心兰了。
小鱼儿突然站起身，看着铁心兰的眼神带着些微的局促，对着花无缺又很是高兴：“你们怎么一起过来啦？”
花无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小宫主身上，“我也不知道你与我小姑姑何时这样熟悉了？”
“小姑姑？”小鱼儿转头看了看小宫主，眼中莫名，随即见到花无缺不悦的眼神，却是理直气壮道：“她生的好看，出门在外难免有些麻烦事，方才还是我替她解了围，多说几句话又有什么？”
小宫主眼里多了几分寒意，十分不喜花无缺与质问无二的神态。
也不提小鱼儿是自己跟上来的，只是对一旁的丽雪交代了一声，出了亭子就要下山去。
却是被花无缺挡在身前：“小姑姑见到无缺，如今连句话也没有吗？”
小宫主抬头看他，他的个子比自己高出不少，男女之间的差别高低立见。小宫主见了他心情很不好，此刻也不想与他说话，倒是旁边的铁心兰突然开口道：“这位可是移花宫的小宫主？铁心兰有礼了。”
她对着小宫主微微屈膝行礼，后者只是神色淡淡的点头道：“不必多礼。”
铁心兰刚要说什么，却是被小鱼儿一把拉到一边：“怎么这时候眼色这么差？没瞧见人家两个正闹别扭吗？”
铁心兰看他：“你不也是和她走到一块去，难不成也是觉得人家好看吗？”
小鱼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炸毛道：“胡说什么，我只是无意听到她们谈话，知道她是小宫主，这才帮着花无缺套套话的。”
铁心兰十分怀疑，却也不多问，她方才见那小宫主看着花无缺的眼神，淡漠中带着几分厌恶，便知道这二人绝无可能，只要她肯坚持，将来无缺自会看到自己的好处，与她在一块儿的。
铁心兰目光落在花无缺身上，没留意到小鱼儿看向她的眼神。
众人一行回了客栈，小宫主径自回到房间不出来，连晚饭也没用。
丽雪跟着她几日，见她用的东西少，也是见怪不怪，却是花无缺担心的不行，非要敲开门让小宫主用了晚饭。
最后硬是将东西端进屋子里。
室内只剩下两人，花无缺突然开口道：“小姑姑为什么要躲着无缺？”
小宫主并不说话。
“可是那一日无缺喝醉了，得罪了小姑姑？”
小宫主抬眼看了看他，依旧不说话。
花无缺继续道：“我已将心兰带出移花宫，婚事自然做不得数。”
小宫主皱眉：“大姐姐会答应你？”
花无缺一笑，突然解开腰带脱起了衣裳，小宫主吓得脸色发白，却是见他只露出上半身，前后都是交错可怖的鞭痕。
小宫主猛的站起身：“这便是你顶撞大姐姐的好处了！”
花无缺回身看到她眼中未来得及掩去的震惊和怜惜，心中一阵安慰，赶忙穿好衣服轻声道：“比起叫无缺忍受相思之苦，锥心之痛，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想到小姑姑，即便再受三百神鞭，无缺也心甘情愿。”
小宫主突然觉得心中无力，面对这样坚持倔强的人，她所有绝情的拒绝都变得毫无用处。
小宫主心中烦闷，也顾不得花无缺在场，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着外面看去。
凉风阵阵扑打在脸上，叫她微微发红的脸颊退了些温度，这些小宫主是毫无察觉的。
身后脚步声渐进，那人自身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小姑姑……”
小宫主无力的闭上眼睛，半晌才轻轻道：“你到底想怎样？”
花无缺将头搁在她纤瘦的肩上，嗅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无缺只想要小姑姑，也只要小姑姑。”
小宫主冷声道：“可我不想要你。”
她这话算是与花无缺撕破了脸，毫不犹豫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以往是她没往这上面联想，也就没有多加防范，谁想到君子般的花无缺竟也会做出那等事情来，虽然也是因着醉酒的缘故。
小宫主活在这个世界上，接受的都是较为保守的思想，即便移花宫女子为尊，却也不可能教育她们如男子般流连花丛，更多的是还是教导她们如何成为大家淑女。
小宫主很在意贞洁，但与花无缺这般，她却也没想到将错就错，一来她的确不愿意，二来，在小宫主看来，那一夜简直就是噩梦，若男女之事都如这般“甜蜜”，真叫她这辈子断情绝爱才好了。
花无缺可不懂怀中女子如何神游天外，只是一腔热情被这般言语瞬时浇灭，花无缺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怪异至极的情绪，俊美如玉的脸庞竟是现出几分森然。
花无缺眼中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只微微低下头凑到小宫主耳边道：“这事已然由不得小姑姑自己做主了。”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移花宫游梦（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