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年》黑婚纱

2、我变成了我自己

　　平城的天黑压压的，空气里闷闷热热，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快要下雨了，小伙子，赶紧回家吧。”
　　水果店老板递过水果，顾迟一只手提过水果，一只手付了钱说了句谢谢。
　　今天突然想吃桃子了，于是看着手机上的降雨预测顾迟依旧出了门，他家离这家水果店不远，经过两个巷子口再拐个弯就到了。
　　顾迟往家的方向走，高高瘦瘦的背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经过第一个巷子口，顾迟像往常一样停住了，往里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把桃子放在桌子上又拿起一个进了厨房，洗完后边啃边从厨房走出来一屁股做到了沙发上。
　　顾迟自己一个人住，梁丽和顾超远一个月前离婚了，两个人在外地工作，而且都有房子，于是这套房子就留给了顾迟，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打生活费给他，意思也就是让他自己过活。
　　顾迟莫名感到烦躁，不是因为他们俩离婚，而是是因为那个巷子。
　　……顾迟初中就在这边上学，三年前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很像，他走到第一个巷子口听到了里面打架和尖锐辱骂的声音。
　　“呸，傻逼的儿子就是傻逼，草，你妈骗了老子钱就跑了，还敢把你自个留这，真是不惜你的命啊”
　　“就是啊，小子，你妈这欠c的玩意挺敢啊”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们。
　　顾迟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不自觉就把眼睛瞟了过去。
　　巷子里七八个男人，看着一个个都有三十多岁，纹着身，穿着大裤衩子。
　　他们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男生，白色的短袖已经满是灰黑色的脚印。
　　然后顾迟看见一个男人伸手抓住男生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把他的脸按在墙上。
　　在巷子口的顾迟看着男生的脸面朝他这边。
　　顾迟知道，他看到了他。
　　男生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的眼神好像并不是求助，更像是驱赶，像是一只困兽被窥见，被探究。
　　空气里混着泥土被垃圾侵染后的腐臭，随着一句句的辱骂和那道很有攻击性的目光一同刺激着顾迟。
　　顾迟皱了皱眉，抬脚离开。
　　梁丽告诉过他，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环境，那些在阴沟里打滚的人，不管是臭水还是污泥都是他们应得的。

　　可总有些人，他们从未践踏世俗，却被世俗埋葬。
　　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却绝望的发现终点已经踩在脚底。
　　所有的希望在他们眼前，都是海市蜃楼。

　　那天回到家后，家里的阿姨照例做好了营养餐，书桌上面也放好了要做的卷子，当然，这些都是梁丽的要求。
　　顾迟家相较于其他人更加优渥，梁丽和顾超远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相反他用的东西样样都是牌子，但就像是作为回报，顾迟也得样样第一。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吃饭，做试卷，看书，睡觉。
　　可今天他对着营养餐时想到了巷子里的那双眼睛，对着试卷时想到了，睡觉时闭上眼睛又想到了。
　　于是他从床上起来，出了门。他走到第一个巷子口，里面已经没人了。
　　一眼望去，巷子里很黑，有一股铁锈味飘了出来，顾迟皱了皱眉。他站在巷子口，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转身回了家。……
　　顾迟的桃子啃完了，随手把核扔进了垃圾桶。今天他又想到了那双眼睛。
　　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想起了今早梁丽的电话。
　　“以后每个月的的月考成绩发过来，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
　　只是没人再束缚他了。

　　他们放过了对方，也放过了我，到了十八岁，我终于变成了我自己。

　　一个月前梁丽和顾超远离婚时他就把家里的阿姨辞了，他每天凑合着过，到也没那么糟糕。
　　顾迟看了看手机，下午一点半，打开冰箱拿了包速冻饺子进了厨房，不一会就端了碗饺子出来。
　　正吃着饺子，顾迟的手机响了，顾迟接通后开了免提然后继续吃饺子。
　　“顾迟啊，你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校长那边也批了，过几天开学你直接来教务处报道。”
　　顾迟咽下嘴里的饺子才说：“好，我知道了，谢谢刘主任。”
　　电话那边有传来浑厚的声音：“顾迟啊，你能转来三中，老师们都很开心。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班级，虽然高三了，但你不要担心，你以前的的课程我们看过了，学校的零班能对的上。”
　　自从给刘国庆说了转校的事，这段话顾迟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三中虽然不比一中但也算不错，零班的学习环境好，老师同学们都很好相处，教学质量也是全校最好的”
　　顾迟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说：“刘主任，我做的菜快糊了，下次见面聊，再见。”说完利落的挂了电话，把碗端进了厨房。
　　电话另一头，刘国庆坐在办公室，欣慰的放下手机。脸上笑出了褶子说：“哎，这好孩子就是好孩子，不仅成绩好，又有礼貌还会做饭。”
　　林成费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进我们班？”
　　“对，高三开学早，我让他过几天和高一高二一起来。”刘国庆一边说话一边把顾迟的成绩单和资料一起递给了林成费。
　　说完又叹了声气：“你们班江为这几天没有打架吧？”
　　林成费收拾资料的手一顿说：“没有。”
　　“没有就好，两天不找事就皮痒痒。这孩子聪明，成绩又好，就是太叛逆。”
　　林成费笑着说了句嗯
　　前两天下了雨，平城就像是被洗刷了一遍，空气格外的清新，顾迟从沙发上拿起书包就出了门，今天他要去三中报道。
　　顾迟原本在一中，一中在市中心，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顾迟家是一栋小型别墅，离市中心太远。
　　但梁丽让他在一中上学，也不让他住宿，说是环境不好，他就去了，然后每天打车去学校。
　　其实在哪里上学对顾迟来说都无所谓，现在没人管他，他也懒得每天做那么久车去上学，干脆转了学。
　　三中离得近，走路也就十分钟。
　　到了学校，顾迟直接去教务处找刘国庆。今天高一高二开学，人很多。路过的很多女学生都侧目看他，然后偷偷议论。
　　顾迟长得很好看。是冷白皮，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疏离。天生偏褐色的头发发蓬蓬松松，遮过了眉毛，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没有一丝弧度。
　　“长得是很帅哎，我们年级的？没见过啊。”
　　“你知道他长得像什么吗？”
　　“什么？”
　　“渣男。”
　　“……”
　　路过的女生小声议论。当然，顾迟听的清清楚楚，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走。
　　刚进教务处，刘国庆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顾迟来了啊，来，我先带你去你们班主任那，一会让他带你去班级。”
　　顾迟应了句好。刘国庆带他走到林成费的办公桌旁说：“小林啊，这是顾迟，你一会带他去你们班。”
　　林成费刚收拾好试卷，一只手拿着试卷，一只手拿着水杯站了起来说：“行，这节正好我的课，我这就带他过去。这是我们这节课要用的试卷。”说着又给了顾迟一张空白试卷。
　　说完跟刘国庆说句走了，就带着顾迟出了办公室。
　　高三零班，大家人都在写作业，只有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
　　林成费走进教室，敲了敲黑板，才有人抬头看他：“我们班这学期转来的新生，大家认识一下。顾迟你进来”
　　顾迟单肩背着书包从门口走进来。
　　“自我介绍一下”
　　顾迟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顾迟”两个字，然后面朝班里的学生。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大家好，我是顾迟，多多指教。”
　　江为昨晚打工到很晚，今天很困，刚刚睡了一会，就被说话的声音吵醒。
　　他抬起头，乌黑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一点眼睛，满脸的烦躁，看到讲台上的男生，江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