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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渡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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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樱花在一场大雨的淋湿下碎成一地粉色的梦。
你走在前方,杏黄色的夕阳洒满你的肩头,你瘦高的影子在地面引我触及不到的尽头。黑色西服款式的校服你着身却似T台模特的高定。
前方的你忽然停下,渡边,你还要跟我多久?低沉的嗓音异于同龄男性的成熟。
我耸肩回道,原来你注意到我了,还有,别叫我渡边,我讨厌这个姓。
你自己没有家回么?跟了我一路有意思吗?你不耐烦的说。你环臂倚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你别管我有没有家回,你又不在意。
这样吧,你家在哪,我给你打车你回去,行不行,别跟着我了。你看到我油盐不进的状态无可奈何。
那是父亲母亲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眼底一片冰冷,一改往日的笑意。
你那对一切事物不感兴趣而漫不经心的面容,似乎被我的话松动,露出了古怪神色。
我并非要去博取你的关注。我并不想在我的日记写我的心已经麻木或者迷失的感受。只是怎么称为我的家。
算了,我回去了。真是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我走的毫不客气。
你追上我,手搭在我的肩上感叹着,你还是个孩子啊。
我一把甩开你的手,你懂什么?
多少个夜晚,我在路边看到万千灯火亮着,那么多的温暖的家庭,如繁星亮着的窗口,却没有一个是我的家。父亲母亲的家是他们的家,不是我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活着。
我紧咬着唇,手捏着衣角,却也不知道你能否听懂。
你低着头,掰正我的身子,直视我,请看着我,渡边,你不爱你的父母吗?
我说了,不要叫我渡边,我的父亲根本不是他。他只是妈妈的丈夫,不是我的父亲。
我抬眼望着你,你身后的日光逐渐黯淡融为地平线的一隅。你轻轻的叹息声,萦绕在我耳边。你的家事,我该怎么处理?
你在路边的贩卖机丢了几枚硬币,拿出一瓶罐装咖啡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你的手僵持在空气中许久。
回去吧,你这家伙,别这样子麻烦别人啊。你母亲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再见。
我冷漠的说。
回家给我发消息吧,好歹让我知道你没出意外。你摆了摆胳膊和我道别。
妈妈说,这是渡边月宗叔叔给你买的玩具,喜欢吗?
不必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月宗叔叔会把你当成亲女儿看待的。
我不需要。
我为什么在哭?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哭泣了。
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死亡是什么?
我问妈妈。
她一怔愣在原地,你还在怪他啊,妈妈不是说了吗,因为爸爸之前生病了,他不想让妈妈太辛苦赚钱给他住院,所以他……
妈妈把我的头摁在她的怀里。
我推开,我不要爸爸妈妈也可以好好活着,我一个人也可以。
医院的诊断书上,大写的severe depression,症状,整夜失眠,头晕目眩,手心冷汗,心跳异常,没有食欲,酗酒严重,有严重自残倾向等症状。
医生说,太太,您的女儿我们这边是建议住院的。
我在一旁说,我不要,我不喜欢,我不想被关起来,妈妈,我没有病。
她什么都没说,抓着我的手,妈妈支持你的选择。
昏暗房间从来不开窗帘。如一日三餐的近十粒白色药片吞咽喉咙仍有刺痛。
我时常想,我躺在地上睡觉,就像一个独立的反叛者。
母亲在门外敲门,琳子,你有同学给你送学校的讲义了。她小心翼翼地说话让我有些生气。我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像注视坏掉苹果一样。
不想见,我有气无力的说。
是个很帅的男孩子哦。妈妈告诉我。
忽然脑海里,他在余晖下挥手,回家给我发个消息吧。
原来我忘了。手机银幕的光亮在没有色彩的房间里格外刺眼。这件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感觉就像前天发生历历在目。
让他进来吧。我仍躺在地上。
你进屋时似乎,我看不出你的表情,你还是穿着那天离别的校服,扫视我不开灯的房间以及紧闭的窗帘。
我给你送讲义,班主任担心你成绩落下了。
你的声音似乎很疲惫,站在门边没有移步。
我只好起身,拉开窗帘,金色的日光如同海边的浪潮涌了我一身病气。
你跨步到我跟前,抓着我的左手臂,看到缠在手腕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你这家伙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卧室中回荡你的怒音。
我抽出了胳膊,面无表情的问道,关你什么事?
那你想我怎么样?你的手摁在墙上,我整个身体被你圈住。
你不觉得你靠的太近了吗?我扭开头不和你对视。
第一次闻到男孩身上的味道,从衣襟里传来的温热气息,皮肤自带的雨后森林的油脂味与衣角的清脆橘黄柠檬味。
渡边琳子,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们在一起,你可不可以振作起来?
你在开玩笑吗?你在可怜我吗?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一把推开你。
我坐在凳子上,从抽屉里的角落拿出藏起来的小瓶树莓味的伏特加。一口饮完。辛辣的苦涩和清淡的甘甜入胃。
你一把夺过这小巧的玻璃瓶。
那我追你,只要你别这样了。
你的音色里为何有贝斯上琴弦的颤音。
我要你爱我,像狗一样臣服,没有界限的听话,你能吗?我玩味的问你。
你低垂的睫毛轻微的扇动着,空气快凝结成冰时,你说,好。
我讽刺的笑出了声,看不出来你有圣人情怀。我开玩笑的,你回去吧。谢谢你来给我讲义。我明天会去上学的,别来烦我了。
你猝不及防的把我拥在你的怀中,我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你的肩膀如此宽阔,人的拥抱比七月和煦的风还要柔软。
你原来有这么高啊,我无意识地说道。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你紧紧的搂着我的肩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耳边被你小声的热气传递到心脏而击中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