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北伯霖屿

23、旧事

　　还是和以往一样，杜承泽骑摩托车。林朝和就放心大胆的坐在他后面。
　　林朝和戴的头盔是夏源的，大了那么一点点。
　　以前他们从这条路上走的时候，并不会遇到多少人。今天不同，向日葵到了丰收的季节，人们要把一年四季的劳动成果收集好。一路上都是沧阳小镇的村民，带着各种劳动工具。
　　杜承泽大都认识这些人，所以每经过一个人，他车速就放慢，和他们打招呼。
　　天气到了下午变得闷热，还好时不时凉风送爽。
　　“苇伯伯，要忙着收向日葵去啊？”
　　“是啊，你这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我带同学过来看看。”
　　“骑慢点，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杜承泽带着林朝和，骑着摩托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宛如招摇过市。
　　苇伯伯一只手拉着自己的小孙女，另一只手拿一副铁镰。
　　“爷爷，那个大哥哥上次还帮我们捡皮球了呢。”
　　苇伯伯的小孙女仰起头，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苇伯伯。
　　“是吗？你们有没有说谢谢大哥哥呀？”
　　“说了呀，他还给我们糖吃呢。”
　　苇伯伯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不过，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的向日葵花期已经到了末尾，很难找到一株花瓣完整的。卷曲的叶子乌泱泱的沉在地里，彼此耷拉着。一阵风吹过来，又韵起阵阵稀碎。
　　杜承泽在前面加快了速度，风呼哧从耳边吹过，好像要把他们从地上吹到云层之上。吹得人倒是比平时哪一段时间里都清醒透彻。
　　“杜承泽，慢一点。你这样很危险。”
　　林朝和确实感受到了风，不过他不想让危险明目张胆的发生。
　　“好，听你的。”
　　风慢慢平息下来，林朝和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向日葵的味道。不浓不淡的充斥在他们待的这片空气里。阳光斜着山岗洒下来，他们自由灿烂，任由阳光包裹自己，只朝前。
　　“我们去抓龙虾好不好？个大美味。”
　　“都行。”
　　杜承泽喜笑颜开，直接朝他们的最终目的地驶去。脸上洋溢着向日葵同款微笑，风把零碎的阳光送给他们陪衬。
　　这条路依然是弯弯曲曲的，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心可以感受到好多前所未有的东西。
　　比如说，现在内心深处装满了自由和温暖。如三月份的雨沾湿桃花，润进心里，轻松又绵长。
　　“伯伯，你要去哪里？”
　　前面转弯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佝偻的老人。
　　杜承泽停下摩托车，一边看向老人，还细心的等林朝和下来之后才一起走过去。
　　他们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一处青草地上，野花荡漾，吸引了蝴蝶。路下边的向日葵懒散的垂头，一个个打扮凌乱。
　　“我出来散散步。小泽，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是？”
　　老人望了一眼林朝和，目光回到杜承泽身上。
　　“他是我的朋友，伯伯。我今天故意带他来看看的，他以前在城里面，没机会看到这么多的向日葵。”
　　杜承泽说完还转头看着林朝和，似乎在问他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妥。而林朝和什么也没说，嘴角微微上扬。
　　“嗯，你叔叔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
　　老人说着就直接坐到草地上面，杜承泽他们也一起坐下。
　　“他找朋友去了。”
　　“哈哈，夏源这小子当年还说什么回来就和我闺女结婚。可惜喽，两个人不太同路。”
　　杜承泽和林朝和心里都一个搁楞:“老人这是在惋惜吗？”
　　“伯伯，为什么说他们不同路呀？”杜承泽还是紧跟着问了一句。他心里很迷糊，为什么夏源和王潇潇没有在一起。要是在一起了，他叔叔还用得着去找那个“灭绝师太”吗？
　　“你叔叔事业心强，我闺女那时候没想太多。这么多年，你叔叔都没有回来过几次，我闺女等得急哦！”王伯伯神情坦然，显然老人家并没有觉得旧事重提有什么可避讳的。
　　顿了一下，老人接着续上:“你爸爸杜如海都知道你叔叔的这件事，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也求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父母还到我家来给你叔叔求情呢！”
　　“后来呢？”
　　杜承泽听到自己的父母，眼神瞬间涣散了一下。林朝和感觉心也抖了那么一下。老人家也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我闺女那时候差不多死心了，不过在你父母的求情下，她又回心转意了。”
　　“那时候我闺女也被他们班另一个人追求，那个人不好哦，良心不好。好几次跑到我家，带着补品什么的，结果被我闺女赶出去了。”
　　老人叹气，“后来那个人知道因为你父母，我闺女又回心转意了，还跑来我家大闹了一场。”
　　杜承泽此时此刻很关心每一个细节，“那个人是谁呀？伯伯。”
　　“万景昂，就是现在的，那个哎，叫什么来着，开船舶公司的那个...”
　　老人家记不清另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又很想说出来，急得伸手挠了一下自己的白发。
　　“是万启霖吗？”
　　杜承泽迫切的问了一句。
　　“没错没错，就是他，这个万景昂呢，是他的亲弟弟。这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弟弟追求不到我闺女，就怀恨在心报复你父母。那时候你父母也才结婚，你妈妈又是外地的，两个人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安顿下来。”
　　林朝和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过，不过他听王伯伯的话心里大概有个数了。可以很明显的说，杜承泽父母的死在怎么牵强附会，都和万家这两人有关系。
　　“万启霖就和他弟弟万景昂带人去你家，打伤了你爸爸，后面你妈妈报了警。那时候万启霖处于事业上升阶段，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弟弟万景昂为了保他，去蹲了一年的牢。出来以后，他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前途也毁了。”
　　“万景昂出狱后还报复别人吗？”
　　“他出狱后就老老实实在他哥公司，不过我家和你家在万景昂出狱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着了火。我闺女那天晚上被人绑架了，后面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人家眉头有些紧促，这段不太愿意回忆。
　　彩霞飘飞，凉意渐浓。他们在这里坐了好久。
　　“她说她被人打，那些人遮着脸，看不出来长相。报了警，结果警察也抓不到他们啊！我闺女就这么可怜的挨打。你妈妈那天差点在大火里没命啊！我这个老头子的腿被烧过的木头砸到，现在都不灵活。”
　　林朝和难以置信，这已经到了放火杀人的程度了吧？
　　杜承泽的手心出了汗，他赶紧捏紧。好像有点冷，额头上也微微出了冷汗。
　　“那时候我叔叔在家吗？”
　　“不在家，搞事业呢，他不知道这些。你父母为了你叔叔专心搞事业不担心他们，还叮嘱我家不要告诉你叔叔。”
　　杜承泽此时此刻心已经崩溃到了谷底，徘徊不定，困住了 。
　　王伯伯心有不甘的说:“那天放火的人我猜到是谁，只不过警察息事宁人。我们也没有追究责任了。”
　　老人家眼底闪过一丝丝的愤恨，可惜事在人为，无能为力。
　　“后来我闺女嫁人了，你叔叔也回来了，可惜哎。有缘无分喽！”
　　杜承泽追问到:“王伯伯，那我爸妈呢？”
　　“你父母说去外面工作，才能够养家糊口。我偶尔也会接到你父母的电话，现在可能他们太忙了吧，电话也没打了。可是呀，我觉得你父母就像在躲你叔叔一样。”
　　“为什么王伯伯会这样觉得？那为什么还会在我那么小的时候把我丢给他？”
　　杜承泽想不通这一点，其他的他都能够理解。
　　“你父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会说想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一提起夏源他们就沉默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你父母也带过你一段时间的，后面就直接把你托付给夏源了。”
　　“嗯嗯，伯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杜承泽眼神坚毅，藏着一丝泪花。
　　“哎，我老了。以前的事知道的人也不想提了，可我就是感觉有点遗憾呀！马上我就要入土了，孩子，我不想带着以前这些事走，告诉你也好。你叔叔不知道，也就不要告诉他了。”
　　“好，听您的，伯伯。”
　　“今年应该成年了吧？生日开心吗？我闺女做给你的蛋糕怎么样？”
　　王伯伯关心的问了一下杜承泽，谁料杜承泽眼眶一红抱住他:“伯伯，18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姐姐做的蛋糕我超级喜欢。”
　　林朝和在后面微笑看着这“活宝。”
　　王伯伯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笑着摸他的头:“哈哈，以后要勇敢一点啊！”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徽章。“孩子，这个是我以前参军留下的，现在送给你了。希望你可以勇敢面对一切。”
　　杜承泽很珍重的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问:“伯伯，你一直带在身边吗？”
　　“是呀！这可是我年轻时候的荣誉呢！”
　　林朝和敬仰面前的人，饱经沧桑，当年也一定是战功赫赫。
　　“知道了，我也会好好的保管起来的，谢谢伯伯。”
　　杜承泽很端正的敬了一个礼，王伯伯也严肃的回了他一个礼。
　　“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啊！”
　　杜承泽和林朝和赶紧把想要站起来却很吃力的王伯伯扶起来。
　　“好的，伯伯，你慢一点啊。”
　　老人家拍拍裤子上的灰，慢慢朝有夕阳的方向走去。白发苍苍，
　　目送着老人家走远了之后，两个人才回了神。
　　“你...”
　　林朝和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来。
　　“没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那么冲动莽撞，我也不会和那天一样像个怂包只会哭。放心吧。”
　　杜承泽望向他，脸上带着笑容，神采奕奕。
　　“嗯嗯。”
　　“要黑了呢，不去抓龙虾了。抱歉啊。”
　　杜承泽看向茫茫四野，他们在傍晚，好像被成千上万的向日葵包围了。而向日葵又被瞬息万变的霞光包围。
　　“没关系，现在也好漂亮。”
　　林朝和抬起头看看天空，好轻松。暮色苍茫，一切都赋予了生命。
　　杜承泽拿出手机拍下了林朝和抬头的那一刻。身后霞光似火，向日葵蔚然挺立，少年的决心注定不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