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海平面》明松雪

11、Chapter-11

　　2009年夏末，许舒言如愿升入附中读高中。

　　升初中时，大家起跑线基本一致，而入高中的较量，则变成了各凭本事。作为景莲最好的高中，景莲理工大学附属中学优生云集。无数学生趋之若鹜，能进来的，要不成绩斐然，或者背景优渥。
　　总之，都不是省油的灯。

　　入学第一天，许舒言去瞧榜。
　　她被分到了二班。
　　跟随引导，她进入教学楼，找到二班门牌后，她进门。见环境虽是陌生，但已有学生打成一片。

　　幸运的是她不算孤单，在一众生面孔里，望见了初中同学齐晨。
　　相较其他同学的热络，齐晨则面有忧虑。许舒言没多想，以为她初入学不适应，过段时间自会恢复，便从包里取耳机出来，想听首歌。

　　她欲要挂到耳朵上时，手腕被齐晨握住。
　　齐晨问她：“你知不知道，附中今年还分了实验班？”

　　实验班。
　　听到这个词，许舒言微愣。
　　附中每年都有实验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实验班构成简单，成分单一，只一个种类：今年新入的优生。择优标准宽泛，奥赛得奖，中考拔尖，抑或别的优异。
　　但这些年过去，实验班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加之政策收紧，早有口风放出，今年附中新生一视同仁，不会再区别对待了。

　　许舒言问：“不是不会分实验班了吗？”
　　齐晨叹气：“附中可从没正式说过。再说了，那政策不也虚实难辨，从没出台吗。想必现在正在过渡，但今年怎样，谁也不清楚。”

　　许舒言懂她的忧虑。
　　普通班确实普通，无论师资，氛围，以及教学资源都无法与实验班比较。

　　她若有所思：“不管分不分实验班，第一终归是第一。”
　　说这话像安慰齐晨，也像安慰自己。
　　齐晨附和，说：“可不是。”

　　说的是谁，她们心照不宣。实验班分不分，消息尚不确定。但市排名第一来了附中，这可是全校皆知。
　　许齐二人原先在十中，虽与这第一不在同一学校，但确有印象。因每次模考全市大排名，他都发挥稳定，稳居第一。

　　许舒言便记住了他的名字。
　　方才，她在榜上似看到了。

　　班主任这时进来，面向大家，简单做自我介绍。
　　除此之外，她还介绍了分班情况。今年附中十四个班，分两个学部，每个学部的前两个便是实验班。
　　确如齐晨所说。

　　班主任对大家说恭喜，许舒言莫名觉得喜感。
　　这声道贺，像提前庆祝考入大学一般。
　　众人欢呼，许舒言也松了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反转来的如此之快。原来学习也有鄙视链，尤比初中更甚。
　　一班及八班俱是佼佼者，数奥，物奥得奖学生占了多半，剩下一小撮，便是中考排名在前的那些。再往后的名次，便平均分到了二班九班。

　　这四个班的水平，立刻高下立见。
　　相较之下，后者实在逊色。
　　第一次周考时，许舒言不出意外，是班中第一。可放在级部，仅二十三名。

　　她备受打击，表面却不在乎，安慰自己说没关系，随后紧绷心弦，终于在第三次周考时进步到第十八名。
　　周考过后，便是第一次月考。

　　月考比周考正式，也首次脱离了班级限制。全年级座次打乱，以年级排名为序，前四十名在第一考场，然后第二，第三……以此类推。
　　考试当天，许舒言进到第一考场，环顾四周，她稍是露怯。四十人里，只有寥寥五六人是二班九班。

　　她坐在第二列的二排，考试开始前，等待领取试卷。
　　监考老师是一班班主任，进门后，她径自站上讲台，拿剪子划开封条，头也不抬，随口道。
　　“陈序临，上来拿试卷，给大家分下去。”

　　许舒言微怔。
　　是那个她耳熟于心的名字。

　　一男生站起身，离她不远，就在斜前方的一号位。
　　侧身时，她见男生校服拉链拉到胸骨，校服干净平整，一段白色的T恤领口包不住，露在外面。
　　他拿了试卷，依次分给三列最前排，大家随手往后丢，依次传卷。

　　许舒言接到卷子，便开始写名字，舒字还没写完，忽而听见哗的一声。
　　她抬眼，见陈序临将拉链拉开，方才动笔。校服衣摆垂下来，随他的肢体轻颤。
　　她莫名想到渡口郁青的杨柳。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时间不长，但科科耗费精力。
　　附中重视人文培养，考完数学后，还有一个小型综测，用于检验基础常识，以及近期读书观感。中途有二十分钟，供学生暂时休息。

　　许舒言趴在桌上，没两分钟，便默默爬起来，翻书出来，似模似样地看。
　　身边有同学在对数学答案，数字此起彼伏，被这氛围裹挟，她歇不下去。
　　有人去拍陈序临的肩膀。

　　“序临，对答案吧。”
　　他便应一声，转过头来。

　　许舒言本漫不经心，不经意向斜前瞥了一眼，就一眼，她蓦地回神。
　　方才她精力集中于考试，没多细看，现在正目瞧他，才发觉男生模样出众，是毋庸置疑的好看。

　　她苦笑，原来上帝也不公平。
　　这时，许舒言前方的男生回头，对她说：“同学，你几班的？”
　　她敛回目光，说：“二班的。”
　　“二班——”

　　男生迟疑，表情像不情愿，但还是说：“也行，你和我对一下答案吗，我的同学都在忙。”
　　他拿下巴，指了指陈序临。
　　许舒言想反正无事，对一下也无妨。

　　前面的题都无疑问，一路畅通。直到最后一个大题，两人为答案是否有负号纠结。
　　许舒言说，这题她昨天才温习，不可能错。男生也毫不相让，甚至一度恼怒，音调高了不少。
　　周围已经有目光聚集。

　　她见对方不肯让步，便不愿争执，说等正确答案下来，便知对错。
　　怎料男生冷笑一声，回过神，不忘奚落。

　　“错了就错了呗，你们二班的，还和我们争对错，哪来的底气。”
　　许舒言只觉得如坠冰窟。

　　附中的所有同学，包括她自己，为博取前程，皆不辞辛苦。攻克一道难题，写一段错题解析，每一笔字迹都是心血。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竟被这人说得一文不值。

　　只因她是二班的，没有光环。
　　许舒言紧握住笔，不由用了力气，没注意草稿已被划破，她目视男生后脑勺，正欲讨个说法。

　　“曹柯，是你错了。”
　　许舒言一怔，循声过去。
　　陈序临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男生。他转着笔，慢条斯理，等曹柯给出回应。

　　被叫做曹柯的男生扭头，态度明显好转，语气松懈，倾身问陈序临看法，可很快便被几个公式砸得哑口。
　　解法与许舒言所说相差不大。

　　曹柯的奚落，明显带了个人色彩。
　　几个一班的男生顺势跟上，半开玩笑地嘲讽他。曹柯被说得不好意思，抽了答案悻悻回头，嘴中咕哝，不知在说什么。

　　但过分的举动，再无其他。
　　这事到现在，看起来要过去了。

　　曹柯像个变色龙，脸上转而堆笑，向陈序临示好。但对面的人全然未理，只下巴偏了下许舒言，又添一句。
　　“别忘了，给人家道歉。”

　　许舒言不禁说：“没事，算了吧。”
　　教她惊异的是，这人竟真的乖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