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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第一章

      半敞的窗子里吹进有些寒冷的风,同样带来泥土与草皮新鲜的味道。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并不灼人,暖暖的照扶在皮肤上。让人想就此找块舒适的空地,什么也不干就那样躺下来打个盹。
      但生活总不会那么如人意,马莉强迫自己的目光盯牢在手中泛黄的书页上,努力忽略掉耳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女孩子们跑来跑去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声。
      假如没有这些不尽人意的背景音,现在的生活称得上惬意了。
      “哦,班纳特先生,你就行行好体谅一下我衰弱的神经吧!”
      尖细而气急败坏的抱怨再一次打马莉阅读进度。没听到有人回复,她假做无意地抬头,却不得不将目光转回段落的最开头,试图继续她的消遣,明显——马莉太过高估她自己对于噪音的忍耐力。
      “那是我的!”
      “我的!”
      “我的!”
      “还给我!”
      “放手吧,凯蒂,把帽子给黎蒂亚!”高频的女声打断了两个少女幼稚的争吵,“我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那是我的,妈妈!” 凯蒂委屈的报怨很快变成抽泣声,啪的一声,门板撞击木制门框的回响终于让马莉挫败的合上手中的书本。
      五个女儿的母亲,班纳特夫人一如既往的神经质的抽着鼻子,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小镇上的民兵团再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了,听说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白利屯……我们应该多去参加几个舞会……Blabla
      而她们的父亲耳朵功能似乎已经进化到,可以自由过滤噪音的伟大境界。手中半举着书放在脸前津津有味的咀嚼,半天也不翻一页。
      简,简 班纳特家里最大的女儿,去了伦敦的舅舅家,(哦,她是多么幸运。)而伊丽莎白眼角挂着笑绣着一块手帕。刚才摔门而去的是凯蒂,这家的第四个女儿,而与其“战斗”并取得胜利的最小的黎蒂亚正喜滋滋地戴上战利品,咧嘴在镜前不停的哼着歌。
      微吸一口气,马莉决定放自己小小休息一下。若无其事的溜到门边,上楼套了件绿色外套,投向院外自由宁静的空气中。
      当然,手中没有忘记随便抓本书。
      十九世纪初的英国乡村生活,总是透出悠闲的气息。
      脚下的土路只有在不下雨时才适合漫步,路边的野草顽强的占据着它们固有的地盘,偶尔路过农舍时还听得到其中传出的鸭子呱呱的鸣叫。
      在这里没有人要求你天天加班,也不用每天去挤沙丁鱼灌头一样的公交车和地铁,不会有随时响起的手机铃声——通知你,经理有事找,或是客人有什么要求,或是工厂、贸易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自然,也无法每天在网上浏览感兴趣的网页,无法通过MSN或是□□天南地北的聊天,无法回到亲人的身边向着父母撒娇。
      眯起眼睛,马莉抬头看向红彤彤的太阳,那刺目的光辉让人眼角发酸。
      在某天早起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脑子晕沉沉的发着热,顾不上报怨这变化无常的天气,迷糊着四处在枕下摸索手机(总要向经理告个假,经济不景气,做人下属的皮都要绷得紧点),却一无所获后,勉强睁开眼睛——
      白色的窗纱,亚麻色的被子,原木的家具刷着黑红色的油漆,这些都不是新的东西,上面明显看得出磨损的痕迹。
      用力甩甩头,马莉意图让大脑更清醒的运转……但映射在视网膜的画面依然故我,将头努力埋进枕头中,她说服自己……这是梦,醒来一切就正常了。
      经过长时间考量,马莉觉得自己应该去信仰上帝,——睡梦中的她接收了另一个女孩短短十八九年的记忆。
      这使她开始痛恨自己因为中文名是马莉的关系,直接选取出的英文名Mary。
      现在的她真的是玛丽。
      玛丽班纳特,小乡绅班纳特家第三个女儿,她不是家里年长的两个,漂亮温柔惹父亲怜爱的女儿,也不是年幼的活泼娇纵受母亲偏爱的两个。
      她正好处在当中,不大也不小,沉闷,长得不够漂亮,笑容不够甜美,矜持而守礼,每天只有努力看书,说着非常有哲理的长句,练钢琴,……设法寻找一个契机吸引一个晕头的男人来娶走自己。
      而几个月前,租借了尼日斐花园的宾利先生让她们的大姐一见钟情了,在他走后,简想办法离开浪博恩(他们家所在的村庄)住到伦敦的舅舅家,企图弄明白宾利先生是否真的有意于她。
      玛丽对那个开朗而热情的先生同样抱有极大的好感,那个人一年的收入足有5000磅,但她明白,那个男人如果不属于她的姐姐……那么她也没有半点机会,虽然她已经尽力在每个舞会上表现出自己的才艺和歌喉,却没有盼到她期待的回复。
      终于有一天,她发起高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知因何而来的马莉套上了她的壳子。
      ##########
      这是‘傲慢与偏见’的世界,在整理完这个女孩所有记忆之后——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得到以上结论。
      故事中她的二姐伊丽莎白将在21岁,半年左右的时间以后嫁给巨富达西先生,他们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她的大姐简在23岁时嫁给了宾利,她们两个姐妹的婚礼是同时举行的。她们的小妹私奔后,嫁给了那个故事中唯一的反派达西家老管家的儿子威克姆。
      她们家的所有固定资产都将留给她们父亲的侄子科林斯牧师,一直到故事结束还没有嫁出去祸害别人的女儿就只有玛丽和排行第四的凯蒂。
      然而,在整个故事中当年留给她印象最深的不是沉默而内心高傲正直的达西,也不是开朗俊美的宾利,同样不是口腹蜜剑的威克姆,更不是两个伶俐漂亮的女主角……而是她们的母亲,那个虚荣,浅薄,神经质,一心想把女儿们嫁到好人家却从没有正常思维与理智的班纳特夫人。
      事实上,马莉无法想象那两位体面的先生(达西和宾利)是在怎样的钟情下才能下定决心向有着这样母亲的女孩求婚……难道他对她的爱已经伟大到不顾一切外部条件了?
      也许没有嫁出去的玛丽是幸运的,起码她不需要费尽心力只为了在丈夫的家人面前保留自己的体面。
      客观的说,玛丽并不是真的丑到无人问津,她固然没有简的明丽,没有伊丽莎白的妩媚,但出于同样父母的她,五官其实完全称得上秀丽——弯眉,圆眼,嘴巴和眉毛的位置也恰到好处,长期的且大量的阅读和长久的音乐熏陶下,她自有一种文雅的气质——通常这种气质都被她的争于表现,故做矜持,还有哲理长句给破坏无遗。
      这是她的不幸,却是马莉的幸运……无法想象,如果她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一个外表光鲜但没有内涵,或是生活体面但品性低劣的男人的夫人——自杀也许会是她解决问题的首选,在这女人没有地位的时代。
      这是唯一的安慰,每当马莉被这陌生的生活逼得想歇斯底里的尖叫,或是因为想念家人而内心痛苦时……总会细数:
      1,这个蠢女人还来不及用她僵化的大脑封死她的未来。
      2.充足的阅读量给马莉遗留了极为丰厚的底蕴,如果她想靠自己一个人过上舒适的生活,不至于因语言或是文字方面的问题而痛苦。
      3.因为对外貌的估计不足,她没有来得及招蜂引蝶,她把自己囚禁于书本的城堡中,毕竟一个只会冷着脸,捧着书,偶尔才会说一些类似于柏拉图的‘洞喻’,或是‘玫瑰线’经过的是巴黎的哪个修道院问题的女孩,马莉完全不用担心会因为某些少女小小的心思暴露出自己的不同。
      要知道中世纪的女巫狩猎结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借体还魂的马莉觉得,她已经安全无比……虽然悲伤,活下去总是人们潜意识中无法磨灭的渴望。
      哪怕母语从中文换成英文,……再也不用为四级或是六级操心,法语,德语,拉丁文,或是希腊语都可以应用自如……这些只可能与今后的生存质量有关,而非生命的渴望本身。
      “To be or not to be .”
      这个选择题目,马莉只可能给出唯一的答案。
      站在尼日斐庄园后面木制的围栏旁,几匹马儿自由的吃着地上的肥厚的草叶,没有主人的庄园中一片寂静,马莉停下脚步……终于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走了大约三英里,而溜出班纳特家也已经快要两个小时了,转过身背着夕阳,加快脚步——她应该回去了。
      #############
      这是一个月以来,除了生病那两日伊丽莎白第一次主动来到她的卧室。
      挑挑蜡烛的芯,让房间里更亮一点,马莉不动声色的盯着手中的十四行诗,好似没有发觉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伊丽莎白紧了紧披在睡衣外的方巾,斜着身子坐到玛丽的床上,通过马莉面前梳妆镜的折射看着她妹妹的表情。
      那被人赞颂的美目总明亮而水润,“玛丽,夏绿蒂邀请我再过几天去肯特郡的汉斯福,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照看一下家里吗?”
      很好的问题。
      马莉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转过身面向这个漂亮明快的少女,说实话,似乎与她的关系弄得再僵一些实在无益于马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毕竟伊丽莎白将来的丈夫是个富有而品德高尚的绅士,而,玛丽的这个姐姐为人也不是特别冷漠。
      纵然心里再有问题,——马莉承认她并不认为能做点什么……无论伊丽莎白在不在家里。
      “如果那是希望的,” 马莉斟酌地说,并没有笑,这样才符合大家对玛丽的认知,“但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你知道,书上总是说良好的家庭环境才能带来更好的生活,但母亲只喜欢自己说,别人管不了她。父亲只要有本书就足够了,吉蒂和黎蒂亚向来只要有舞跳就是快活的。”
      伊丽莎白坐直身体,很是陌生的盯着马莉摆出的一本正经的面孔。
      微微扭动了一下嘴角,马莉决定接着说下去,“最多,我只能向你保证,不会再在大厅广众之下展示歌喉,来折磨别人的耳朵。”
      “玛丽,我真高兴你明白,你的钢琴还是弹得很好。”伊丽莎白终于欢快起来,她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这大概是我去汉斯福前能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哦,伊丽莎白。” 马莉轻声地,小小的露出个笑容,觉得第一次说到这儿就够了——改变是慢慢进行的,一下就全然改变只会让人猜疑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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