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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银雪 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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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宫传来左昭仪萧氏病重的消息,接到消息时萧筠棠正于承仪殿中养神。
“禀太子妃,左昭仪请您前来一趟。”
蓝岁从宣光殿归来,同时亦带来萧缇的话。
她虽极不想去,却是为了作样子也是得去一趟的。
自她被刺客伤害过后,不论行至何处,身边总是有许多宫人。昭帝甚至在东宫多部署上比昭宫多一倍的御林军。
她乘坐着象征着大昭太子妃的仪撵,坐在这仪撵上和独自走在宫道上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坐在别人肩上,总是会有几分趾高气昂。独自走着,总是会觉得有几分冷峻。
仪撵走的慢,以致宫道上的宫人虚得停留许久,双膝隐私伏首不敢直视她的真容。倒不是她有多可怕,只是仪制如此。
东宫与宣光殿相隔甚远,又因她有孕,抬仪撵的宫人走的极慢。所以这条路,便显得愈发长。
临于宣光殿时,天已擦黑。昭宫各处也点上灯火,却依旧冷冰冰,与人亲近不得。
“太子妃请进,昭仪娘娘已恭候您多时。”宫人为她打开殿门,态度恭谨。
这个宫人她记得,是萧缇身边的心腹宫女,亦是萧家的陪嫁宫女,只听命于萧缇。
她扶腰走进殿内,却不见一个宫人。往里走,她目睹了萧缇被脂粉掩饰的病容。依旧绝色,并未因年岁的不待和病情的善恶而发生变换。
此刻,她亦不得被萧缇的容貌震惊。
“昭仪。”
她微微施礼,因有孕的缘故不敢大力。
萧缇早已透过铜镜见到了她,缓缓开口。
“你到我身边来,我想看看你。”
萧筠棠顿时有些不解,但是照她所言行至她身边。
萧缇起身凝视她的模样,突然一笑,“你倒是与阿筠越来越像了,是你扮的久了所以愈发像了吗?”
她眼底生出疑惑,但还是不语。
萧缇继续说道:“阿筠最像我了,也是美人胚子。只可惜,我没能将她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送给了嫂嫂,嫂嫂是个单纯至极之人。所以阿筠太笨了,不像你,在这会吃人的宫里如鱼得水。”
“昭仪这话是何意思?”萧筠棠亦凝视着她。
她走到殿中央,笑道:“你应该未曾见过我跳舞的模样,我跳给你看看?”
“昭仪请便。”
萧缇身着一身轻盈的白裙,翩翩起舞,身段柔软。正如书中所写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般瑰姿艳逸。
一舞毕,萧缇脱力倒下。
“昭仪!”萧筠棠惊呼出声,想要前去扶她起身,却被萧缇拒绝。
“我还有口气在,还是能爬起来的。”
萧缇用手撑起整个身子,努力站起来。
“怎么样?我这个都城第一才女并未辜负这个名号罢?”
萧筠棠失笑,“自然,昭仪娘娘乃是大昭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无人匹敌。”
当年萧缇一舞动天下,美名远播至南周。也就是如此,提亲之人踏破了萧家的门槛。但却不知为何,当年萧缇明明早已定下一门婚事,最后却无疾而终。再至后来,便是萧缇进宫封左昭仪的消息。
“是吗?只可惜我再也不得见当年故人了。”
萧缇神情讽刺,论起那位故人眼中又多了难舍和倾慕之色。
萧筠棠不语,静静看着萧缇许久之后释怀的一笑。
“阿筠果真是随了我啊,可惜她没有我这般好的运气。看人的眼光亦不如何,虽有世人瞩目的身份,却没有能与之匹配的才华和头脑。”
萧缇看着那张脸,失笑道:“阿筠还有一个名字,只是好多年没人叫过了,我亦忘了。”
“昭仪,我看您有些累了。不如我扶您歇息一会儿罢,还需得保重身子。”萧筠棠适时的提出扶她坐下。
她却不理,自顾自地说起一桩往事。
故事有些长,萧筠棠亦静心倾听。听至最后,她的心居然有所动容。
命运从来是公平的,上天给了萧缇容貌和出身,却没能给她这看似完美无缺的人生添上最具色彩的一笔。她这一生,看似荣耀,实则却是豪门士族的牺牲品。
“你的名字叫什么?不是萧筠棠,是什么?”萧缇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出她许久来的疑惑。
萧筠棠吐出一口气,摆首。笑道:“我忘了,面具戴的久了,就当真了。”
“你姓元,是元珞的长女。母亲是贺兰氏族的庶女,你还有一个幼弟。可惜被我哥哥害的家破人亡,你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对罢?”
萧缇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前就知道了,只可惜她不愿意去管这些事。倒也不是不愿,而是她也恨她的哥哥!恨萧家!
恨他们为什么要拿她当成随意联姻的工具,当年元珞初入朝堂之时,萧家便想方设法将他招至麾下,甚至不惜以萧缇的一生作为代价。
只可惜,当年元珞选择了他的发妻贺兰氏,萧家亦放弃了此人。但未曾想,元珞竟想夺权,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萧缇直觉得可笑,这些人一辈子都在争权夺利。甚至不惜以儿女家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只为沦为权利的奴隶。
可他们未曾想到过,想要吞噬权利之人,终有一日也会被权利吞噬。无论是谁,无一例外。
萧筠棠此刻早已麻木,她不想萧缇会如此戳她的心窝,将血淋淋的真相重新撕开来让她知道。
她当然明白,萧缇告诉她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更恨萧家。萧缇命不久矣,不能看到萧家败落的那一日,于是想借她之手。
“昭仪,我想我会如您所愿。”萧筠棠双眼通红,语气决绝而又狠厉。
“你与我那好侄儿关系不一般罢,你可得小心他。他就是一头狼崽子,比起他父亲,他更狠些。”萧缇出言提醒,她在萧家这些年,早已将萧家每个人看透。
“不过,你对我那嫂嫂好一些罢。她并未做错什么,她亦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萧缇倒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待她从宣光殿所有宫人慌乱的一片中出来之时,她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