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精分大佬的黑月光》酒暮枢

43、反骨（五）

　　白徊璟吞一口唾沫，“你有证据吗？”

　　阳光穿透晨雾跳到他锃光瓦亮的皮鞋尖上，把他一步步逼退回阴影里。

　　那天没人在场，白司那时才是一个乳臭未干被关禁闭的小鬼，怎么可能抓到把柄。除非他是神。

　　诚然，白司不是神，但他有最佳场外援助。

　　不知不觉走到开放式厨房，白司手指轻抚橱柜，试图找到一点于浅寒留在这里过的证据。

　　“既然我能知道连神都隐瞒过的事，又怎么可能找不到证据？”

　　这一招叫做空城计，白司瞎掰扯的技术正常发挥，压低嗓音，尾调要轻不能拖太长，成功把白徊璟吓出一身冷汗。

　　第二步，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直接引出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话题：
　　“你在国外那点事儿我也托人查得一清二楚。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个和自家决断，孤身一人且没有任何背景能在某莱坞打下一片天吧？”

　　“虽然你名义上脱离了白家，但白呈利哪里会放过能培养成未来家主的好苗子。二哥喜欢的时尚领域不是白家的大头，白呈利这种迂腐的老古董哪会看上这种产业。而我呢，你亲爱的三弟，不学无术，妥妥的纨绔子弟，但凡家主有点脑子，也不会把大梁放在我头上，你说是吧，大哥？”

　　白徊璟咬紧下唇，脸上始终凝着的五官成为一群溃散的冰，被白司的冷嘲热讽生生砸开，砸得四分五裂。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许我接着说了。”

　　他迫切想挂掉电话，可手指屈得完全僵硬，挪动不了分毫。

　　阳光罩住半身，晨间锻炼、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们逐渐多起来，他们往一个身姿僵硬，手脚仿佛被雷劈过的男人投向疑惑的目光，很快被他身上的冷气驱散。

　　“你和白呈利偷偷签署一份协议。只要你浪够了，回来继承公司和家主之位，就不会干扰你的演艺事业。而且还会介绍熟人帮你混进娱乐圈，通过金钱和关系笼络人心，介绍各种资源，可以说你的资源咖咖位完全不比何落羽小。”

　　白司说的话戳中要害，白徊璟的脊梁骨仿佛被瞬间抽去，骨架顿时轻了，支撑不住臃肿糜烂的皮肉。两腿一软，跌在地上。

　　他脸上毫无血色。

　　白呈利甚至找人把他包装成某个皇家艺术学院毕业出来的亚裔小明星，在一场必定拿奖的电影短片中与既定男主角调包。按照白家家主所说，他不缺实力，只缺机会。

　　只不过这机会嘛，是偷来的。

　　电影果真拿到国际大奖，白徊璟的名字开始在圈内流传，他成为亚裔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本来想一直在国外发展，知道听说声誉响遍国内外的大腕王志导演要拍新戏，对投资方塞过来的男主角不是很满意，有意再钦定人选。

　　动动手指头的功夫，白徊璟顺利空降剧组，并且把何落羽的戏份删减到三线男配，整部戏不超过二十句台词。

　　后来遭到何落羽的报复，情理之中。不过他没料到何落羽善嫉且性格极度偏激，总做出让人眼前一黑，走钢丝桥的事。

　　再钢丝上争斗，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双双落水，在内娱震荡出滔天巨浪。

　　既然迈出这一步，就要做好被巨浪反噬的准备。

　　白司要说的话已经全部告罄，听筒那边没有一句声音。

　　这场战他打赢了，打得酸爽，打得痛快，窝在心头的愠气减淡不少。

　　然而白司不知道，白徊璟能走到今天，绝非善类，也绝非这么容易败退。

　　他更加笃信白司手中握着他的命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除掉后患，一定要割除这条阑尾。

　　热搜来得快去得也快，何落羽的工作室布告了一条简短的道歉声明，文字苍白无力，都看得懂，就是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明嘲暗讽，愚弄咒骂，被蒙在鼓里的粉丝彻底被击碎，化身成滚热的铁水，将何落羽的评论区淹没。

　　评论区关闭不久后，何落羽的社交账号全部注销，从此退网，查无此人。

　　而白徊璟也在何落羽退网前被工作室阴阳怪气一把，黑历史有多少曝光多少，网友一句话总结：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比不了手长比脚短。

　　最后放的屁又臭又长，把娱乐圈搅得乌烟瘴气。

　　白司一边欣赏这场大戏，一边躺在沙发上啃KFC新出套餐的炸鸡腿。

　　“不错不错，这届网民都有点文化素质在身上。你看看这条评论，‘狗改不了吃屎，两条恶狗而已，挑着对方那点秃毛咬，相煎何太急。’哈哈哈哈。”
　　虽然没有一个脏字，但系统还是看不下去。它可是洁身自好的正经系统，不和冲浪选手瞎掺和。

　　“你打算吃外卖到什么时候？”

　　“你开个天眼，看看白徊璟走了没有。”

　　系统很果断，“不行，这样你的任务也太顺利了。”

　　白司伸个懒腰，油腻食品吃多确实不好。他挨到晚上，从沙发上蹦下来，挑了一身最低调的黑衣黑裤，蹬上一双帆布鞋，下楼去找点苍蝇馆子解解馋。

　　路上一切都是寂静的，月光如冻住的盐水，幽幽躲在高楼之后。初秋之风入夜时，大约也因为扫过青葱的绿植而冷峻下来，掺杂些许凉意。以至于拂过白司脸颊时，不禁叫他打一个寒噤。

　　他现在是最普通不过的游民，没有人能认出他。

　　何落羽为何不惜牺牲一辆车也要在保险箱里装炸弹的事情他一直弄不明白。他对陆荻非只是合作伙伴关系，又非深仇大恨，至于为了不给绑架费就把他炸死吗？

　　白司对陆荻非还是韩苍都没有好感，但在不做人这点上，何落羽更胜一筹。

　　他猜测何落羽被上级下了降头，脑子彻底坏了，又或许在那天把他错认成“白徊璟”时，就想着要他们死无葬身之路。

　　人心不可琢磨，何落羽大概也被各种各样的官司纠缠，与经纪公司的天价违约金就够他受了，绑架未遂极有可能让他坐穿牢底。

　　隔着一条马路，白司停下，等绿灯中，和对面暖黄色的灯光遥遥相望。

　　他瑟缩一下脖子，把眉头揉平。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快活自在，刚建立工作室那会儿，手下只有几个员工，要负责一个7人组的糊咖男团。因为太糊，没有经纪人愿意接手，所以白司只能自告奋勇，自己来当经纪人。

　　他曾经也是那个阴差阳错出道失败的男团中一员。

　　那时的日子很苦，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好容易吃条酸菜鱼，鱼骨头都舍不得吐出来。

　　但那时候却有一种纯真的粗粝感，真实且鲜活。

　　穿书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生前的事情，从起初惧怕完不成任务的惶恐，已经进化到如今的泰然自若。

　　但心脏某处一直缺了一角，空荡荡的。仿佛被幽深的湖水隔绝四周，整颗心脏围上纯黑的幕罩。

　　穿书成功，便可以获得免费的复活机会。但他在一片漆黑的现实中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绿色小人亮起，白司正准备过去，忽然被一个人影撞歪肩膀。

　　“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徊璟扯下口罩，双目赤红，几乎喷火。

　　他连续好多天没睡，专门在小区门口堵人，这下终于给他堵到了。

　　白司很快稳住阵脚，挑一下眉，“在这里打架？”

　　不是深夜，行人依然多。白司本以为白徊璟会为了保全大明星的面子，暂时收着拳脚。

　　不料他一拳砸到白司的左半边脸，白司隐约听到路边行人的尖叫，阴影在脸上扫过时的光影变化，四周的窃窃私语，即将堕入黑暗时，一只手把他从湖水中拉上来。

　　于浅寒拍掉他肩膀上蹭到地面的灰，把他扶起来，用干净的湿纸巾擦掉唇边的血红。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徊璟愕然，很快他着魔似的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们瞒着我私会，于浅寒，你真当每个男人的床都很好爬？”

　　群众还来不及劝阻，一道劲风刺穿白徊璟的鬓角，白司铁了心要把他这位大哥揍得满地找牙。

　　没有和人渣讲道理的必要。

　　于浅寒唇色惨白又消瘦，轮廓看着比上次见锋利冰冷了少许，可眼窝的凹陷又楚楚可怜。

　　他被晾在一边，和那天去医院探望白司，却被他们其乐融融的场面刺痛眼一样，他被完全遗忘了。

　　“够了，不要再打了！”
　　于浅寒努力插进两人中间，单薄身影想把他们分开，可惜体格悬殊太大，没有丝毫效果。

　　他摁住白司的肩膀，冷声道：“你退下。”

　　白司被打得头昏脑涨，这时也来了气，“你行你上啊。”

　　“好。”

　　白司不可思议地用余光瞟一眼，夜里连灯光都是冰凉的，于浅寒那隐约闪烁着碎星的双眼，好像从一开始就含着泪。

　　他卷起袖口，“我来。”

　　“等——”

　　不对，这口气，难道又是人格转换吗？

　　但他身上的气质并没有变，静谧的秋水结冰，瞬间进入凛冽的寒冬。

　　但仍然是那一谭极少数会泛起涟漪的湖水。

　　于浅寒极其冷静，正对着白徊璟的目光，叫任何的腌臜龌龊无路可逃。

　　下一秒，白徊璟的半边脸被打歪，血从喉尖往上奔涌，和地上的阴影化为一处。

　　于浅寒揉一下手，“这是我替他还给你的。”

　　他看向白司，对他伸出手。

　　白司只觉心脏如同被捏破的青柠，莫名泛起酸涩。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除了纷杂得不真实的日子外，脑海中便只剩下似乎会绵亘至时间尽头的安寂。

　　他伸出手。

　　对方的手掌狡黠地变成一颗拳头，和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白司张开五指，紧紧包裹住拳头。

　　于浅寒定定看着他，无声笑一下。

　　接着他听见白司郑重又缓慢地拉长音调，攥着手腕把他拉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这一次你不要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