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雨烟云

1、第 1 章

　　我有一双红眼，轮回了千百年，不变的依然是那双红眼。
　　——题记
　　公元670年 盛唐
　　萧声起，裙飞扬，长袖善舞。
　　我是秦淮河畔最著名的舞妓，我不仅有曼妙的舞姿，还有一双红眼，鸨母告诉所有的人，我来自海外，红眼是因为我不同寻常的血统。每当她说着话时，我总是笑，青纱蒙面，客人们只知道我抽动了我的面部肌肉，知道我在笑，可是，只有我知道，那笑容，是苦的，即使宛如睡莲，却仍旧是苦的。
　　我的确不属于秦淮河，花船在河上摇晃，我在晕眩。我清楚地记得，十岁那年，我自己蹋上了这条花船，这是秦淮河上最红的花船，名叫“落花楼”花无百日红，人如花落，我看到一个个名妓最终葬身与河底，之后，我笑了，又一个对手为情所困。
　　十五岁那年，我成了“落花楼”新一任的“花魁”，青纱蒙面，只露那双红眼，便足以魅惑众生，那些被我迷倒的男人们的妻子都说我是红狐转世，我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笑，如睡莲般的笑，他们都以为，我不能言语，可是，只有我知道，我的话，只为他说。
　　我每天夜里都在舞，长袖如行云流水，裙角与发都在飞扬，偶尔会在有意与无意间让青纱滑落，然后在众人还未看到我的容颜之时，就带上。不可否认，我是个厉害的女人，善于心计，我知道似梦似幻，若有若无才能真正的颠倒众生，我要让别人对我长久的着迷，我不能让自己过早地葬身于秦淮河底，因为，我还未等到我要等的他。
　　冬天来了，梅花开了，雪落了，秦淮河难得一见的雪。
　　他终于出现了，白色长衫，风浮动他的黑发，剑眉星眼……他依旧英俊，同六年前一样，唯一改变的只是，六年前，他穿黑衣，而今，他一席白衫在风中鼎立。我笑，放肆地笑，笑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鸟儿，他终于出现了，也只有他，能打乱了我，让我忘了，我不该笑的，因为，我是个哑女。我回到窗边，看着他被一群达官贵人簇拥着，来到了“落花楼”，我笑，换上了舞衣，婀娜地，出现在了舞台上。
　　长袖挥舞，舞步回旋，之后，第一次让青纱真正的滑落，露出半边的脸颊，然后嫣然一笑，惊艳了所有的人，转身匆匆回房，让鸨母，将他，请进了我的房中。
　　“你请我？”他一进门，冷语到。
　　“是。”我笑，慢吐出了这个字。
　　“你会说话？外头都传言……”他平静。
　　“是。”依旧只有一言，“我的口只为值得我开口的人张。“
　　“找我何事？”他坐在椅子上，倒茶，独饮。
　　“品茶。”我笑，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轻尝了一下。“此茶，如何？”
　　“‘雨前龙井’贡茶。”他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惊讶之色露于脸上。“你哪里来的？”
　　“有人送，自然就有人收。”我笑，“公子认为，我这双红眼如何？”
　　“足以魅惑天下男人。”
　　“包括你吗？”
　　“不！”
　　“那如果再加上这张脸呢？”我说着，摘下了青纱，“够了吗？”
　　“或许……还不够。”
　　“那么，公子，你请回吧！”我笑，将他请出了我的房。
　　他走了，可是我知道，他还会再来，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等他一次又一次的来，看着他挥金如土，看着鸨母满脸皱纹的脸，挤满了笑容。鸨母不再逼我去前台跳舞了，我也乐得清闲，我并不爱舞，我的舞由始至终都是为了他。
　　到后来，他每天都来，我知道，他爱上我了。他每次来，都和我座在椅子上，品着“雨前龙井”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然后，默默地盯着我的红眼看。
　　终于，他要娶我了，我没有反对，默默地，嫁给了他。
　　坐在新床上，看着周围的一片红，红烛，红帐，红罗衫……一滴泪悄然滑落，轻尝，苦的。
　　他推门，进了房，微带着酒香，可是我却知道，他没醉,他掀开我的红纱盖头，对我笑，他将桌上的酒递给了我一杯，双手相交，他将酒到入口中，我一句话也不说，将自己的唇封上了他的唇，吸尽他口中的酒，然后倒入他怀中。
　　“轩……”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也是今生的最后一次，因为，我从他口中吸尽的是毒酒，我下的毒。
　　“烟！”他唤我，惊天动地。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不叫烟，我叫雨，蓝雨，蓝震的女儿，六年前，你上奏，害死了我的父亲，原因可笑至极，你说他有个女儿，拥有一双红眼，是妖孽，而妖孽的亲人都该死，否则，大唐会亡。你知道吗？我全家都死了，就只留下我，红眼妖孽，我在‘落花楼’等了你六年了，终于见到你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杀了你，为我亲人报仇，可是，我错了，我怎么可以爱上你，爱上杀害我全家的凶手……”我笑，泪流满面。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这世间，如此魅惑众生的红眼有几人能拥有呢？”他说着，泪滴在了我的脸上，“我错了，六年前，我就错了，可为什么当我想要弥补，你却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呢？”
　　“弥补？不用了……害死我家人的不是你，是我这双红眼罢了，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来生，也不用再见了。”
　　奈何桥上，孟婆问我，今生是否有不想忘记的人，不想忘记的时，我沉默，抬眼往向孟婆，反问道“你再这儿，日复一日地舀汤，渡人，却不自渡，不就是因为，你不想忘记那个至今扔留在你心底的人吗？这时间，又有几人的心中不藏某人呢？”
　　孟婆不语，讲手中的汤递给了我。
　　我一饮而尽，往昔的事，如散了的风筝，越飞越高，直至消失不见。
　　“轩，我真的，真的要忘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