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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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蔚枝和张嘉琪一左一右坐在前方，而她们二人身后的，则是Team B的大家，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共同放在同一个方向。
正是陈美娟。
哪怕面对着这样多道目光，陈美娟脸上也不见一点胆怯，反而浮现出病态的偏执，蜡黄枯瘦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我是她妈妈！我看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她嘶哑地重复着，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他们才是不可理喻的疯子。“她是我生的！她哭也好，笑也好，都应该在我身边！你们凭什么把我们分开？”
声嘶力竭的女声回荡在会面室内，女人死死盯着他们，深陷眼眶内，布满血丝的眼球微微凸出，宛如地狱中的修罗恶鬼。
她一直重复的这些说话里，因为受虐而满身伤痕，几乎失去性命的欣欣不是她的孩子，甚至不是人，只是她的附属品，可以被她随意支配，凌虐的附属品。
所以欣欣无论是痛，恐惧，甚至是失去性命，都不值一提。
“凭什么？”张嘉琪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就凭欣欣一看到你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在社工身后连头都不敢抬！凭你对欣欣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行为！你根本不配做她妈妈！”
“她只是太久没见我，有些认生罢了！”陈美娟尖啸出声。
“够了！”
一声低喝，制止了这场即将失控的冲突。
是蔚枝。
她缓缓站起身，在高位从上往下地俯瞰着这个陷入病态癫狂的女人，周身气场一变，散发出属于高级警务人员的威压。往日总是带着融融笑意的杏眼里，极力压抑着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到底，她还是压下了这份不该带入工作中的情绪，恢复自己身为高级督察的镇静，不动声色地抬手按在张嘉琪肩上，稍稍用力。
“Cat。”蔚枝喊她一声，将她几乎要够到陈美娟面前的上身轻轻带了回来，“出去给我们倒几杯水。”
张嘉琪猛地一愣，上涌的怒火被这句平静命令硬生生浇熄，抬眼对上蔚枝那双写满不容置喙的眸子。
视线交汇的瞬间，张嘉琪便明白了蔚枝的意图。
张嘉琪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说完，张嘉琪利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只有重重的关门声暴露出她不得不压抑的，无处发泄的怒气。
张嘉琪一走，会面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即刻出现一丝微妙的松动。
而蔚枝，也将目光重新投向这个女人。
“陈美娟女士，我有职责告知你，由于你违反了法庭的保释条例，所以，你将会被即时还押。但现在，我更想让你知道另一件事，”蔚枝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女儿很害怕你。不是认生，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作为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她。所以，在法庭做出最终判决前，我可以和你保证，你再也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她。”
这番话，轻而易举地击溃了陈美娟的防线，只见她神情癫狂地张开嘴，正要再次歇斯底里地咆哮——
“咚，咚。”
再平常不过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不重不轻，不缓不慢地打断了这即将沸腾的气氛。
“进来。”
蔚枝头也不回地应道，以为是倒水回来的张嘉琪。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门被推开。
蔚枝的余光先是捕捉到一对绝无可能出现在任何警员脚下的，纤尘不染的女士皮鞋，做工高档。然后，她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一丝清冷的，雪松前调的香水味，在她看清来人脸庞之前，就蛮横地冲进了她的鼻腔。
就是这个味道。
蔚枝呼吸一滞，她周身用来对抗陈美娟的紧绷气场，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来人淡淡地抬眸，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会面室里嘈杂的声音放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耳内尖锐的嗡鸣声。
这张脸，从那抹薄唇，再到清晰的下颌，和近乎没有血色的肌肤，都无处不昭显着清冷矜贵。
十五年来，无数次在她午夜梦回时出现的这张脸，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她，神情漠然，不见哪怕一点波澜。
蔚枝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穿透了眼前人这张褪去了往日青涩，眉眼间依稀还是旧时模样，却只剩下陌生的疏离的脸庞，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随即，蔚枝恢复了常态，掩住眼底那抹她从未在下属面前显露过的，几乎算得上是狼狈的脆弱。
来人走到陈美娟身边站定，将手中公文包放到桌上。
“我是季珺，当事人的代表大律师。”
如同季珺看到她之后毫无波澜的，这句话也无法引起蔚枝任何的反应。
此刻能出现在会面室的，除却嫌疑人的代表律师以外，还能有什么人？
蔚枝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目光直直地迎向季珺。
季珺做完自我介绍之后似乎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她看着，狭长凤眸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时间仿佛被拉长。
会面室一时间陷入了死寂，就连刚才即将爆发的陈美娟，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出声。
她们二人谁也没有再出声。
她们都在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空气被绷到极限时，门把手被转动，端着水杯回来的张嘉琪推门而入。
她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张嘉琪警惕地开口。
“Madam！？”
季珺仿佛这才注意到来人，她将视线从蔚枝身上移开，转向张嘉琪，然后又再次看向蔚枝。
“Madam Wai。”
她喊她。
以职位相称。
“我需要与我的当事人进行单独会面并给予她必要的法律意见，请你们即刻停止任何形式的问话。”
“好。”
蔚枝利落应了下来，这本就是她们该有的权利。她将目光从季珺身上挪开，侧头对着一边的张嘉琪说，“走，我们全部人出去。” 她顿了顿，刻意补充道，“给季大状和她当事人见面。”
说完，蔚枝率先转身，领着Team B众人离开会面室，给这位季大状和她当事人‘法律赋予的权利应有的’单独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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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还多少保持着些冷静的众人回到办公室内的这刻，顿时纷纷忍不住出声。
“岂有此理！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何志峰第一个忍不住，一拳砸在自己的工位隔板上，“别说Cat，刚才我也想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就快把她女儿害死了还那么理所当然！”
“就是啊，”阿良也难得地开了口，眉头紧锁，“她根本没有一点悔意，不知廉耻。”
“还有那个大律师！”何志峰坐下了都忍不住继续插嘴，“一来就摆出这种姿态，好像很看不起我们似的，这些干律师的良心去哪了？明知道自己当事人犯法还这么理所当然给她打官司。”
说着说着，何志峰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
“不过说真的，我们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让技术部在那边用电脑比对照片呢，结果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看这个季大状也真是倒霉，本来还想跟我们玩猫捉老鼠，没想到摊上陈美娟这么个随时会爆炸的疯婆子，有她受的！”
说完，何志峰自己先笑了，阿良也笑，站在一边的张嘉琪和方静文若有所思地交换了个眼神，她们都没有跟着笑出声。
而站在更远一些的蔚枝？
同样也是。
她看见，方静文犹犹豫豫地又看了一眼张嘉琪，后者朝她翻了个白眼，朝她努了怒嘴。
方静文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
“我……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在调笑着的两个人男人顿时扭头看向她。
方静文被看得有些紧张，推了推眼镜，轻声说。
“刚才那位季大状进来的时候，是直接喊的‘Madam Wai’，对吧？可是……Madam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她介绍过自己啊。”
闻言，何志峰切了一声，大大咧咧地一挥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的委任证不就挂在胸前吗？她眼睛又不瞎，看到了也不奇怪。”
“可是……”方静文还想说，她们当时站的距离，隔着桌子，那位律师的眼神又一直停留在Madam的脸上，真的能看清委任证上那么小的字吗？
不过，看到何志峰那一副‘新人就是大惊小怪’的表情，又瞥见一旁蔚枝平静无波的侧脸，最终，方静文还是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蔚枝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她如常地含笑着，仿佛刚才会面室里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对方是大律师，不容小觑。阿峰，阿良，你们继续跟进林伟明那条线。Cat，阿Man，你们负责问话准备。等那位季大状和她当事人聊完，我们还要继续问话，务必小心，不要留陷阱问题让对方抓到把柄。”
“Yes, Madam！”
众人齐声应道，立刻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
气氛回到了往日最常见的时候。
何志峰很快又恢复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飞快地在内网系统里搜索着资料，一边还不忘扭头去找阿良搭话，虽然多半得不到什么回应。张嘉琪埋头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另一边，方静文正认真地翻阅着之前的案卷，时不时用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一切看起来都和过去无数个处理案件的下午没有任何不同，回到了正轨。
刚才那个气场冷厉的大律师，只是他们工作中遇到的又一个难缠的对手而已，丝毫不会影响到团队的运作节奏。
他们的工作惯常如此。
蔚枝满意地点点头，拿回桌头的文件，迈步走回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工位上的众人忙忙碌碌，没有人留意到蔚枝离开时的这道脚步声，唯有张嘉琪若有所思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望向蔚枝那一如既往，并没什么不同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重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