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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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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野见那团红色往床榻里缩了缩,随着动作地起伏,青以一小截削瘦的下巴在红盖头下若隐若现。
他微挑了下眉。
沈知野拖着虚晃的步伐过去,顺手拿起梨花原木桌上的喜秤,喜秤穿过红色盖头,下一秒,盖头被挑起,落在喜冠上。
红烛明火之下,少女精致的小脸暴露无遗。
她带着小女子的羞涩看他,俩人四目相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青以的心头。
她压下心底的怪异,纤细的手指攥着帕子,又将视线挪向别处。
沈知野将喜秤放回原处,看到案几上摆放的两只酒杯,掩唇轻咳两声,微微带着歉意:“近日我身体不舒服,无法饮酒,还望娘子见谅。”
“身子最重要。”青以坐在床榻上,‘夫君’二字一直绕在她的舌尖,她做好了心理建设,本以为可以喊得出来,可现下,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
青以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夫君”后,终于道:“夫君......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句‘夫君’叫出来时,青以心底陡然升起一阵怪异的亲昵感。
沈知野眉梢微扬,他又道:“娘子放心,我会的。今日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既然酒无法喝,不若我们以茶代酒。”
青以本来也不想喝交杯酒,闻言,娇羞一笑:“听夫君的。”
沈知野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
青以偷偷打量着他,他很瘦,今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鸳鸯红玉带扣在腰上,衬得皮肤极白,不过不是正常的白皙,而是有些病态的白。
这人生得目剑眉星,他眼尾微挑,鼻梁高挺,身上笼罩着淡淡地病弱和书卷气,看起来儒雅斯文,平易近人。
不过她总觉得他最近身子好像更虚弱了,听明月说这场亲事是他亲力亲为布置的,想必是为此又病了吧。
她从榻上起身,坐到沈知野对面。
烛影落在俩人面上。
两人相视一对,然后手腕相扣,一同饮下了茶水。
青以放下茶盏,瓷白色碗盏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口脂印,在暖橘色的烛光下看起来暧昧至极。
她抿了抿唇瓣,有些扭捏道:“夫君,我想去净室换衣服。”
沈知野视线从她的茶盏上移开,见她局促得很,温声道:“如今你入了侯府,便是府中的世子妃,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不必事事与我报备。”
青以顿了下,有些木讷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向净室。
净室只和寝房用了一道八折鸳鸯戏水屏风相隔,沈知野可以听到青以拆卸首饰以及换衣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青以一边快速脱掉喜服,一边警惕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这喜服复杂多层,穿起来实在不舒服,脱起来更是麻烦至极,青以想粗暴地将衣裳撕烂,最后还是克制住,耐着性子将喜服一层层脱下来。
最后一件中衣被脱下来时,沈知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来,青以下意识地将衣裳挡在胸前。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她听到门开的声音,沈知野出去了。
青以松了一口气,她快速将衣裳挂好,然后净手净脸。
做完这些沈知野还未回来,她轻手轻脚出了净室。
看着那张三个人都睡得下的宽大床榻,她认命地躺了上去。
床榻上铺着真丝被,上面以冰蚕丝绣鸳鸯戏水的花纹,寓意百年好合。
此时正直夏末,天气依旧炎热,可这真丝被盖在身上却是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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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月光洒满青石地板,树影斑驳,风过摇曳。
沈知野从小厨房端着托盘出来时,一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婢女上前,娇滴滴道:“世子,还是奴婢帮你拿吧。“
说着,她去接沈知野手中的托盘,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背。
“世子?”婢女见沈知野不松手,她抬眸疑惑道:“世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沈知野端着托盘往前一步,他的脸藏着阴影之下,地上的影子冰冰冷冷,没有一丝感情。
婢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依旧温和的嗓音,“不必了,你去忙吧。”
“是。”婢女顿了顿,不死心道:“奴婢就在小厨房,世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待婢女走远了,沈知野才从阴影中走出来,依旧是儒雅斯文的模样,只不过开口的嗓音凉得刺骨:“不好好做事的人就别留了。”
“这......尘凡犹豫了下,“世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怕是不吉利。”
“无碍。”
尘凡知道这是触碰到世子的逆鳞了,只抱拳领命:“是。”
沈知野回到寝房时,正看到青以身上盖着被子,缩成一小团安静地躺在床榻的最里面,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乌澡般的发髻散落下来,随意地落在肩膀两侧。
青以本想赶在沈知野之前睡着,但是她没用晚膳,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没有丝毫困意。
听到动静,青以压下心中的烦躁,她睁开眼睛,便看到沈知野端着托盘,饭菜香味毫无预兆地飘过来,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沈知野将托盘放在桌上,歉意道:“是我的不是,吵醒娘子了。“
青以视线盯着桌上的饭菜,顿觉不妥,小声道:“不是,是我还没有睡。“
“我见你晚膳还未用,便煮了碗莲子粥,还有今早上买的软酪,娘子起来吃些垫垫肚子吧。”
闻言,青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起身从榻上下来。
“多谢夫君。”青以小口小口吃着软酪,发现只有自己吃,她抿了抿唇瓣,放下手中的软酪,“夫君不饿吗?”
青以五官本就长得精致,略偏美艳又藏着温柔。她的桃花眼偏圆润些,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透着些许乖巧。
如今发髻散落,小脸上不不施任何粉黛,又给人干净温婉大方的感觉。
沈知野从她小脸上移开,解释道:“我今日用过晚膳了。”
所以他刚刚出去是让小厨房给她做晚膳了。
青以刚刚的烦躁消失地无影无踪,默默低着头喝粥。
沈知野起身去了净室。
净室内挂了一件又一件青以的喜服,他微皱了下眉,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开始净手。
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直到他一根一根洗干净了,这才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水。
待青以用完晚膳,她又轻呷几口茶,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榻。
沈知野从净室出来时,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
青以想到上次俩人几乎坦诚相见,但是因为太过出乎意料,她并没有注意到沈知野的身材。
如今这样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羸弱。
榻上只有一床被子,沈知野进来时,她交握的双手紧了紧,他身上没有什么味道,满屋子只有兰花淡淡的香气。
她感到沈知野往她这边挪了挪。
烛光摇曳,滚烫的蜡油不断沿着红烛往下。
青以身子紧绷起来,虽说他近不了她的身,但是今日特殊,她不想节外生枝,便红着脸,声音细如蚊呐:“夫君,我今日有些累。”
沈知野突然顿了下,他见青以将被子拉至脸颊,只留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外面,知晓她的心思,便温声道:“娘子好好休息。”
屋内渐渐没入黑暗。
直到旁边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青以悬着的心慢慢才放下来。
她动了动眼珠子,侧躺翻身的同时,手指似是不经意间搭在他的手腕。
青以探了一下他的脉搏。
要比寻常人弱些。
不过只要平日里好好养着,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青以的手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会儿,又不经意地转了身,平躺在榻上。
困意逐渐来临,青以再也抵不住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野渐渐睁开眼睛,满身的温柔儒雅尽数褪去。
他动了动手腕,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青以指尖的温度。
他转头,便看到青以安静地躺在他身边,领口微敞开,锁骨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犹豫了下,然后身子往外挪了挪,背对青以沉沉睡去。
半夜,青以是被一声闷哼声吵醒的。
正在睡梦中的沈知野被青以打醒了。
这不能怪她,她的梦里都是打打杀杀的,有时候会忍不住动手动脚,今夜怕是踢到了沈知野。
沈知野的确是被青以踢醒的。
“夫君感到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青以满脸担忧,说话的嗓音颤抖着,“夫君莫怪,我梦到自己被追杀,这才手脚并用伤了夫君。”
沈知野见青以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看起来是吓得狠了,他关心道:“没关系,娘子可有吓到?”
青以摇摇头:“现在好多了。”
外面突然传来明月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的?”
青以没有说话,沈知野道了句:“无事,你退下吧。”
外面,守了大半夜的明月和尘凡相识一对,俩人露出各自看懂了对方的表情,又各自打了个哈欠回自己房间了。
还以为会要水,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
屋内又陷入安静,青以掀开被子从床尾下去,“夫君,我有些渴了。”
她踩着鞋子给自己到了杯茶,想了想又给沈知野倒了一杯:“夫君喝杯茶吧。”
沈知野视线从她白皙好看的脚踝上收回,他饮了茶,室内又陷入了安静。
青以躺在榻上却没有了困意。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习惯与男子同塌而眠。
青以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尽快适应。
“还在害怕?”
沈知野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青以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没有。”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他的手微凉。
青以下意识想抽回手,她忍了忍,道:“夫君手有些凉,可是身子哪儿不舒服?”
“旧疾,无碍。”沈知野说着将手拿开,轻叹一口气:“娘子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