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醉殇◆

2、第 2 章

　　“其他人都到了，就在二楼。”薮对着裕翔眨了眨眼。
　　仔细一看，乐器行其实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底楼作为乐器行，二楼是活动室，顶楼就是薮的住所。
　　裕翔跟随着薮上了楼，房子处处都是明亮的格调。
　　二楼只有一扇大门，很是大气。薮笑了笑，打开门。房内的明亮光线一下子让裕翔睁不开眼。
　　那是一间很大很雅致的屋子，环形的半圆状墙是大大的一片落地玻璃，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来，铺了满地。屋子里有桌椅沙发，然而最主要的，是应用齐全的乐团器材设备。
　　裕翔有些惊讶的看了薮一眼，后者则是得意的点点头。
　　这才定下神来，房内此刻只有一个人。那人坐在落地窗旁，阳光将他半面身子照得几近透明。那人抬头看他们一眼，继续低头在自己左手上一圈圈的绑着绿色方巾，看样子他是吉他手。
　　“光和慧呢？”薮一边示意裕翔进门，一边问道。
　　那人倒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楼上薮的房间，薮自然领会，无奈上楼去。
　　裕翔有些局促的坐到架子鼓旁，拿出鼓棒，不知该做什么好。
　　为什么他不说话呢？这样自己至少可以对这个人有个印象。裕翔抬眼看他，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那双狭长的眼睛，很坚定却也很淡然的望过来，像是思索着什么。裕翔低下头，不再看了。
　　低头认真的擦拭着鼓棒，动作有些僵硬起来。
　　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点不热切，一点不尴尬，却就是淡得让人忐忑。
　　“怎么了？”许久，裕翔实在觉得气氛有些受不了，只好开口。
　　抬头，果然他仍在看他，丝毫不闪躲。
　　“恩。”见裕翔有些不自在，那人耸耸肩发了个单音节词，低头继续缠方巾。
　　裕翔哑然，“恩”？“恩”是什么意思？
　　就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裕翔此刻突然有点害怕起这个人来，本就不善交际的自己，再碰上这样的团员，似乎日子不会好过。
　　楼梯口开始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裕翔暗舒了口气。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的衣服不要乱穿。”薮婆婆妈妈的跟在两个大男生后面，可那两人却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薮按了按眉心，把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好了，我来介绍。”薮走到中央的位置，正要说下去。
　　“哟！你就是鼓手？”其中一个少年露着虎牙，一脸的阳光明媚，三两步走到裕翔身旁，熟络的勾住了他的肩膀。
　　薮眯了眯眼，透露出几分危险。
　　“啧啧啧，挺可爱的嘛，脸真小。”那少年将手在裕翔脸前比了比，又兀自笑开了，“你好，我叫八乙女光，叫我光就可以了，乐队中的BASS手，或者你要叫我风流美男，我也是没有意见啦。”
　　“你去死吧，你欠下一屁股风流债倒是真的！别吓坏了人家！”另一个和他打打闹闹的男孩在一旁吐他的槽，“你好，我是键盘，慧。”说着很礼貌的伸出了手。
　　裕翔似乎有些惊吓到，不太自然的回握了下。
　　光勾着裕翔的肩膀，就在他耳旁说开了，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拘束。
　　“我帮你介绍，薮宏太你认识吧？主唱兼吉他。”光笑看着一旁沙发上面无表情的人，裕翔点点头，也染上了些笑意。裕翔瞟了眼窗口的人，他怎么还在缠方巾？
　　“薮就跟我们妈妈似的，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好了，他神的很。”光刚说完，不远处就飞来了抱枕，他迅速躲过，顺便救了裕翔一命，却苦了身后的慧。
　　裕翔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虽然眼神里还有着些淡漠，但他是真的觉得有趣。
　　“恩，还有那个。”光用下巴指了指窗边的人，“他叫冈本圭人，主音吉他。”
　　裕翔等着光介绍下去，却久久没有了后文。裕翔侧头看过去，光正巧准备侧过来，伏在他的耳侧悄悄的说：“据说刚回国，是薮的朋友。平时很少话的，所以我也不了解他。”
　　裕翔顺着光的视线望过去，才明白从一进来开始就感觉到的那人的绅士气质是从何而来了。
　　那人抬头看他们一眼，光和裕翔立刻低下头去。
　　“那就是很难相处咯？”裕翔轻声的问。
　　只见光摇摇头，自己也很疑惑的样子：“不是难相处，其实有时候感觉他很温柔，只是不与人热切罢了。”
　　也许裕翔能够理解那种感觉，又或许不能。总之，在见到这人的第一天，冈本圭人的没有把握性带给了他许多不自在感，即使是在很久以后，这种不自在感都未曾退却过。
　　仅凭唯一的一句“恩”，裕翔听不出他这个人的任何特性。他不会看人，也从不想用眼睛去了解一个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岛裕翔最厌恶的，其实是少话的人。

　　“好了，今天不排练，只是互相认识认识，过会去那里吧。”薮无谓的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
　　见裕翔又是一阵的迷惑，光耍宝似的凑近了他：“嘻嘻，那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慧一脸无奈的走过来，纠起光的后领：“我说你玩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连小弟弟也不放过，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喂！你不要总嫉妒我行不行？你身边不也有很多大妈大婶的么？”光不要命的刺中慧的要害，之后可想而知的，是一片混乱。
　　一阵闹腾后，总算安静了片刻，光倒也讲到了重要问题：“我们乐队没有名字吗？”
　　众人纷纷看过来，表示赞同。
　　薮笑了笑，站起身来：“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
　　只见一边的圭人轻轻的牵了下嘴角。
　　“什么意思？”光和慧异口同声。
　　薮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了裕翔身上：“六度空间。意思就是说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说着，薮又看向了圭人。
　　“很好的想法。”裕翔点点头。他们之间的相遇似乎就有点这种味道，总之都是缘分。
　　“所以我们的名字是？”光抬头扫了所有人一眼。
　　“ＳＤＳ。”另外三人同时开口，很响亮的名字，一旁的圭人沉默着笑了。

　　天色还不算暗，成员们早早收拾了东西去了所谓的秘密基地。
　　才来到那附近，裕翔就觉得奇异。听说那里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楼下就变成了酒吧。可是他们现在所来到的地方，实在不像是有店家的地段。很安静的住房区，零零散散的低层旧房子，大多是有些欧式化的建筑，但都透着点腐旧的潮味。
　　走近一些，像是由砖砌成的墙，虽然古老，却纷纷缕缕都透着欧洲味道。周围可见的外国人突然多了起来，附近看上去像是堆积了很多外国留学生以及海归派。
　　走进一条巷子，只看到远处挂着很小的牌子，成员们都熟门熟路的向前走着。
　　裕翔觉得自己挺喜欢这个氛围，左看右看起来，最后却将视线停留在了安静走在自己身边的圭人。
　　圭人很下意识的用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方巾，裕翔仔细观察了起来。
　　那是块绿色的格子方巾，有些许的英伦风味，方巾上连着几条金色链子，又平添了些rocker的气息。其实最为点缀的，要数方格中央的鱼，画得很抽象的模样。
　　“喂，小心。”很平淡的语气。
　　但裕翔却觉得手臂一紧，人被硬生生的拉扯了过去，随即身边就有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
　　裕翔暗自心惊，抚了抚胸口，圭人适时的放开了他的手臂。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裕翔其实想要说谢谢。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圭人有些发笑的说。
　　裕翔一愣：“我刚想谢谢你。”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低下了头。
　　“可我没从你眼睛里看出谢意啊。”圭人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开玩笑的。”
　　裕翔的眼神又暗了些，伴着些无奈与，怨恨。他恨死自己的眼睛了。
　　但是，他总算听见了他的声音，是低低的，很安心的那种，和他的人有几分相似。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裕翔断定，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很奇怪，这样的情况着实没有出现过。

　　弯弯绕绕的走了会，他们总算停在了一幢欧式矮房前，里面很黑暗，几人走了进去，上了红木楼梯，实在是很偏僻的地方。
　　“这是薮的朋友自己开的，所以平时也就我们常来。不过，晚上这里可high得很！”光似乎知道裕翔在疑惑什么，走到他身旁这样说着。
　　走到二楼，才真正看到了店门，的确是十分有情调的地方。店门口墙上是随意的涂鸦，以及老板亲自绘上的店名，然后放着辆老式的自行车作为装饰。店门另一边，则是放了个古色古香的缝纫机，像是前台似的。
　　裕翔笑了笑，才第一眼，他就确信他爱上了这个地方。
　　进门，就是个小型的厅，有酒吧，上面瓶瓶罐罐的洋酒，然后远处是一个舞台，伴有全套乐队设备以及DJ机，十分的专业。很雅致的灯光以及别致有型的蝴蝶型暗黄台灯，配上一桌一桌的环形沙发，实在很具独特的风格。
　　光做起了导游，一一为裕翔介绍起来：“这里底楼是酒吧，白天没人的。但是晚上，啧啧，这里会很让人沉迷哦。二楼三楼都是咖啡厅，我们可以上去看看。”
　　走上楼梯，又是不太一样的感觉。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些照片，裕翔从中也找到薮他们，都是些朋友来玩时留下的。十分欧美的咖啡厅，阳光很好，投在楼梯口，房间内。拱形的隔间设计，英伦的壁灯，都让裕翔感到几分惬意。再转头，却见圭人早已坐在阳台外的桌子旁，拿着一本很厚的书看起来了。阳光温和得让人心悸，就不偏不倚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他的老位子。”光耸耸肩，走过裕翔前面，道了这么句，便自己去弄喝的了。
　　圭人带着黑框眼镜，宽阔的胸膛，让他即使穿着很普通的休闲衬衫，都架出了良好的曲线。裕翔只觉得，他太适合这里，所以不能去打扰。
　　他就近坐下，再次仔细环顾环顾四周，越看心里越欢喜。

　　日落得很快，天渐渐暗的时候，人就多了起来。不过都不是到楼上来喝咖啡的，裕翔听着楼下的纷纷扰扰，感觉气氛开始慢慢的和白天感觉到的不太一样了。
　　“走吧，我们该下去了。”薮一拍手，领导似的站了起来。
　　圭人这才合上书，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似是有点累了。裕翔走过他时才发现，这是厚厚的一本英文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楼，裕翔跟在了最后。楼下的几乎都是白领和老外，裕翔有些忐忑了。
　　“yo~keito！好久不见！”一个混血男人迎上来。
　　圭人一笑：“I’m back。”低低沉沉的声音。
　　两人击掌拥抱，很有交情的样子。
　　那人回过头面向薮：“Hey，Band成立了？那今晚表演吗？”
　　薮摇摇头：“今天才刚正式成立，过几天吧。何况，今晚不是有他主场么？没有我们也不碍事。”
　　“Oh~yeah！You are right！”混血男子点点头，似乎对今晚很期待的样子。
　　“他?”裕翔凑到光身旁，反正知道他一定会解答。
　　光一笑：“哦，是这里一个很知名的驻唱歌手，挺受欢迎的。听说上阵子被唱片公司签了，现在成了准大明星了。”
　　裕翔刚打算点头，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起哄了：“Hey，他来了！Welcome~ryosuke！”
　　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长长的头发，一看就是细心的打理过，十分漂亮的面容，十足的明星架势。
　　那人径直走向他们，似乎是认识的样子。但看到裕翔，很机灵的他，立刻点头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山田凉介。这里的驻唱歌手。”
　　“那么谦虚干什么？你马上要发第一张专辑了吧？”光拍拍他的肩。
　　凉介笑笑，掩不住的开心：“恩，在制作中了。”
　　裕翔也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几个人便坐下来聊了起来。
　　凉介是个很随和的人，不过却很有自己的主张计划，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凉介的机灵是他迷人的地方，他懂得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说着说着，凉介拿出了一叠照片。照片拍得很有性格，每一张都很传神的抓住了凉介的性格。
　　“这是我这张专辑的照片，还没有做后期。”他笑嘻嘻的说。
　　“拍得很好。”圭人轻轻的开口。
　　“真的吗？”凉介开心的望过去，能得到圭人的肯定还是很不容易的，“是个天才摄影师帮我拍的。”

　　酒吧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涉足演艺圈，所以大家都算是有点自我品味的人。晚上九点，演出正式开始。今天没有band，所以凉介不得不放伴奏带演唱。
　　凉介是更偏向于简单唱歌的人，没有过多的肢体动作。只是一支立麦，一把椅子，用歌声传递感情的人。
　　台下的人都很享受，大家微笑看他，然后在他的歌声中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几曲下来，一个小时的演出时间很快过去，台下无疑是一片掌声雷动。凉介微笑接下，走下台来。
　　“唱的越来越好了。”薮喝了口酒，看着他。
　　凉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过脸恰巧看到了自家经纪公司的老板。
　　“失陪一下，去打个招呼。”这才拿着酒杯离开，去一尽新人之责。
　　大家都知道，要打进娱乐圈是不容易的，虽然可能得到很多，但在这之前，注定失去更多。
　　“好了，如果差不多，我们就走吧。”薮发话，众人也只有点头。
　　裕翔站起身来，有些晕眩，可能是坐太久了。转眼看到一直安静坐在身旁的圭人正巧看着他，便很礼貌性的一笑。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想笑的样子。”圭人站起身来，不是压迫感，只是很淡然的在说话，“那为什么笑？可以不笑的。”
　　裕翔一愣，再眨眼，他已经走远了。
　　裕翔有些闷闷的往外走，对他的害怕又莫名的加深了一层。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看进他的双眼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侧，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走来，眼看就要撞上。裕翔回神，刚要认命的闭上眼睛。又是被人一拽，这次的力道要更大了一点，裕翔整个人都向他倒了过去。只觉一股扑鼻的淡淡香味，是很独特的香水味道。
　　圭人凑近他：“你的眼睛是真的不管用是不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裕翔的一脸窘迫，伸手扶他起身，“以后小心点。”最后一句是很轻柔的。
　　裕翔这才发现，其实不说话的冈本圭人，是比谁都要温柔细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