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里》风景今朝是

15、第十五章 绿杨阴里（初）

　　杨缕是杨家唯一的孩子，她从小体弱多病。
　　杨家世世代代居住在名为绿杨荫里的山庄里，过着平凡又普通的日子。
　　绿杨荫里种了很多杨树，其中有一棵据说已经上千年了。
　　杨家小姐有一个秘密：那棵最大的杨树上有一个神灵，可以实现她的愿望。
　　比如最想要的一款饰物，父亲今天早点回来之类的。
　　今天，她十七岁了，父亲为她招了一个夫君。
　　但她在房间里听见母亲和老嬷嬷说话，说她身体那么弱，不会有孩子。
　　她站在杨树下，许了最后一个愿望：
　　我很喜欢你，你可以成为我的孩子吗？
　　树上的神灵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一如既往地答道：
　　“好。”
　　而在那片名为“绿杨荫里”的、被高大围墙隔绝的山庄深处，少女杨缕的故事刚刚画上一个诡异而凄凉的句点。
　　苏辰实在佩服觞羽和吴方的行动力，能够这么快收拾好东西，又将他在半个时辰内就赶出了半日茶楼。
　　他只带着一把剑，一个包裹，还有一只陪他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羽毛蓬得像个小毛球，抖得跟筛糠似的的傻鸟。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半日茶楼中几乎没有温度的起伏，觞羽甚至还在扇着宴。
　　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苏辰只穿了单薄的道袍。看上去很仙风道骨，但是，寒气瞬间穿透衣料，激得他打了个哆嗦，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
　　他还要步行三十里，前往绿杨荫里。
　　在听见这个消息时，一向淡定的苏辰都崩不住自己的表情：“我们没有交通工具？”
　　觞羽却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我又不能出去。”
　　“阵法，符咒？”
　　“玄都内不经过申请，不能使用。”
　　“御剑呢？”
　　“在外城确实可以”，觞羽似笑非笑，“但你行吗？”
　　苏辰想了想自己的法力，选择闭上了嘴。
　　觞羽随即将一个有温度的东西抛进他怀里，他低头就与那只明显不是很乐意的信鸽来了个大眼瞪小眼，都看得出对彼此的嫌弃与不情愿。
　　但他还是因为觞羽所言的讯灵阵可能不稳定，不得不拎上这只并不敬业的傻鸟。
　　那鸟看了他一会儿，猝不及防地狠狠啄了他手背几下，留下几个迅速泛红的小坑，啄得他手背生疼。
　　觞羽恍然大悟，终于想到自己漏了什么，马上告诉吴方：“把纱布装上，再来一瓶跌打药。他很可能会有用。”
　　苏辰：“……”我并不想它们派上用场。
　　他更加嫌弃地将鸟扔在一边：“就这，信鸽？”信鸽的服从力它有吗？”
　　觞羽笑道：“不要那么挑嘛，我觉得还不错。”说完直接用手去摸。
　　苏辰刚想嘲讽一句，真的？那你有本事不被啄？
　　就看见那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鸟，此刻却像团柔软的绒球，温驯地伏在觞羽手上，甚至讨好地蹭了蹭觞羽的手指，发出细弱的咕咕声。
　　苏辰：“……”为何如此区别对待？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对觞羽道：“我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吗？”
　　觞羽想起这个幕僚当得，把好歹也应该算是主人的苏辰坑的，难免对苏辰颇感愧疚，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
　　“那就叫它‘羽真春’吧。”
　　觞羽：“……” 他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看向苏辰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幼稚不幼稚？”
　　觞羽没有管，一指门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苏公子，你可以出发了。”
　　然后一切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绿杨荫里这座山庄，大概占了整个西观区的四分之一。
　　苏辰凭着不多的方向感，竟然真的找到了绿杨荫里。
　　绿杨荫里山庄外是极高、仿佛隔绝天地的围墙，好像没有大门。
　　杨庄主独自一人，背对着那高得令人窒息的围墙，在围墙之外等他。他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又带着一种长期守护秘密的疲惫和审视。
　　他没有任何寒暄，一开始就直接对苏辰说：“先声明一点，我的女儿对外界的认知和常人不太一样。”
　　“绿杨荫里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苏辰心底。它绝不仅仅是指地理上的封闭，更像是一种认知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