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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最后的24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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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和A君放心不下我这个“状况王”,在化妆师离开后,留住在了我家。
离婚礼当天还剩最后的二十四小时。
彩排安排在上午10点,由于塞车,我们到达礼堂的时已经11点了,装饰现场的紫藤和薰衣草早就运到,并由工作人员开始布置。
紫色的花朵加上微金的薄纱,整个礼堂仿佛梦幻仙境一般,笼罩在迷蒙的色彩中。
伊藤先生也来了,A君连招呼都没和他打。
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细瞧伊藤先生,果真不同凡响,混血儿所独有的充满魅力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以及成功人士拥有的那种自信和傲气,虽然是和美人哥哥完全不同的一型,但正如B君所说,的确是看了让人不由得喜欢。
真正彩排的时间也就十多分钟,在我眼里这纯属是多余,结婚又不是表演,没事儿预演个什么劲儿,弄得跟话剧社活动似的。
“我哥在哪了?”A君指挥着布置工作。
“刚才还在这呢……可能是去后面花园了,你有什么事?”我问。
“你也不盯住了自己老公。”这是A君第一次从词汇上承认我和B君的关系。
“明天他就彻底跑不了了,现在那么着急做什么,给他点时间享受所剩不多的单身汉生活得了。”桃花君在旁边开玩笑,“咱们今天晚上也去HIGH一下?”
“把他找回来,少让他和那个鬼子在一块儿,快去!”“小亲妈”发号施令。
“你的恋兄情节太严重了。”桃花说。
“是。”我将来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小姑啊。
花园里没有B君的身影,我询问路人甲,有没有看见“美人新郎”,他说好像是在化妆间。
礼堂的侧面是一个套间,供新娘化妆和休息用,我走进外间的化妆室,正巧看见伊藤先生端着水要进里面的休息室。
他先是一愣,然后把水杯交给我,告诉我B君在里面,可能有些不舒服。
我谢过伊藤,他便离开了套间。
敲了两下门,休息室里传来B君的声音:“COME IN PLEASE 。”
我没有去开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大约过了十几秒,B君打开门,看见我站在那里,便展开一个笑容。
“是杨柳啊,我还以为是伊藤,你怎么不作声。”
我把水递给B君:“你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这里比较安静,你也进来。”B君示意我进去。
向里看了一眼,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几把椅子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我摇了摇头,没有进去。
“杨柳你的脸色不太好。”B君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不是,你先进去。”我把B君推进休息室,关上门,然后锁上外面的小插销。
“你怎么了,杨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B君隔着门板问我。
我依在白色的门上,轻轻的敲了敲。
“美人哥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知道薰衣草和紫藤的花语吗?”
“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表妹告诉我,紫藤花象征缠绵的爱情,花语是沉迷的爱;而薰衣草是等待爱情,相信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到奇迹。”
“表妹还说,一个人喜欢什么花,就暗示了她将来的爱情,你相信吗?我以前从来都不信……”
“B君,我叫杨柳,不是因为爸妈他们喜欢恶搞,想在女儿的名字里凑齐三种树,让别人取笑的,老爸他好歹也是一个高中语文老师,不会那么没有文化。”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现在我要给你唱一首歌,作为以前你唱给我听的回报,我要唱了,你不能笑……”
观音莲摇曳在田间小道,肩并着肩编织了梦想;
竹叶小船浮沉在流逝的光阴中,烧尽了夏日的恋歌;
天空中满是夕阳余晖;
而被忘掉了的人是泡沫,使人不知如何是好;
在不肯停歇的雨中,在曾等待你的无人车站里;
在夏日的尽头,在夏日的尽头;
就很想见到你,因为我们曾经穿越过同样的风雨;
在霞光满天夏草茂盛的原野,追忆会深深渗入人内心伤口;
从那时之后虚度了多少光阴,都如潺潺细流般消失;
即使拼凑出了曾经对谁说过的话;
却也再回不去那没人记得的夏日;
夏日的祈祷,夏日的祈祷;
是奇妙的萤火乐曲,是风摇动着的铃响;
夏日的尽头,在夏日的尽头;
就很想见到你,因为我们穿越曾经有过的同样的风;
夏日的尽头,在夏日的尽头;
就很想见到你,因为穿越曾经有过的同样的风;
……
“B君我不懂日语,可是我也会唱这首歌,如果你喜欢,就应该早些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也不说呢?”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这是唐寅的诗,我也想做到他说的那样,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是B君啊……我不是一个无敌女超人,这世界上还是有可以伤害我的事……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
……
过了许久许久B君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桃花和A君反而找了过来。
“新娘子蹲在这儿干嘛呢?是害羞了吗?”桃花拿我打哈哈,“是高兴的都哭了吗?这可是大新闻。”
一听桃花说话,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滴滴答答的从指间渗出,掉落在地板上。
“呦,森森,你还真哭了。”桃花扳起我的脸。
“出什么事了?”A君问。
“没事儿……快结婚了,高兴……”我不想让她们知道。
“你这可不是高兴。”桃花收起玩笑的语气。
“她怎么了?”A君问桃花。
“我少说也有七八年没看见她哭了,那年她和金宝宝打架,手指骨折都没看见她掉眼泪,我们还以为她没有泪腺,怎么今天却洪水泛滥开了。”
我身后传来敲门声。
“是谁在里面?”桃花问。
“我。”
A君拨开了插销,B君从里面走出来。
“俞森森,你这是唱的哪出戏,把新郎关起来,自己在外面哭,是不是真受刺激了?”
B君就站在我面前,没有一句安慰或是解释的话。
“哥,你和我出来说话。”A君似乎突然了然一切。
想抓住B君不让他走,但当我握住他干燥的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早被鼻涕眼泪模糊成一团,便下意识的松了手。
B君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和A君离开了。
桃花挨着我坐下,递过来一张纸巾:“别哭了,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这个我也知道。”
我依在墙上,闭着眼睛,也想关上控制泪腺的开关,但却止不住泪水的分泌,只好放任它们不停的涌出。
不想让父母察觉这件事,我和桃花一起回了她家,打电话告诉我妈,说我们想最后狂欢一晚。
桃花说我这是因为平时不哭,所以才在关键时刻哭起来没完。
接着她又劝我,说再哭下去,明天眼睛肯定会肿,就没法上妆了。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泪水还是止不住,也许这真是从来不哭的“报应”——不会哭,也便不知道怎样停止哭泣。
晚上,A君来看我,桃花说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A君支走了桃花,对闷在被子里的我说:“我哥不开口,可是伊藤说他们什么也没发生,我想他不会撒谎的,所以你别胡思乱想。”
“我不是为了这个难过。”
“那为什么哭?”
我没有回答。
“明天的婚礼怎办?”
“我会参加的,你回去吧……”
A君劝不动我,便离开了桃花的房间,我听见关门的声音。
屋里像死一样的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我在昏昏沉沉中又听见开门的声音,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然后我感到床震动了一下,有人坐在了床边。
来者拍了拍我的被子:“你出来透口气。”
这个声音我晓得,是B君的母亲。
“您怎么来了?”我从被子里探出头。
“听A君说你们的婚礼好像出问题了,我就来看看你。”
“是A君让您来的?你别担心,我没事儿。”
“是我自己想来的。”
我坐起来,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能说,只能这么干坐着,听B君的母亲喘了几口大气。
“你也知道了吧。”B君母亲的语气冰冷。
“知道什么?”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伊藤的事。”
我沉默了。
“当初我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们还都瞒着我,可我是妻子、是母亲……有什么事又是我不会知道的呢?二十年前,那个人抛弃了我,别人说他攀龙附凤忘恩负义,周围的人都同情我……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明白,真正值得同情的人是他——那个爱上十五岁少年的可怜家伙。”
“如果说我当初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把B君交给了他,那孩子跟他太像了……也不能说完全像,那人的勇气和运气,只够娶了爱人的母亲,郁郁寡欢的活着,直到死也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爱的是谁,不像自己的儿子得到了爱人的垂青,千里迢迢为他赶来……”
“您说的不对!”我打断她,“您说的不对,我和您、B君和他的父亲……并不是一样的,我们不是在重复你们的故事。”
“有什么不同?”B君的母亲问。
“我喜欢这样的B君,喜欢那个爱着男生的B君……事实上,我是先知道他是同性恋,然后才和他交往的,我没有要求过,他像对待女生那样对待我,甚至我也可以用男生的方法爱他。”
B君母亲惊奇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伤心的原因,但这应该不是怨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了我的求婚,但是,能与他相遇,在我看来都是一种奇迹。”
B君的妈妈看了我一会儿,擦了擦眼睛:“我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人,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应该意识到,你们的未来与我们的过去不同……但我还是想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吗?”
“有的……如果可以,请您告诉我止住眼泪的方法吧……”我的眼泪再次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