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酒》序仰

5、观湖山庄客·一

　　三个人坐在崖顶上等着宁安上来，不知怎的，叶知眠想起那名叫“世羽”的少年时，总感到怪怪的——正好，宁尘坐在她旁边，便想问问关于那名少年的事。

　　“那名给你通风报信的弟子，是谁？”墨竹晏比她先开口问道。

　　“他叫宋世羽。”宁尘道，“墨兄有何问题？”

　　“无甚，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墨竹晏笑笑，“宁兄弟，他来山庄多久了？”

　　宁尘道：“四个多月。”

　　叶知眠好奇道：“怎么来的？”

　　宁尘道：“那时候我正在群英会的途中，所以不是很清楚，听父亲讲，姐姐说她遇到宋世羽的时候他正在被一堆人围殴，她出手替他解围后，他就执意跟在她身边报答她。姐姐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山庄里头了。”

　　叶知眠又问道：“宋世羽的父母呢？”

　　宁尘道：“就是因为没有父母才显得可怜啊。”

　　墨竹晏“咦”了一声：“观湖山庄不是不收来历不明的弟子吗？”

　　宋世羽穿着只有观湖山庄的弟子才能穿月白色校服。

　　宁尘挠挠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起初没想着收他为弟子，他也只是想在山庄谋一个职位就好。于是父亲就把他安排到珍香阁里煮饭，不过因为他煮饭太好吃了，就被王行师父收为弟子了。”

　　墨竹晏惊道：“这与王行师父有什么关系？”

　　“王行师父喜欢吃啊，收他为弟子后，就天天能吃到好吃的饭了。”

　　“……”

　　一阵沉默。

　　最后，是被宁安的到来打破的。

　　宁安身后跟着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据她介绍，少女叫迟小钰，来自沧州城的一户商贾人家，到观湖山庄已经有十一年了。

　　宁安插着腰道：“阿尘，我明明可以一个人上来的，你怎么还让师妹下来呢？”

　　“若是按照姐姐的速度，恐怕我们在崖顶等到天黑了也回不去山庄。”宁尘一脸真诚地道。

　　然后，他看向迟小钰：“多谢师妹。”

　　“公子，不必客气。”迟小钰俏脸一红。

　　两个人各叫各的，肯定有一个人不对。跟墨竹晏呆久了，叶知眠居然也好奇起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显而易见，肯定是那位师妹。

　　“既然人来齐了，我们进去山庄了。”宁尘的出声唤回了叶知眠的思绪，她望着崖顶那座巨大高耸的门，心里难免激动——终于，要成功了。

　　宁尘走到门前，双手轻按在门上，内力凝聚在手掌，轻喝一声：“开！”

　　沉重的大门缓缓朝内而开，观湖山庄的真实面貌一点一点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何等盛景啊。

　　五座山峰巍峨磅礴，犹如五条潜龙出渊，雄浑壮观；山间云雾缭绕，仿佛抬头一点便能触碰到天；五座木桥连通中间那座主峰，山峰与山峰之间又以木桥相连，错落有致；木桥之下一片湖水光滑如镜，倒映着世间美景。

　　山在虚无缥缈间。

　　叶知眠的心中不由得冒出这七个字，仿佛世上所有的优美辞藻都抵不上这一句话描绘的情景。

　　她此刻庆幸自己读的书多了一点，否则她就只能看着此间美景光感叹一句“好美啊”。

　　“好美啊。”墨竹晏赞叹道，“宁兄弟，要是我家也有这般美景，我二十岁之前不到宗师都对不起它。”

　　“墨兄武功已是同辈翘楚，若是二十岁就突破宗师，其他人怎么活？”

　　“我说的是酿酒的宗师级别。”墨竹晏道，“这么多山，一定有很多适合酿酒的药材。”

　　宁尘：“……”

　　五人开始过那长长的木桥。

　　虽说木桥看上去有点年久失修的样子，走上去也确实有点摇晃；但叶知眠的轻功也好，走在摇晃的木桥上如履平地，而且能听着一旁的宁安为他们介绍。

　　叶知眠心道宁安和宁尘不愧是姐弟，一模一样的白兔性格，这番介绍简直是要把家底都说尽了。

　　“最左边的那座山，那是珍香阁所在，山庄所有食物都是由珍香阁提供的，也包括弟子受伤需要或者是是外出历练需要的药材。珍香阁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二位少侠一定要尝尝啊。”

　　“珍香阁过来是玉剑山，山庄弟子的剑术启蒙与磨练都是在玉剑山完成的。山上还有一个问剑阁，第一次下山的弟子都可以到问剑阁求得佩剑。”

　　末了，宁安又补了一句：“弟弟的鸣蝉剑就是在剑阁得到的。”

　　“再过来一座，就是机关楼。古有大能者墨子创墨家，墨家以机关术见长，机关楼里的那些前辈，最早最早的师父都可以追溯到墨家，山庄里的机关都是由他们布置的，特别厉害。”

　　“最右边的是天工坊。专门负责铸造兵器，问剑阁中大部分的剑都出自于天工坊，不过天工坊也不是只锻剑啦，里面的前辈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铸造领域。”

　　“而我们脚下的这座木桥，通向的则是主峰——立湖峰！立湖峰上有座管理院，不论是来山庄的弟子还是拜访的客人，都是要到管理院登记的，二位少侠现在要去的就是此处。管理院之后有一座周围种满绿萼梅的若止楼，那是父亲也就是庄主的住所。”

　　宁尘接着道：“父亲前几天应邀前去流火国了，不然父亲看到二位的话，他会很高兴的。父亲向来喜欢小辈。”

　　墨竹晏颇为遗憾道：“真是可惜了。”

　　到了立湖峰，迟小钰还有功课在身，不敢多留，告辞后便回玉剑山了。

　　宁尘和宁安领着二人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头建筑前，那建筑上挂着一块牌匾：管理院。

　　宁尘和宁安先在门口作揖，而后才踏进去：“柳伯伯，有客人来了。”

　　叶知眠和墨竹晏紧随其后，拜道：“晚辈打扰了。”

　　“噢，新来的客人呐。”在书案上抄写古籍的中年男子停下笔，将桌上的上好宣纸换成了一本册子，毛笔蘸满墨水，道，“姓甚名谁？”

　　“墨竹晏。”

　　“叶知眠。”

　　“年芳几何？”

　　“十八。”

　　“十七。”

　　“自何而来？”

　　“启月城。”

　　“……天御城。”

　　中年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叶知眠；宁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宁安忍不住道：“天御城，是一城双将那个天御城吗？”

　　“嗯。”叶知眠神色复杂地点了一下头。

　　宁安一对眸子流露出敬佩之意：“枪神叶问风，枪仙叶玄冰，一城双将军，玄正国所幸。”

　　宁尘无心一问：“叶姑娘也姓叶，是与枪神枪仙有什么关系吗？”

　　叶知眠欲言又止，过去种种浮现在眼前——哥哥温柔的目光，一起练枪时的快乐，父亲憔悴的身影……

　　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旋儿，叶知眠神色中有几分落寞：“不过同城而已。”

　　与叶知眠相处这么久，墨竹晏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正想说什么让她开心点，中年男子道：“登记完，二位可在观湖山庄行动。不过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且在山庄的一切费用皆有二位自付。”

　　叶知眠已经收拾好情绪，神情与平常无异，道：“观湖山庄有块雕着梅与鹿的令牌，拿此令牌到观湖山庄，便可自然在山庄内行动且无需钱财，可否属实？”

　　“自然。”中年男子答道。

　　“给。”叶知眠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玉雕成的令牌，令牌上面的图案，是一头鹿在梅花树下，仰头望花。

　　“你怎么会有这块令牌？”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令牌？”

　　前一句是中年男子问的，后一句是墨竹晏问的。

　　中年男子惊讶的是，这种白玉梅鹿令牌乃是三十年前观湖山庄为答谢曾经对山庄有过大恩的人而雕刻，一共只有六块，且基本都被门派珍藏着，怎么会让一个人轻易拿出来呢？

　　墨竹晏惊讶的是，她身上为什么会收着那么多令牌，而且令牌的种类都很珍贵，比如听雨楼的尊客令牌，此时的白玉梅鹿令牌。

　　叶知眠平静道：“这是一位前辈借我的。”

　　身在江湖，不透露自己过多底细可以理解；既然是借的，勉强说得通吧。中年男子心道。他接过那块令牌，道：“叶姑娘什么时候想出去，就什么时候来……”

　　一旁的墨竹晏想到什么，出声打断道：“等等！”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墨竹晏手掌一翻，一块白玉令牌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笑着道：“刚刚才记起来，我好像也有一块。”

　　白玉令牌上，同样是梅花树与一头鹿。

　　宁尘转头看着宁安，语气中带着怀疑：“姐姐，这种白玉令牌总共只有六块对吧？是对山庄而言十分珍贵且重要的东西对吧？”

　　“……至少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们的。”宁安的语气中也带着怀疑。

　　三个观湖山庄的人崩溃的问：“为什么你也有？！”

　　你当它是大白菜啊！

　　路上随便一个摊子就能买到啊！

　　被这么盯着，墨竹晏怪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师父给的。”

　　“你师父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