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那个Who

22、第二十一章

　　十二月二十，无锡，烟雨楼。
　　南宫明慵懒地半趴在窗棱上，手里拿著酒杯，看著外面似有若无，却又连绵不绝的细雨，阴冷的冬天，啧，真是让人讨厌呢！
　　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不同。
　　北方的冬天，即便是寒冷，也让人有一种大张大阖的感觉，直刺入骨，寒意之外却也有一种另类的舒爽。
　　南方的冬天，见不得鹅毛般从天而降的大雪，只是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阴沈，当阴沈终於要把人逼疯时，就会下起如丝的细雨，卸去一点点沈重，然後，又开始下一个循环。寒意就在这往复的循环中，一丝丝地渗入肌肤，融入骨髓，再让人无法驱逐。
　　南宫明二十几年的人生并不只局限於江南。相反，作为南宫世家的少主，他十七岁便开始仗剑行走江湖，大江南北，几乎都走遍了。可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麽地，除了前两年的冬天，他的冬天都是在江南过的，虽然一向不喜欢江南的冬天，可也没达到厌恶的地步。两年前机缘巧合在漠北过了一次冬，去年，刚到深秋，他便忍不住自己又颠儿颠儿地赶去了漠北，为此还被那个人狠狠地嘲笑了一把。
　　今年，哎！看著窗外几乎是在挑战人的耐性的细雨，南宫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希望那个人来时，能带来一些属於北方的感觉吧！能在江南阴冷的冬天见到他，真好！
　　上官厉觉得现在一路狂赶的自己，真有点像个毛头小夥，明明都已经快三十了的说！尽管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但上官厉并未把马速慢下来，相反还在自己爱驹的臀上，又轻轻来了一鞭。
　　认识南宫明是在两年前的夏天。看著明明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南宫明，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属於中年人的疲倦，也不知怎地，上官厉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泛起了一丝涟漪，持续地触碰著某个地方。
　　夏天，冬天，又是一个冬天。
　　当南宫明捎信说这个冬天无法去漠北时，上官厉果决地把所有事务都丢给了其他人，自己却单人独骑，快马加鞭地赶往江南。想想自己当时的行为，以及身後暴跳如雷的副教主和两位护法，直到现在，已经身处江南了，上官厉都还有点不能相信，自己居然真得就这麽不管不顾地来了，只是为了见到那个人吗？
　　听到几乎无人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快速接近的马蹄声，原本怏怏的南宫明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探著脖子往外看，当血红色的骏马和马背上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划破雨幕进入南宫明眼帘时，南宫明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灿烂笑容。

　　因不知那些黑衣人何时要在无锡行事，莫篱和天一一路也不敢耽搁，有捷径可走时，决不行大路浪费时间。但邯郸距无锡又何止千里，因此，纵然一路狂奔，也仍是花了十余日才赶到无锡境内。眼看穿过眼前这片林子，以二人的马速顶多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无锡城，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送了一口气。还好一路赶来，也未从听风阁各地的堂口听到无锡出事的消息。
　　二人决定在林外休憩片刻，再穿林而过。马儿也借机在地上寻几颗草吃，顺便恢复一点体力。
　　天一斜倚在莫篱肩上休憩，看著阴沈如墨的天空，忍不住叹口气，有点怀念那日在洛阳，自己和莫篱舒服地蜷缩在躺椅上，享受著冬日午後的阳光，哎，真是惬意的时光啊！
　　歇息片刻，二人起身，牵著马儿进入林中。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莫篱突然伸手拦住天一，“前面有打斗声！”莫篱在天一耳边低语。
　　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把缰绳松开，让马儿留在原地，莫篱携了天一往声响处掠去。
　　向前奔了约一里地，莫篱和天一停在了一棵树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两个男子。
　　黑衣人人数众多，除了地上躺著的五六具尸体，场中有七八人正在围攻，场外还有十数人将打斗中的人铁桶般的围著，打一会，场外便上去两三人将正在打斗中的黑衣人替换下来。这些黑衣人显然平素训练便已彼此间的配合为主，因此现在围攻二人，虽不时换人，甚至当有人被二人击杀後，临时进补，都丝毫不显慌乱，你进我退，默契无间。
　　虽然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但这群黑衣人却是不急不躁，你杀一个，我便补一个，显然是不到最後一个不罢休。即便是拖，怕也是要将这二人拖至力竭。
　　这群黑衣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随便拿出来一个，在江湖上也都能称得上是一流了。不过比起被围攻的两名男子，显然又差了一截。
　　被围攻的二人，一人使剑，另一人手中却是一把铁扇。手执铁扇的男子功力比拿剑的男子高些，因此围攻他的黑衣人有五个，当然，他附近的尸体也多出几具。拿剑的男子虽比不过手执铁扇的，但一人应付三个黑衣人，身手也不见狼狈。
　　可即使功力高如这二人，各自被几个人配合默契的人围著缠斗，场外又有十数人虎视眈眈，想脱身也是著实不易。
　　不过两人看起来功力都颇深厚。地上躺著的尸体，显示这场打斗已持续了一段时间，两人却只是额间微显汗意，手上的招式却不见一丝凌乱。
　　“南宫明！”待天一看清正在打斗中的人，不禁发出一声低喊。所幸，离得比较远，外圈的黑衣人也都全神贯注於场中的打斗，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场中被一群黑衣人围攻的正是才离开无锡的南宫明和上官厉。
　　见莫篱正看著自己，天一开口，“帮那两个人。”
　　莫篱点点头，也不多问。看到边上几个黑衣人出列，显然是又准备换人，莫篱挺身正要下去，却被天一一把抓住。
　　莫篱奇怪的看著天一，却见天一诡异地笑了笑，伸手从左袖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对莫篱晃一晃，又指指离打斗场比较近的一棵树，示意让莫篱带他到那边去。
　　莫篱小心地抱著天一，挪到了离打斗场最近的一棵树上。天一用口型对莫篱说，“用掌风打散。”
　　莫篱笑了笑，知道里面不会是什麽好东西，向天一点了下头。天一把纸包打开，向下一扬，莫篱一掌拍出，一片浅淡的烟雾，正好将底下的人全数覆盖。
　　眨眼的功夫，外圈的黑衣人便劈里啪啦、歪七扭八的倒下了。正在打斗的人，先是被这个现象给惊住了，然後，不等这几个人有所反应，又是一阵劈里啪啦，也都一个个不甘地倒下了。
　　莫篱笑看著天一，“你不会拿的是上次小宝用到老五身上的药吧？”
　　天一故作无辜地晃晃脑袋，装作没听见。
　　二人从树上下来，天一先从地上捡起那把铁扇，看了看，然後递给莫篱，莫篱看完，又塞回这会儿正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手里。
　　“江湖上用扇的人不只一个，但能把铁扇用的这般出神入化，你说，他是不是……”天一说话的同时，已经把南宫明和上官厉二人翻转了过来，让二人仰躺著。
　　“听说漠北天绝教教主上官厉曾凭借手中一把铁扇在五年前独挑漠北十三鹰。”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是上官厉呢？
　　“是不是的，等他们醒来，自然就知道了。”天一说著，从右袖兜里又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後，往南宫明和上官厉鼻下洒了点。
　　药很快起效。
　　上官厉眼睛还未全部睁开，手中铁扇就已朝正蹲在身边的天一挥去。
　　天一一惊，却已不及躲闪。还好莫篱一直站在身边，在看到上官厉抬手的同时，莫篱也已抬手伸向天一。
　　天一被莫篱带著瞬间向後退了三尺。那边上官厉出手落空，已然迅速站起，怒视著天一和莫篱，见二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才转头把还坐在地上犯迷瞪的南宫明拉起来。
　　南宫明起身，看见四下里躺的歪七扭八的黑衣人，还有点迷惑，然後才注意到三尺开外的天一和莫篱。
　　看见天一，南宫明先是惊异，然後有点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天一？”
　　看到天一点头，南宫明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你不是死了吗？”
　　天一耸耸肩，翻了个白眼，往南宫明走去。
　　那边上官厉听到南宫明的话，虽没说什麽，但手里的扇子已然收了起来，之後又冲天一和莫篱抱了抱拳。盯著南宫明的天一，没有注意到上官厉的动作，身後的莫篱却是抬手也冲上官厉抱了抱拳。
　　天一走到南宫明面前，也不说话，而是把一只手伸到南宫明面前。
　　南宫明看看面前的那只手，又看看天一，不知道天一想干什麽。
　　“你不是说我死了吗？我让你摸一摸，确认一下，看我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听到天一的这句话後，南宫明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把天一还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抓下来，笑著说，“你死的消息，我是从丁家得知的。所以，你也不能怪我！”
　　指了指满地的黑衣人，南宫明又问，“这是你干的？”
　　天一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没办法不殃及你们而把这群家夥放倒，所以，只好……”
　　南宫明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边莫篱和上官厉已经把躺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都用重手法点了穴，等下把他们弄醒才好问话。
　　“你们认识这些人吗？”天一问南宫明。
　　南宫明摇了摇头，看了看上官厉，上官厉也是摇了摇头，然後才对天一说，“这些人拦住我二人去路後，话也不说一句，上来就动手。”上官厉在黑衣人身上挨个摸过去，却连一点身份标记都未曾发现。“不过，我看这些人，与其说是要杀我们，不如说更想把我们活捉。”
　　南宫明想想刚才动手时的情形，点点头，“这些人虽然招式凌厉，但确实好像未曾下杀手，只是不停地在消耗我们的内力。”
　　天一过去弄醒一个黑衣人，才刚问完“你们是什麽人”，就见那黑衣人嘴角流血，倒地身亡。
　　楞了一下，天一又弄醒另外一个。结果，还是话音刚落，人就倒地身亡。
　　天一不信邪，同时弄醒两个，结果还是死了一双。
　　天一气得也不去弄醒其他人。上官厉干脆直接上前把还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都送去了阎王殿。
　　四个人面面相觑半刻，彼此引见後，天一和南宫明也不及叙说别後各人经历，而是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倒了一地的黑衣人身上。
　　说起这批黑衣人的来历，天一停了一下，才开口，“我们倒是知道有一批黑衣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