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若蝶》欧欧姐

8、第八章

　　（七）
　　又是黄叶纷飞的季节。扬风来到清轩已经有一年之久。摒弃枝头扬风起，盘落中空舞若蝶。看着这满天的黄叶，我才明白，原来这“扬风起”，这“舞若蝶”说的是落叶啊，然，又有几个人能像落叶如此淡定呢？
　　一年来，我从天下第一蜕变成人妻，做起了女红，做起了家务，那些只是在我梦中出现的场景，竟然真的如我所愿，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这一切，来得有点不真实，却真切的发生着。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和喜欢的人过着简单的生活吧。
　　秋三娘的再次到来让我有些意外，更让我意外的是她没带任何武器。
　　“舞若蝶，我已经累了，我不找你报仇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小心扬风这个人，算是报你的不杀之恩，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你说什么？扬风？为何要小心他，我想你秋三娘是不是搞错了。”我原本已不想理会秋三娘，只是她提到了扬风，提到了我的软肋。
　　“你口中的扬风是蝴蝶山庄的少庄主，原名叫杜逸风，是蝴蝶庄主杜万山的独子，自然是蝴蝶山庄未来的主人，你觉得他会毫无目的的在你身边？”
　　“秋三娘，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你走吧，我不杀你。”可是我不相信扬风会骗我，或许是不愿意相信吧。所以急于把她赶走。
　　“我只是念在你不杀之恩的份上好心告知你，信不信，由你。”秋三娘说完便走了。
　　而我，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门口。
　　扬风回来时，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或许他也觉察到我的异样，便问我所为何事。
　　“扬风，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蝴蝶山庄的少庄主？”
　　“若蝶，你就是为这件事愁得么？我承认我没告诉你是我的错。”
　　“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
　　“好了，我知道了，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下。”
　　说完我便径直回房了。我不敢问他认不认识是否真的毫无目的的在我身边，我害怕知道真相时自己不敢面对，我更害怕扬风会骗我。
　　晚上，扬风又出去了。我想起秋三娘刚才所说的话，不免想去探个究竟，遂起身，悄悄跟着扬风。
　　不一会儿，一名黑衣男子出现了，一见到扬风就对他作揖，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函交与扬风，然后飞快离开了。
　　待黑衣男子走后，扬风抽出信函查看，紧着眉头，看完后便往回走。
　　我怕他有疑，不敢多做逗留，快步返回清轩。
　　（八）
　　那个黑衣人是谁？那封信函写的是什么？扬风从未跟我提起，我亦不敢问，怕他知道我那日的跟踪。
　　我强迫自己那只是一封家书，但却忍不住去猜测，越猜测越害怕，害怕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骗局，蝴蝶山庄的少庄主，真的甘愿在我身边一辈子？
　　一日扬风外出了，在好奇心作祟下，我忍不住去翻找那封信，如果我知道日后的事，我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事？
　　白色的纸笺上，黑色的墨迹，在我眼里，变成了猩红的血色。
　　逸风吾儿：
　　为父近日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恐怕时日不多，为父只盼在百年之后你能在武林站得住，这样我也对得起你的母亲。
　　为何迟迟还不动手，除了舞若蝶，你便是天下第一，这样无论于你还是于我们蝴蝶山庄都是百利而无一弊。为父盼你早日动手，早日回庄。
　　父亲大人
　　原来，秋三娘说得没错。我的扬风啊，原来你的真名也这样让我心动，只是现在，我只剩心痛。
　　我还是不愿相信扬风会选择用欺骗我的方式来换取天下第一，更不想将不折手段这样的词用在这个被我视作生命的男子身上，扬风，我那么想去相信你，可是如果背叛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这样的信任，是不是显得太过愚蠢？
　　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男子；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会与卑鄙有何关系，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九）
　　那么，就光明正大的比试吧。
　　“那么，就光明正大的比试吧。”只消半日，我们的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变成了这样一句冰冷冷的话，扬风的眼中是不解，是受伤，亦是躲闪，是明白。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看了你的信函，蝴蝶庄主的信。”
　　“……”
　　“你最初完全可以与我正式的比试的，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以你的武功，还是有胜算的。”
　　“……”
　　“师父以前叫我不要太相信别人，我不听，觉得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欺骗，所以在初见你的那一刻，我几乎倾尽我的全部去相信你，相信你就是那个我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在你我的比试中，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
　　“我以为我们可以天荒地老的。”
　　“我……”一直没说话的扬风一开口就被我打断了，既然针锋相对是早已注定，再多的解释也只是一种狡辩。
　　“是时候了，出招吧。”
　　凝香剑快速的舞动着，或许是还心存一丝情分，扬风起初只是拆招。而我，招招都发挥到极致，不消一刻，扬风已有点吃力，才开始出招。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出招拆招，漫天的黄叶，和两柄利剑一起舞动，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止一次在上演，只是今日，我们再也不是那对惺惺相惜的神仙眷侣。我们，只是蝴蝶山庄的少庄主杜逸风，和天下第一舞若蝶。
　　不知打了多久，我们渐渐乏了，是时候结束了，扬风，再见。
　　凝香剑直刺扬风的胸口，扬风情急之下反剑一刺。凝香剑，第一次被打落，掉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扬风的剑，直直插入我的胸口。
　　那就让我结束这一切吧。
　　扬风，你以为我会杀死呢吧。我把你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怎么舍得……
　　漫天黄叶纷飞，扬风抱着舞若蝶逐渐冰冷的身体，一动不动。
　　（十）
　　三年过去了。
　　江湖之人总是那么健忘，他们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个舞着凝香剑，名叫舞若蝶的女子。他们只知道，蝴蝶山庄新任庄主杜逸风是天下第一，杀了他，便是天下第一。

　　番外
　　我爹杜万山是蝴蝶山庄的庄主，蝴蝶山庄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山庄，只要一提到蝴蝶山庄，江湖中人无不敬畏。然而，爹爹却在几年前患上恶疾，蝴蝶山庄渐渐没有了往日的威望，爹爹为了重振蝴蝶山庄，不得不安排从未闯荡江湖的我去争夺天下第一，虽说只是一个虚名，但江湖中人却很是看重这个。
　　那是一个黄叶纷飞的季节，我第一次听到舞若蝶的名字，想象那个背负着天下第一的女子，是否如蝶般舞动。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午后，清冷的清轩前，一个清丽的女子持剑而立。
　　天下第一，我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和舞若蝶争夺，但我是独子，爹爹冒不起这个险。于是在爹爹的安排下，我只需取得舞若蝶的信任，然后杀之，便是天下第一。
　　事情按照爹爹的预想发展，可是我却无法将剑刺入她的胸口。我竟然有种冲动，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冲动。
　　直到那日，
　　她说“那么，就光明正大的比试吧。”
　　我知道，真的是时候了结了。
　　针锋相对，一招接着一招。
　　最后一招，她的剑狠狠刺来，出于本能，我反刺一剑。她的剑在抵到我胸口的前一刻，突然转了方向，刺向我身旁的落叶，而我的剑，直直的刺入她的胸口。
　　……
　　……
　　后来有人问我，是否真正爱过舞若蝶。
　　爱过么？如果爱过，会用剑刺向她么？如果爱过，会借着杀死舞若蝶这个荒谬的理由当上天下第一么？
　　那么，没爱过么？为什么想起那个黄叶纷飞的季节，心会隐隐作痛。为什么想起那个持剑而立的女子会露出久违的微笑。
　　她说，我以为我们可以天荒地老的。
　　如果没有命运的捉弄，我想，我们会天荒地老的。
　　可是，我们逃不过命运，逃不过这个天下第一，逃不过这个江湖。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