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梗合集》云世鹤

21、黄金裙

　　山顶有一件黄金裙。
　　金丝的线，银丝的扣，巨大如河流般的裙摆。
　　幼时的我深夜将柜门拉开一条缝，
　　偷偷抚摸，虔诚期待，一遍遍隐秘地幻想自己穿上。
　　盘发高跟，裙摆盖在青青草地，像是绘本里的公主。

　　恶龙将黄金裙带上了高坡，
　　困囚在黑暗的雨夜。
　　我想将它讨回。

　　有人拦在我的面前。
　　说它需要资格，需要承认。
　　我说我会得到资格，
　　我会得到承认。
　　一遍一遍，不谙世事。
　　直到来人缄默退却，在阴影里窥探我的出发。

　　我曾追问资格与承认的条件：

　　有人说要善良，极致的善良。
　　我拿出真心。
　　陷入泥沼，
　　刺入荆棘，
　　崩塌瓦解，
　　又开出花来。

　　有人说要勇敢，真正的勇敢。
　　我拔出利剑，
　　穿过烈火，
　　碎了又融，
　　融了又碎，
　　直到剑身与火焰融为一体，
　　在我心间熊熊燃烧。

　　终于，
　　我站上了山顶，
　　赶走了恶龙，
　　驱散了大雨，
　　指尖小心翼翼触碰裙摆，
　　带着幼时小心翼翼又激动的虔诚，
　　却发现黄金裙已然沤烂。

　　朋友啊朋友，我的黄金裙已然沤烂。
　　曾经冰凉的手感变得黏腻，
　　褪色的旧金粘在我的手上，
　　像是破碎的童梦。

　　我拿起我的勇敢，
　　穿起我的善良，
　　脸上却是在笑。

　　是啊，是啊，
　　朋友！
　　我的旧金裙已经沤烂，
　　但我会获得一件新金裙！

　　我的勇气是它的金丝，
　　善良是它的银扣，
　　恶龙来了不能抢走它一丝，
　　暴雨来了不能冲刷它分毫！

　　我身披黄金裙来到旅途的终点，
　　挺拔，骄傲。
　　裙摆盖在青青草地，
　　一如奔流而下的河流——

　　我是我自己的公主，
　　我是我自己的骑士，
　　无需任何人赐下的资格与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