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止川行》告别岚山

18、番外二·海晏河清

　　席长荣十七岁那年，父皇说要给他娶太子妃。
　　太子妃什么样？他不知道，他只在书上读过。传说中的太子妃贤良淑德，恪守本分，美丽端庄大方，明礼守法，总而言之，皇后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但是，席长荣眼里，皇后应该是活活泼泼的，说话有趣，每天都高高兴兴，被夫君宠着。皇后可能身体不太好？可能活得不太久？那他是不是只要一直做太子就好了呢？
　　他对于皇后的印象，来源于他的生母，世懿皇后胡妩。他母后生前是没做过皇后的，是死后才追封了皇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知道人家怎么当皇后。
　　父皇给他挑了好几个世家小姐，让他去相看相看，顺带着也娶几位侧妃。
　　可是席长荣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侧妃，他印象里除了父王有一位年少时相知相许青年早逝的世纯皇后，就是他的母后。他一直读那些圣贤书，剩下些时间都去练武，他不像那些纨绔的公子哥们，还没娶正妻就纳了十几个通房。席风晚没有刻意约束过他，但他就是没想过这些事，甚至席风晚和他提起来时，他还很疑惑，不明白人到了年纪为什么就要娶妻，娶就要娶好几个吗？
　　但他倒是乖乖听话，去了御花园，想看看哪个姑娘更合眼缘。
　　他问席风晚中意自己娶哪个，席风晚笑着和他说别先中意，毕竟不是中意哪个最后就娶哪个。
　　“朕年轻时，中意陆家小姐，最后却娶世纯皇后为妻。她逝世后，朕又娶你母后世懿皇后，总之啊，中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的。”
　　“哦。”
　　几家小姐玩的开心，几家小姐忙着献殷勤，几家小姐的目的甚至是在当今皇上而非太子身上。
　　“可有合眼缘的姑娘？”
　　“没有，儿臣去走走看看。”
　　席长荣一路走着，迎着那些姑娘带着些讨好的目光，他还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么个目光，心思便被吸引到了另一边。
　　“快啊！望儿姐姐，你快点！”
　　几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围着树，席长风和席长月也在，树上有个红衣姑娘，不顾形象替她们够飞到树上的风筝。
　　席长荣看愣了神，那女子明眸皓齿，生的一副好模样，肤如凝脂，眼若寒星，美目盼兮，分明没有笑，却又是一副带着笑意的样子。
　　“好，这就来...”
　　她勾到风筝，翻身下树，动作利落，刚想上前接住她献殷勤的席风晚不得不停了下来。
　　人家看着武功高强，哪里需要他。
　　“风儿，月儿，这位姑娘是哪家小姐？”席长荣没有扭扭捏捏，笑着走上前，恭恭敬敬的作揖。
　　“兄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盛统领家的小孙女盛瑶望，春枝姨母的小侄女，算算年龄比你小一岁！”长风笑嘻嘻缠着盛瑶望，“望儿姐姐和我们可不同了，她在边塞跟傅将军学了几年武艺，又会吟诗作对，真是个仙女！”
　　“......”盛瑶望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将风筝递给长月，“臣女盛瑶望，拜见太子殿下。”
　　席长荣只正眼看那一眼，心头一阵悸动，他不是他父皇那样能忍的人，他递给长月一个眼神，长月哄着一堆小姐妹到了一边。
　　“太子殿下？”盛瑶望的脸有些异样的红起来，“太子殿下可有何事？”
　　“孤愿聘盛小姐为妻，生生世世，只卿一人。”席长荣略微思考一会，便坚定的开口，“或许许不到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孤一定会善待你。”
　　他见盛小姐不语，又慌慌张张补充了一堆，话语中尽见谦卑之意，说到最后，终于逗笑了盛瑶望。
　　“那，太子殿下是否要给臣女一份定情信物？”
　　“啊...好！”
　　席长荣随处找着，最终在腰封内侧摸索到一块样式精美的小镜子。
　　“这是你姑母...我生母世懿皇后的挚友赠予我的，今日我将它给你，希望你...能做陪我走完一生的人。”
　　“可你送我镜子，这是你随便找的，是不是太仓促了。”
　　“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
　　“那殿下会喜欢臣女多久？”
　　“山止川行，永无止境。”
　　盛瑶望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席长荣也很果断，牵着她的手去找了席风晚。彼时席风晚手中正握着一串玉珠，看见席长荣回来，他笑着迎他，却在看到盛瑶望后，表情露出一点惊讶。
　　“这么快？”席风晚笑着喊他们坐下。
　　“参见陛下。”盛瑶望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坐到了席长荣身侧。
　　“既然你是长荣亲自带到我面前的姑娘，我也尊重他的想法，我会与盛大人说明，定一个好日子。”
　　五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太子娶亲，满城欢喜。自从世懿皇后去世，京城很久没这么喜庆过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三扶，缘分从此开始，关系就此建立，薄如纸片又情深似海，当真是宿世姻缘，一片真心。一对新人，两份真情，从此揭开序幕。
　　席长荣笑着 搀扶他的新妇，与她言笑晏晏，两人说的明白，日后定会相互扶持举案齐眉。
　　“夫妇和谐长相守，红云簇拥下巫峰！”
　　贺词说完，热闹的东宫安静了下来，红色的帷幔之下，新娘子有些紧张的端坐着。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姑娘从大榻上醒了过来。
　　“嫂嫂，你是我嫂嫂吗？”小姑娘小小一个，凑到她身旁的盖头下，抬头看着盛瑶望。年轻的新娘嘴里还嚼着一块酥饼，眼看着被发现脸颊红了起来，“果真和大哥哥说的一样！嫂嫂生的好生漂亮！”
　　“让我猜猜，你是...三公主，对不对？”盛瑶望撩起一边盖头，笑着看着姑娘，“长雪公主，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想提前看看嫂嫂，大姐姐和二姐姐都看过了，”她笑着坐到盛瑶望身边，和她讲席长荣的趣事。
　　不一会，敬完酒的新郎官回来了，他看见自己的小妹和自己的新娘交谈甚欢，小妹还在揭他的老底，他又怒又笑，赶着人出去，剩下的时间留给他和新婚妻子。
　　他彻底挑开盖头，和盛瑶望喝了合衾酒，两人互诉衷肠。
　　映辉二十九年，成婚后的第一年，跟着盛瑶望，三个公主都吃胖了不少。可不一样的是，三个公主是真的吃胖了，盛瑶望是怀孕了。
　　第二年，盛瑶望生下了席长荣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庭绪。长风许了傅家大郎的儿子，比长风大上三岁，却会疼人，极体贴。长月许了陆家的少公子，两人志趣相投，年纪相仿，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
　　映辉三十四年，两人成婚第六年，盛瑶望再次有孕，生下了一个姑娘，取名为庭婉。长风长月分别生了一男一女，大家的日子都慢慢好了起来。
　　映辉三十八年，两人成婚第十年，长雪及笄了，许了江家的探花郎。长雪一出嫁，最小的，最像胡妩的女儿一出嫁，席风晚便再也没了牵挂。
　　映辉三十八年冬，席风晚四十六岁。他一病不起，时日无多，临走前将几个孩子喊到跟前，一个一个嘱咐起来。
　　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孩子们。
　　盛春枝也从外回来了，彼时她已经是仗剑江湖天下闻名的女侠，已经不再年轻。傅远山也从边塞赶了回来，多年的风沙洗礼磨平了他的棱角，再见盛春枝，他却还是没能释怀，远远的冲她行了一礼。
　　该见的人见完了，该说的话说完了，他平躺在榻上，口中呢喃。
　　“阿妩，我来了，你走慢点，我赶不上你...”
　　“阿妩...阿妩...可是阿妩是谁啊？”
　　“我记起来了，你把自己的盖头提前掀了，把珠钗卸了，我没看见你嫁给我的样子。你掉在湖里，是我救你上来的...”
　　他迷迷糊糊说到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给子孙。
　　“我死后，将我与世懿皇后合葬与思陵吧。”
　　“世纯皇后的锦陵离她家乡近，她生前说过想独自讨个清静，她心中定也能理解我...”
　　“阿妩啊，我成就大业了，我来陪你了。”
　　迷蒙中，他仿佛看见那个窈窕女子，站在风雪之中，一直等着他。
　　映辉三十八年，辉文帝席风晚驾崩，享年四十六岁，死后与世懿皇后胡氏合葬于思陵。
　　皇太子席长荣继位，册太子妃盛瑶望为皇后，嫡长子席庭绪为太子，大赦天下，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