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城记》浅草乱花

1、天澜城

　　天澜城是个好地方。
　　素有“天下第一城”的名号，偏安在延国的西南一角，离京都有千里之遥，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是个物产丰饶的繁华之地，与京都一南一北遥相对望，并称国中的两大城，但实际上天澜城比京都还要富饶一些。城颇大，三面环山一面环江，自古这三座山便有天下群山祖脉的说法。其中两座为此国的最高峰，山顶常年白雪皑皑，因其高，一座名为揽月峰，内有玉矿，所产之玉纯白无暇，皆为上品，俗名玉山；一座名为逐日峰，内有铁矿，盛产精密上乘之铁，是制作上等兵器不可缺的原料，俗名铁山。另一座并非高峰，名为追云峰，因山上草药多，大家便也顺口喊个俗名药山。从揽月峰和逐日峰上流下的山泉，到了山脚下汇合后，渐渐宽阔，奔流出城直至入海，正好形成天澜城与外界的一道屏隔，名唤隔江。
　　因其盛产之物皆名贵，自古就有许多人前来探寻或经商，一直是个热闹繁华的所在。天下高手也有许多人前来天澜城，城内自然藏龙卧虎，能在城中排得上名次的，在江湖上可说也算是高手。京城也派了官员，一直驻在天澜城，并且采走许多上等的玉石和精铁。名义上来说，驻守天澜城的官员是城中权利最大的，但不知哪朝哪代起，天澜城就有个城主，皆为城中实力雄厚、德才兼备而受人推崇之辈，实际上城主才是天澜城内最有影响力的人。此风气由来已久，城中人皆敬官员而信城主。不过城主均为江湖中人士，与朝廷官员倒也相安无事，只要城主把城内治理好，基本服从驻守官员的安排，按时上贡各种天澜物产，京都一般也不会对城主有太多的限制。
　　这样的一个城主，自然是个美缺。天澜城内有两样镇城之宝，一为揽月峰内玉矿之心所造的玉牌一枚，名唤满月，温润无暇，传说佩于身上可百毒不侵，祛病消灾，延年益寿；一为逐日峰上铁矿之精所制的宝剑一柄，名唤寒冰，吹发可断，其气即可伤人。天澜城的城主即可拥有这两样宝物，换而言之，拥有此二物者，即有资格成为天澜城的城主。百多年来，天澜城的城主一直是城中最有实力的凌家，直到数十年前，因城中数大家皆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和实力，终于爆发了一场城主之位的争战，混战中，满月玉牌下落不明，凌家守住了寒冰剑，重当回了城主。这之后平静的度过了10多年，却在17年前，因被城中冷家举告意图谋反自立且证据确凿而被朝廷下旨灭其满门。当时的城主凌傲不愿被人抄家斩首，竟放火烧了凌家宅子及全家，可怜一家老小，包括他自己和妻儿均被烧死，大火数日后才灭，众人只看到数十具焦黑的尸首，皆唏嘘不已。在那之后，冷家便得了寒冰剑，接了城主之位，一晃又是10多年的光阴。
　　其实当年的事情，众人的心中都是有些疑虑的。凌家虽武学深厚，富可敌国，但毕竟是江湖中人，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太可能去谋反独立。但当时在凌家搜出的龙袍一件外加玉玺一枚，以及一些私造兵器的图谱，却又是罪证确凿，无法辩驳。到底是被人陷害还是确有反义，已经无从再去证实，只是一个偌大的武学世家，一下子烟消云散，众人的心中难免都有些惶然和感叹。感叹归感叹，天澜城依然在新城主的治理下繁华着，冷家的当家冷景天也一向温厚待人，谦逊有礼，颇为以德服人。5年前，天子巡游此地时，竟一眼看上了冷家的大小姐冷月，回宫后不久就下旨接入京城，2年前生下皇子，虽因冷家不是名族而过继给了皇后抚养，但也封妃嘉赏，至今盛宠不倦，冷家更是锦上添花，越加昌盛。冷家的小公子冷裴星现年十七，因从小管教严厉，很是知书达理、文武双全，如无意外，再过几年就会接过天澜城的下一任城主之位。现今的冷家，比起当年城中最富有武学最强的凌家，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初夏时分，天澜城内已是花红柳绿，景色宜人。再过十五日，便是城主冷景天的五十大寿，这可是城内热闹的大日子，连当地驻守的官员都早早备好了礼，专等那天的到来……

　　追云峰，拨云见古道，无数珍稀的药草，都长在悬崖峭壁上，引人摘采。山脚，一名身着浅黄色碎花衣裙、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与两名身上背着装满药草的竹筐的青年男子正从山上下来。转过一个路口，少女突然看到前方不远的崖壁下，躺着一个人。少女正欲前去查看，身后穿着蓝衣、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连忙喊住她：“小心，此人身份不明，不可掉以轻心。”少女正欲回话，另一位身着浅色青衣、年约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撇撇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成天的发善心送药救人，我们采的草药都被她送得差不多了。别等下正事没办成，这医馆倒是真的开成了。”少女回头白了青衣青年一眼：“正事我当然记得，但是既然开了医馆，那就顺便治治病救救人呗，再说那些草药，除了些珍贵的能卖些钱，大部分都是用不着的。”青衣青年耸耸肩，并不继续争辩。少女正往地上那人走去，突然眼前一道黑影，却是蓝衣青年一个翻身，轻巧的跃至那人面前，蹲下仔细的看了看之后，转头道：“这人昏迷了，应该不是可疑之人乔装，你可以过来看一下。”
　　少女朝他点点头，道：“谢谢你，苏大哥。”便走到那人面前，也蹲下细细查看。只见那人身上面上俱是黄尘泥土，衣衫多处破裂，一时竟看不清容貌。她伸出手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把了一下他的脉搏，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山崖，道：“看来这人应该是从上面山崖上失足跌下的，亏得他内功不弱，轻功应该也不错，才只是一时晕了过去，心脉虽有些受震，但没有受太大的伤。”她又转头对蓝衣青年道：“苏大哥，麻烦你把刚采的参须摘一点，磨到水里，我给他喝下，提下神补下气应该就会好了。”苏姓青年点点头，依照少女的话磨了一点参水，再把昏迷之人扶起，让少女把参水给那人喝下。
　　许是参水的滋润，昏迷之人感受到一丝暖意流过丹田，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睛，看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面容柔美竟如仙子，双眸如清水般正看着自己，竟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他勉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谢谢……”少女欢喜笑道：“醒了！”她拿起刚刚没喝完的参水，又继续给那人喝下。喝完后，少女站起身来，对他说：“你的伤并无大碍，调养几日就会好了。我们走了。”说完，与苏姓青年一起朝等待的青衣青年走去。
　　那人勉强起身，想喊住那少女，奈何有伤在身，竟喊不出话来，只眼睁睁的看着少女一行三人渐渐走远……

　　时过晌午，天澜城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城内新开了三个月的杏林堂医馆下，一名身着粉衣、容貌俏丽、丫鬟打扮的人正在门前倚盼着，突然看着先前那少女一行三人走来，顿时高兴的奔过去，先朝少女笑道：“小姐回来了”，就又转过去对苏姓青年说：“苏大哥，累不累，我煮了银耳莲子糖水，等你们回来好喝了消暑呢。”不等苏姓青年回话，一旁的青衣青年连连嚷道：“喂喂，为什么只有苏大哥有，我们都上山采药累了的啊，不公平啊。”黄衣少女也笑道：“是啊，为什么只叫苏大哥，不叫我们啊。”粉衣丫鬟瞬间红了脸，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道：“都有的啊，我早就盛了三碗，晾着呢。”说完转身就奔回了医馆中。青衣青年笑嘻嘻的看着苏姓青年，却见他紧张的看着黄衣少女，便也进了医馆，直奔那碗糖水去了。
　　少女回到医馆中，转身就进了房，拿出新采的草药就开始仔细的配制了起来。中途那苏姓青年曾经端过一次糖水和端过一次饭进来给她，她却一心一意的研究着药草。一直到深夜，少女方才起身，长呼了一口气道：“终于好了！”
　　苏姓青年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见她已经配好药的样子，忙喊道：“云裳，快把饭菜再热一下端过来。”外头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名叫云裳的下午那名粉衣丫鬟端了饭菜进来，放下后就出去了。苏姓青年忙对少女道：“芊芊，你快先吃饭吧。”
　　名叫芊芊的少女朝他笑道：“谢谢。”说着边吃饭，边跟苏姓青年交代明天的事情。第二天一早，这二人就去了冷家，在门口递了通告之后，等待不久，就有一名下人把二人迎了进去。进到堂中，就见时任天澜城主冷景天迎了出来，看到二人，连忙招呼道：“听说二位有治疗犬子风寒的良药，冷某真是万分感激。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芊芊轻笑道：“小姓凌，名叫芊芊，这位是我的师兄苏简。”冷景天听到那姓氏之后一愣，又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以何营生？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凌芊芊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仍旧笑道：“晚辈是叶城人氏，祖上一直以医馆为营生，先母在晚辈年少时已过世，惟有家中几位长辈与晚辈共营医馆。晚辈不才，还拜了个师父学了一点武艺，因此还有两位师兄。因近年家中生意不好，听闻这天澜城追云峰上珍稀药草甚多，又听闻这天澜城是天下第一大城，因此特与师兄前来此地开设医馆，还望冷城主能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