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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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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和江阳是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结的婚。08年8月8日，这天赶吉日结婚的年轻人扎成堆。登记的工作人员忙得连笑容都吝于赐一个，肖一的心情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她握着江阳的手，纳闷他的手永远干燥而温暖，而自己的手心潮湿，紧张得像一年前见到这个男人一样。
那是在H市新开的一家咖啡馆里，她骤然进入到冷气十足的“雕刻时光”里，缩了缩身子，谢绝了服务员的指引，伸着头打量坐在靠窗位置的相亲对象，冷不防地触到一双淡然凝望的眸子，漩涡一样，光华流转。
“你叫肖一---”男人不笑的时候内敛，声音上扬。
“嗯，我妈生下我，没奶；我爸呢干脆用最简单的汉字打发了他女儿。”肖一对别人追问名字的由来已经由无奈地回避发展到自嘲以对了。
“我叫江阳。”
“江洋---”肖一不厚道地联想到“江洋大盗”这个词，莞尔一笑。
“其实我是江里有鱼的江，阳光的阳。小鱼。”江阳笑了，眸子深邃。
哦，她是小鱼，他是江河海洋。这个男人一个眼神，一句话，让肖一彻底沦陷。
24岁，肖一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不顾江阳家境不好，父母反对，朋友劝阻，义无反顾地和江阳结了婚。肖一的人生，在平淡了二十四年后骤然喷涌出了激情。
但是，烟花总有归于平淡的时刻。
江阳是个闷骚的满身低级趣味的男人。肖一现在只能这样说。
肖一喜欢听周杰伦的歌，那首《青花瓷》一在央视春晚唱响，她就将其设置成了手机的来电铃声。
“小鱼老师，你都二十五岁了，还如此疯狂地崇拜一个小眼睛的男生，是不是太幼稚了？”江阳将他的来电换成了《爱拼才会赢》。
“周杰伦是年轻人用来励志的典范呢，想当年，他还在吴忠宪手下的时候，那可是吃了好多好多的苦诶，他一连写了几十首歌，都被打入冷宫，但是他不气馁，不放弃，连百家讲坛里的那个于丹都是他的铁杆粉丝，你好歹别老用有色眼镜看人。”肖一趁势对江阳宣扬一番偶像的事迹，却听得江阳的鼾声。
“喂，江洋大盗，你太可恨了！”肖一扑过去，作势要呵他的痒痒，孰料那双眼睛突然睁开，闪着清亮的光。
没有共同语言，我怎么就头脑发热地和你结婚了呢？这成了肖一的口头禅。肖一看韩剧，江阳抢过遥控器要做她的足球知识扫盲教练。肖一拉江阳逛街，他一脸黑线。肖一喜欢甜食，江阳
说吃了胃疼。肖一喜欢心血来潮地坐着城市公交车消磨时间，江阳嫌太挤太脏。肖一看台湾小言哭得泪如泉涌，江阳丢来纸巾，笑她还看哄十几岁的小孩子的东西。
“小鱼，你不是贤妻良母型的，怎么我当初就看走眼了呢？”江阳晚回家的时候，进门不客气地指责和抱怨。肖一很委屈，她没为他留一盏灯，还不是受江阳节约的影响。
“小鱼，你以前不是这么现实的女孩子，怎么现在老是和你的同学比老公，比住房，比收入，比发型，连我喝酒都拿来比。”江阳醉了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肖一说得心冷了泪涌出来了。肖一更委屈，她也想扶他上床，为他煮醒酒汤的，可是他没给她机会。
“小鱼，你家江阳真是体贴，送你上早自习，下雨送伞，新二十四孝老公诶。”死党兼同事郭郭羡慕地说。
“好什么啊，像他们检察院的，清水衙门，得罪人多，你不知道，我天天提心吊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肖一不以为然，深以为苦。婚姻像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像茶，冷暖只有自己知道。她和江阳才结婚两年而已，怎么觉得生活平淡无趣，激情日渐淡化了呢？呵，现在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郭郭，其实我很羡慕你的，你看，你的老公虽然话不多，但是稳重，从不和女人眉来眼去，像大侠乔峰。别人说，二十岁的男人是半成品，三十岁的男人是成品，四十岁的男人是精品，五十的是极品。我家江阳，充其量算个成品，你家那位才是精品。”
“滚蛋，就会瞎说，为什么结了婚都觉得别人的老公好呢？小鱼，你家江阳，好多女人垂涎三尺，你不看紧点，小心被拐走了！”
郭郭被肖一追着打了一路，学生看过来，她们不好意思地住了手。
“好强悍的老师哦。”有个男生悄悄说。
“我的偶像诶。”身边的小女生一脸神往。
这个社会太疯狂。肖一感叹。
江阳最近应酬有点多，不到十二点回不了家。酩酊大醉，酒气熏天，走路趔趄，倒床就打呼噜。肖一气恨恨地为他脱了袜子，洗了脸，还得忍着恶浊的空气和他共睡一张床。
“江阳，没米了，你记得买回来。”
“肖一，才二十斤而已，你如果真的提不动，先买五斤好了，我在开会，走不开。”江阳三言两语打发她。
肖一一赌气，提着二十斤的大米，蹬蹬往家走。一路五步换手，十步一停。
“小鱼，哟，真是好样的。”邻居王哥夸她，放下手里的油桶，“你王嫂就不如你，买十斤油都说上不了楼。”
“我减肥呢。”肖一强作笑脸，气势不足，王嫂提不动，她还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可气的是肖一爱面子。
“江阳，我爸生日，你啥时回来啊？”肖一给江阳连环电话。
“我还在C市，这会儿肯定赶不回了，晚上好不好？你先应付着！”江阳匆忙地挂机。
肖一强作笑脸地在父母面前为江阳圆场。
“江阳，那是我爸六十大寿呢，你再忙就不能抽点时间，工作明天做也可以啊。”肖一忍不住抱怨。
“老婆，我现在觉得你进步了，你看，二十斤的大米能提上楼了，爸妈面前你也懂事了---”江阳哄她，肖一听了气闷，以前她是他的“小鱼”，后来她是“肖一”，现在呢，她成了“老婆”了。老婆，好难听的称呼，何况这是用什么语气叫的，公式化，敷衍塞责。
肖一叹气，扭身不理他。
江阳第二天回来得很早。肖一正坐在电脑前。
江阳递来一杯热茶。
肖一端起要喝。江阳先一步端走：“怎么又来抢？我喝咖啡你抢，我喝白水你也抢，自己去泡一杯。”
肖一控诉江阳的另一个缺点，不体贴。
肖一生气地拿起杯子泡茶，泄愤地倒了半杯普洱。
“肖一，你还坐在电脑前？”江阳试图挤开她。
江阳，你简直不是男人，是个幼稚地和伙伴抢东西的男孩子。肖一再度发火。
“肖一，你去冰箱第二格把鸡拿出来，好不好？”江阳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无视肖一的抗议，“诶，肖一，你连家里的冰箱都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吗？”
肖一耸耸肩，她故意不知道的，就是喜欢看到男人拉开冰箱的样子，和男人做饭一样地让女人感到爱的存在。
江阳，你是个超级没情趣的男人。肖一恨恨地用唇语说。
“肖一，你说我怎么就没找到一个郭郭那样的贤妻良母呢？”江阳的话激起了肖一的怒火。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竟然觊觎她的好友，难道她就真的一无是处？她为他做饭，洗臭袜子，给他买衬衫，这些不是贤妻良母的表现吗？
“好啊，郭郭是好，可是你有她老公那样事业有成吗？如果你也大度、内敛、有担当，我肯定百分百地像郭郭那样。可是你是么？”她捏着拳头，看着江阳面前的茶，前尘往事涌上心头，甩手将自己的杯子砸向地面。
玻璃四溅，响声清脆，肖一扬头斜睨着江阳，看到他错愕的眼神，惊异的目光，索性冲进卧室，取下结婚照，啪地摔在地上。
“江阳，我受够了，我要离家出走，我要给我爸电话，说你欺负我。”她捂着江阳弄疼了的太阳穴哭道。
江阳抱住了她。
“放开，放开，你个王八蛋。我爸都没打过我---”她死命挣扎，甩掉了拖鞋，挣脱了束缚。
下一刻，她被抱了起来。
“你放开，放开。”
“好了，别闹了，穿鞋，扎了脚你就知道了。”江阳一把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肖一痛哭，好委屈，他是自己选的丈夫，怎么敢跟父母说要离婚？她抱起被子，气恨恨地睡到沙发上。
江阳发出清晰的鼾声，这混蛋，吵了架还若无其事，她都哭得眼睛肿成了熊猫。
肖一在沙发上辗转，不敢反侧。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她赶紧闭紧眼睛。
一双手在被子上摁了摁，脚步声离开了。
“可恶！绝不原谅你。”肖一气得七窍生烟。
卫生间的门开了，脚步声又近了。还在想该不该装睡，她已经被凌空抱起，放回到床上。
肖一和江阳没有离婚。只是这样的闹剧偶有发生。
肖一开始向郭郭诉苦。
“肖一，亏了你看了那么多小说，简直白看了。你家江阳，还真是江洋大盗，闷骚得不一般。”郭郭如是说。
“闷骚，我看是自私自利，冷血幼稚，最讨厌的是经常像个小男孩来惹我。”肖一咬牙。
“有的男人爱女人的方式就是那样，不是把女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而是招惹她，就是喜欢看她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肖一瞪大了眼，江阳难道就是那样的男人？那她岂不是很惨？
“肖一，你是个电脑痴么？小心颈椎病。”她想起了江阳的警告。
难道他让她自己泡茶，和她抢电脑，都是让她起来活动活动？
“肖一，你是不是常在江阳面前夸我家老公？”郭郭问。
“嗯---”
“怪不得他会说那种刺激你的话，把你拿来和我比。其实我和我老公也是这样的，我家那个一直夸你来着。”郭郭笑着拍拍她的头。
“那他还打了我呢。暴力，家庭暴力。”
“你打他没？”郭郭微笑。
“嗯，当然得打回来，不过他知道理亏了，一直没再还手，不然，哼，才不原谅他！”
“你先动手还是他先？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男人动手打女人，那证明男人不爱女人。如果男人任由女人打，也嫌懦弱。我倒是欣赏这种男人，享受女人的小拳头，捉住她，给她一个甜蜜的惩罚。”郭郭语出惊人。
肖一汗颜，其实那天，是她先掐了他几把，被他拽住了胳膊，挣扎之余，他的胳膊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后来，她被他抱回了卧室。
江阳在她耳边咬牙道：“小鱼，我要看看你是狗还是鱼？”
狗咬人，鱼恋人。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狗鱼，咬他，爱他。认识的时候，他们讨论过安徒生的《海的女儿》，美人鱼为了王子，舍弃了尾巴，忍受着锥心的苦楚，最后却变成了泡沫。
当时，江阳说：“其实应该把安徒生童话和泰戈尔的诗组合在一起。这样改结局，鱼说，你看不到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肖一没出息地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