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葱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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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征途，南下的军队花了一月多才终于抵达南疆边境的邯州。越是向南天气越暖，他们行军中仿佛倒着把冬秋夏都轮了一遍。到了邯州时便几乎是夏季了。
朝廷在曾经控制过的穆族的领地已于两月前失守，于是邯州成了与燕国战线的接壤之处。州府稚边县城外驻扎着大量的南国军队，南征军也很快与他们汇合。轻骑营却未曾服从这一调令。他们不顾一月多的奔波疲累，直接跟从县城新调出来的六团军旅急速赶往最前线的乌山丘陵地带。靳越是正职护军参领，舒书和王泠玉都是副职。他们虽是第一次出征的年轻人，却都不是没见过战争的场面，骑马奔在前面的全无怯意。
然而此时的战事却不是他们在京中所想象的样子。北方来的军队一时不能适应南方的气候，先前的锐气似乎被消磨无几。天气诡异地潮湿，骑兵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的相当不便，步兵随时不得不分神去对付那些密集碍事的低矮树丛。待进入了丘陵腹地时，县城中随军而来的都尉似乎完全无意向前进发了，令队伍就地休整。
“怎么回事？”王泠玉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山，颇有些急躁地问。
“去前面探望下好了。”
他们在后面看的不真切，于是让轻骑营几个队长领了年轻人们原地待命，自己骑马超过前方绵长的正规军，往六团都尉那边而去。
正副六团都尉和他们手下都离了大军，在一方似乎和什么人交谈着。年轻人们跳下马来，并没有贸然往前。倒是对面说话的那个人不时朝这边投过一个眼神；刘都尉意会过来，这才发现三个人站在不远处，几张年少的脸在旁的军人映衬下尤其惹眼。她伸手招呼他们过去。
对方是一个满脸深黑须髯的大汉，他在听完刘都尉的介绍“这几位是今次南征轻骑营的护军参领”时，虽行了个军礼，却似乎有意无意投来轻视的表情。
“这位是乌山的守军校尉之一吕秋吕校尉”，她又介绍到。“你们正是要跟他而去的。”
原来这个人正是来接应轻骑营的军官。
“请诸位和各位轻骑队员随吕某前去营地。”他点点头，简短地说到。
三人旋即召集了队长和两百多队员们，全部骑着高头大马尾随他而后。吕校尉自己却骑着驴子，带着他的一小队人，一眼不发地转头走了。不知是否错觉，舒书又眼见他古怪的表情来。她低头看了看让自己憋得闷热的浅金色轻甲。
“这就去营地了？怎么全无战事的光景呢？”忽然王泠玉发问道。靳越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背后的那个队伍也才慢慢不再议论纷纷。
继续在凹凸不平时上时下的丘陵小路上前进着，一时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连方向也搞不清楚了。不知行了几个时辰，视线才开阔了一点点，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平整的一大片土坡，正有着士兵在场上操练着刺杀。
轻骑营卫队的年轻人们纷纷下得马来，此时从坡后面的一片林里迎出来一个人，脸上倒是带着笑。和那个吕校尉不同，他近前来自动就向领头三人介绍自己：“下官是黑阳丘的五团之一的景方。想必各位就是奉皇命从京城而来的各位世家子弟了。下官的营地还在数里之外，请参领们分出一部分人员随下官而去。”
后面的人群意外，偷偷发出了抱怨之声。王泠玉转头去狠狠地瞪得他们哑口无言。她快速地清点出近三分之一的人数，又整装待发。骑马路过舒书时她俯身拍了拍她的头，“闲之，你也要尽力，不日再见。”
此时人员又减少了，他们才发现自己站在操练场上，吕校尉已不知所踪。
“人去哪儿了？”他们莫名道，此时日已偏西。
正在烦恼着，操练完士兵的一个队正走过来询问，“诸位大人站在这里多时，还不安顿下来吗？”
“连个负责的人影都看不见，如何安顿？”舒书走到一边问他，心中有丝不满。
“各位大概睡不得露天的，那自然就是先搭建临时居所了。”对方说。
“自己搭？”舒书讶异了。
“那不然？”那人却更加奇怪，反问到，“大人以为是现成就有的？”带领书舒看了一处林子里队正的简陋竹棚子。“这样子的便是。”
舒书愣在原地半天，连靳越走近都没发现。“如何了？”他问。
她解释了一遍之后他眉头轻锁道：“今夜就先让大家住一晚帐篷对应吧，明日再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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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沉，不远处的帐篷还有年轻人无心肺的谈笑声。舒书坐在矮矮的帐篷口，挥开无数恼人的小飞虫，仰望着皎洁月色，心中百般思量，却又抓不到头绪。静得几乎觉察不出的脚步声靠近，视线中出现了一角飘飘的灰衣。靳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干脆就地坐在她旁边。
“睡不着？”他低低地问。
舒书不答，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声。
“你是在想战事，还是在想他？”他继续问道。
她沉默了极短暂的时间。“。。。。靳越，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就好好相处，不要找彼此的麻烦了吧。”
他却在淡淡的月色下露出些微的笑颜。“你说的对。。。。此时应该全心全意地在这里，为皇上效命－－－－”
突然不远的处的林子里传来骚动，瞬时号角声大作。舒书和靳越一惊，迅速抓起不离身的长枪，召集队员戒备起来。黑夜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刚刚还是温热闲适的风里传来了不明躁动和危险。远处有火把和人影在晃动，却又看的不真切。靳越和舒书戒备着靠近，却是看见三团的士兵在队正们的指挥下紧急集合。火把很快就被熄灭，月光下的营地笼罩着十二分的紧张。靳越上前抓住一个人询问：“怎么回事？”
“几里外的二团被偷袭了！校尉令全团戒备，”他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可是此时却没有人来给轻骑营的人发号司令。他们像是被丢弃在黑暗中，完全不知应该是整队还是撤离。
“似乎他们都藏匿在树林中等待军令了。”舒书探了一阵风，折返来道。“我们也如此行动。”他们同样熄灭了火把，悄悄退入离营地稍远的密林之中，长枪在手，全副武装，就如此提防着过了这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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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阳丘的二军团被一小队燕国军队夜袭，所幸损失并不严重。燕国军队被击退，并未向更深处进犯。于是一夜无事。
早晨来临之时，林中雀鸟欢叫，朝露上晶莹的水珠点点，地面渐渐腾起热气。四周一片葱绿平和之气，似乎昨夜的紧急状况从来未发生过，就连战争也从未发生过一样。营地上的士兵早已开始操练，丝毫不见疲劳之气。舒书心中充满着疑惑，却不知向谁求解。一个队正带着轻骑营队员们去和士兵一样用了糙米清粥，很快就离开了。前日的情景又再次发生了。
“现在要如何？”队员们按照男女被分成了两班，各自站在一边窃窃私语。
靳越和舒书商量过后，手向着不远处操练场一指。“他们如何操练，我们一样便是。”
立刻有队员不满地抗议：“但是，那些都是下等兵！我们可是－－－－”
靳越的手指尖即刻抵上他的眉心，“在此地决不允许拿从前的身份说事。”
他一向是在年轻人中有威望的，又加之从京城出发开始，还从未露出过如此严厉的一面。那个人闭嘴了。不满的队员们也立即被那样的气势威慑噤声，乖乖地拿起长枪往操练场上去了。
只是他们始终是不愿和那些普通士兵们站在一起的。于是一百多号人马占据了场地的另一头，不情不愿地跟着那些队正们操习。世家子弟们如此了，有的士兵却大惊小怪，不时向这边投来怪嗔的一眼。
终于烈日当正，下等兵们解散，轻骑营的子弟们也得以躲在树荫下开始小憩。还未休息畅快，却见舒书意外地站在诸人面前。她额头沁着薄汗，袖子挽起，一手拿着一截竹子，异常严肃地站在他们面前。
“轻骑营全体听令。从今日起上午下午随三团操练，中午和半晚搭建营房。”
年轻人们或坐或躺在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搭建营房。。。谁？是我们来搭建。。。。？”终于一个人不可置信地问。
“除了我们自己还有谁。”她镇定地回到。
众人瞬间炸开了，一日以来堆积的莫名情绪和不满终于找到了出口。纷纷的议论和抗议声中有人高声说，“舒闲之，你不去找校尉理论，倒来折腾我们！”
“。。。如何有人胆敢如此对待我们！”
“对，我们是奉皇命来督战的，不是来做苦工的－－－－”
“－－－住口！”
她突然用前所未有的大声音止住他。大家愣住了。京城的舒闲之，她是随意的，带笑的，彬彬有礼的，俏皮的，可人的，年纪尚幼的。这阵子忽然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衣着简朴，头发系起，脸色沉着，简直比靳越的冷脸还要让人诧异。他们不闹了，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却都还埋怨着。
她从怀中掏出龙纹金牌：“从即时开始，皇命是为军令。如有异议请晚间来和我商议；相信诸位早已把提督们教导的议事程序谨记在心中了。不允许越级的抗议，方才的七嘴八舌更是禁止。”
她转过身来，才看见靳越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带着不易觉察的微笑正打量着她。遇上她的目光，他轻轻一点头：“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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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骑营的年轻人心中所有的抱怨，在舒书的严肃和他们信服的靳越影响下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显露出来。于是他们上午下午皆是操习，利用午间和傍晚仿造三团的样子搭建简易的营房。认真起来，竟是三日便完成了。大家心中这会儿喜悦至极，以至于几乎忘记了身边战事的险意。
如此的日子继续了十几日。开始似乎是毫无头绪的，直到从第一日便不见踪影的吕校尉终于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葱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