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目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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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周天后，两个人汗涔涔地停了下来。
“感觉怎样？”
七郎闭着眼睛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公子，可能是、是视力变差了。”
“视力变差？”李连生皱起了眉头，“你睁开眼睛。”
七郎面向李连生，睫毛颤了颤，这才瑟瑟缩缩地睁开了眼睛，他把眼睛睁得比平常要大很多，眼眶也比平时要圆上几分。微微湿漉的眸子有些许迷茫，若是平时李连生一定会赞叹一声然后去亲一亲，去看看那双眸子略带害羞然后垂下去的那一丝光彩。
可是这次李连生没有动作，他眼中有着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震惊。那双眼睛不像平常一样漆黑又暗含琥珀色光泽，或温柔或狠厉或恭顺或谦卑，它们现在是灰蒙蒙的一片，虽然眼珠子在转动，可就是察觉不到半分生气一丝活力。灰白相间，那睁大的轮廓更显苍白无力。
李连生拿手去摸它们，七郎感觉到了想要退让却又停止了，李连生问道：“可看得清这洞中事物？”
七郎沉默，摇了摇头。
“一丝光线也看不见？”
顿了好一会儿，七郎继续摇了摇头。
或许真的只是视力变差了点儿吧，李连生安慰自己说，可是他就是想要弄明白：“火折子在哪？”
七郎畏缩地动了动，低声道：“公子，我这就给您去拿。”
火折子的一直放在石板不远处，方位是固定的，若是平时七郎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很顺利地拿到它。可是今天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眼睛疼痛万分，又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早已经是不辨东西了，哪里知道现在在什么方位？是以他只能根据地上的状况和这几天对石洞情形的了解来猜测火折子应该在自己的右边。
李连生看着七郎大睁着眼睛朝着一边跌跌撞撞走了过去慢慢摸索，方向是没错，可是偏移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好一番摸索之后七郎终于在自己停留之地的脚边摸到了火折子，那一刻他的身体是僵硬的。然后七郎往这边走了回来。
李连生看他那样心酸万分，开口出声提醒道：“这里。”
七郎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了过来，递上了火折子：“公子。”
李连生接过火折子，却没有立即动手，他说：“你还记得吗？七郎，临走之前我和你说的那句话。”
七郎局促地站着，呆呆道：“记得。”
“那你重复一下。”
‘你走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是这一句话吗？七郎不敢肯定，或者说，他肯定了，可是不敢说。
“你走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李连生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我说的是这一句，你记得的。我不会改变的。”
然后七郎听见轻微的‘嗤’的一声，是火折子打火的声音，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李连生的方向。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看到。除了那边小小的热量传来。七郎知道自己不能再骗自己了，更不能再骗公子了。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响起，好像是内心深处绝望的呻吟，“公子……我看不见了。”
一个瞎了眼的侍卫、下属、死士，或者说情人？床伴？男宠？还有什么用？谁会要……谁会要？不，公子他说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会要他的，是吗？七郎无法回答。
他听着那个淡淡的声音，“去，我饿了。”李连生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那句话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吩咐自己。
饿了？七郎愣了愣，公子的意思是要烤肉了吗？是啊，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他发现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叫，两个人早就饿了吧。可是……七郎摸着怀中的匕首，自己去烤肉吗？
“右前方三步，去切肉。把那头狗熊给我好好解了，一点也不能浪费。熊血大补，你现在喝了，一会儿就没有了。”仍旧是和以前一样的口气，只是内容比以前具体了很多。右前方三步？公子还是听到了吧。七郎握着匕首稳稳地走了三步。
熟练地剥皮，饮下熊血，熊头砍下，熊掌也割了下来，熊胆最补，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一会儿留给公子囫囵吃了吧。最后把熊肉砍成了一块一块，每块三斤左右以方便烤。再循着声音走到泉水边上，细心地将它们一一洗干净。七郎做得很熟练，好像并没有任何障碍一样，只是他自己知道，速度慢了很多。
“递一块来。”七郎偏过了头，感受着旁边的热度，公子生好火了？七郎递过去了一块肉，李连生接过了，慢慢烤着。七郎站着一边听着烤肉的‘滋滋’声局促不安。却听李连生道：“就今天一次，以后还是你来烤，这几天慢慢学。”
七郎嘴角轻轻翘了起来：“是的，公子。”不是早就决定了吗？既然取舍都不由自己，生死都不由自己，那就由公子来决定这一切的，不是吗？这个强大的男人，总是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去自己心中的死结。原来如此简单啊。七郎不禁为不久前的挣扎而感到好笑，他考虑什么，他只要听话就可以了，不是吗？既然眼睛坏了，公子若是觉得自己可以放弃的时候自然会放弃自己，若是还没到那时候，自己还不如多多学习怎样恢复武艺恢复其他技能比较好。况且……况且公子说过他要我的……
他伸出手去，“公子，我来吧。”
李连生也不推辞，顺手就把那块叉好的肉递给他：“快点，我饿了。”
“好的。”
肉烤的并不好，甚至表层已经半焦了，七郎闻到了焦味，红着脸将肉块递给了李连生。李连生轻笑一声又撕下一半递了过来：“以后不用节省了，我算了算，把这些肉吃完的话，外面的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七郎一口咬了下去，然后脸更红了。他甚至还能听到嚼着结成了木炭的肉块的沙沙声。李连生很不厚道地笑了。七郎犹豫：“公子，外层的我吃吧。”
李连生道：“你要我吃你口水？”
七郎呐呐：“我可以用匕首割下来。”他还没说完，就听见李连生沙沙地吃了起来，李连生边吃还边奚落:“吃了你今天的烤肉，再想起以前的，真不敢对比。”
以前自己不仅看得见，还有很多很好的佐料来调配。和这能比吗？可是七郎也知道自己理亏，只好听着。
七郎吃得狼吞虎咽，风生水起，这点味道对他而言是小意思。所以那边厢李连生吃完了肉，面对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七郎，七郎手中还捧着一个熊胆，意思不言而喻。
李连生看着那个躺在七郎手中的乌黑色刀型熊胆，脸色开始黑得可以和熊胆相媲美了。他皱着眉头和七郎对视了一眼，可是非常郁闷的是七郎的眼神没有对上他的。李连生很失望很无奈，可是七郎虽然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却不会看他脸色。李连生迫不得已：“赏你吧!”
七郎摇头：“公子，我已经喝了熊血了。”他心底也明白李连生的想法，只好劝道：“公子，熊胆大补，这个也不算很大，不难吃的。”
李连生暗叹：七郎太了解自己了也不好啊。他继续拒绝：“那就先放一边吧。”
一向很听话的七郎这次却不怎么听话，他很认真地向李连生普及他早已知道的常识：“公子，放久了的话药性会慢慢褪去，而且味道会更难吃。”
李连生叹气，正要接过，忽然眼睛亮了起来，他两眼熠熠：“要我吃可以，可是你得喂我。”
七郎怔住，随即好气又好笑地走了过去，试探着去摸李连生的头。李连生却格挡住了七郎的手臂，轻笑：“要我喂你那样喂我。”
哪样？七郎纳闷。
“就是你临走前我喂你解毒药丸的那样。”仿佛看出了七郎心中所想，李连生很得意地宣布了这一句。
他以为七郎起码要扭捏一下，至少也要脸红一下的。可是李连生失望了，七郎只是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对于李连生来说这样可能不大卫生，但是相比之下，还是让李连生吃完整个熊胆更为重要。所以七郎很果断地将整个熊胆含在了口中，试探着就往李连生的嘴巴探去。
李连生很郁闷，可是也不能看着七郎就那么含着，只好主动凑了过去，他囫囵吞下了那个乌黑且大其苦无比的熊胆，又猛喝了几口水，才叹道：“你一定要快点恢复烤肉水平，听到没有。”
七郎道：“是，公子。”
李连生又叹气：“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七郎疑惑：前几天还笑来着，只是这两天气氛过于压抑，李连生心情不大好，他也不敢放肆。
仿佛看出了七郎的疑惑，李连生又捡起那把跟随了好久的牡丹美人扇摇了摇：“不是那种笑。”他想起了在清水塘的时候七郎帮助了那群小乞丐之后的真心笑容，那么明媚，那么开朗。他说的不是现在这种淡淡的笑容，虽然都很快乐，可是明显的，七郎在那时候看起来更加快活。
“等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去。你喜欢繁华之地？”
“公子在哪儿，我都喜欢。”
李连生很喜欢这个答案，他拍了拍大腿：“到我这儿来。”
七郎摸索着坐了过去，李连生亲着他的眼睛道：“等出去了，我们去找名医，你的眼睛总是有救的。”
七郎乖乖地点了点头。
李连生道：“来，给爷笑一个？”
七郎抿嘴，然后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连生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3 目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