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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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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考试结束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提示音伴随着电流的嗡鸣声传遍每一个考场。
小胡子在一号考场徘徊,挠了挠还健在的头发,眉头紧皱。
也就考虑了两秒,就推门而入。
“程淼,你出来!快点!”
程淼疑惑的抬头,然后在吴纯朝的言语中震惊。
程淼眼神茫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哑着嗓子轻咳两下,发出嘶哑的声音“吴主任,麻烦你再说一下!”
吴纯朝张了张嘴,没发出声,他烦躁的搓了把脸。
“你别管,你跟我走!着急!”
上了车程淼脑子依旧一片空白,他强迫自己回想刚刚吴主任的话,良久,他缓缓张口,不见喜乐地说:“你是说我妈她被车撞了吗?”
吴纯朝通过后视镜看见程淼一脸平静,也只是点了点头。程淼搓了搓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抬头叹了一口气。
程淼神情总是淡淡的,看起来薄情寡义,就连在签自己母亲的病危通知书时都不见悲伤着急的神色,只有他掌心细密的汗珠和签字时微微颤抖的笔尖刻意看出异常。他站的笔直,静候佳音。
但事与愿违,程母最后还是结束了生命的旅程。
程淼抹去母亲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也好,你也不用再化疗了,你以后也不用再带那顶丑不拉几的假发了,也不用再对着镜子感叹皱纹又多了几抹,皮肤黄了几成——”
一向唯物主义的程淼又说:“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人家吧,能玩个尽兴,也不用担心柴米油盐。”
吴主任忙前忙后,办完了手续,隐晦的和程淼说可以给他多批几天假,程淼一口否决。
吴主任也不多劝,留下一句“记得过两天来拿你妈妈骨灰”的废话就开车走了。
程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想看看时间,这才想起手机还在教室外的书包里。
医院离学校不远,他也就慢慢走回去了。走到教学楼时,晚霞正好,耳边是考试结束的铃声。人群熙熙攘攘的从各个教室挤到楼下。
错开时间后程淼才上到属于自己考场的顶楼。
走廊栏杆上趴着一个人,穿着白色校服,头发蓬松卷曲的堆在头顶,腿比命长。走廊的对面是另一栋教学楼,晚霞把少年和楼宇都染上了淡紫色。
黄榆转身,看见程淼后似太阳般耀眼的笑着:“你怎么回来了?”
“东西落在考场阳台了,你怎么在这边?”
黄榆愤懑的吐槽到:“这叫要问问温大老板了,我们都过了连廊,下到医务室了,他说他手机不见了!你说他der不!”
话音刚落黄榆的后脑勺就被拍了下。
“你是在说我吗?找到了。”温鹤单肩背着酒红色的书包走来,一手抓背带,一手插裤兜。
温鹤冲程淼温润一笑,倒真有了几分儒雅公子的感觉。“你去拿,我们在这等你!”
最后一日考试结束时吹了阵大风,把乌云吹来了,落了阵暴雨,没十来分钟就见了太阳,彩虹也挂在云边,浅浅的,还镶了层金边。
高二三班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程淼趴在桌子上,黄榆在速写本上画着窗外的景色,安静的能听见笔尖划过速写纸的唰唰声。
突然间听见清晰可见的抽泣声。
“你要是累了,我可以借你一个后背。”黄榆笔下没停,轻轻的说道,好像生怕什么碎掉一般。
“嗯。”
“啊?”黄榆愣了下,笔尖一停。
程淼没抬头。“啊什么啊,不是借我个后背吗?转过去啊!”
黄榆连忙转过身,翻了页继续画画。
程淼转身,用通红的眼睛看着黄榆宽大厚实的后背。他叹了口气,用额头靠着黄榆突起的脊梁骨。
滚烫的泪水一点点浸湿黄榆的校服,让它变得透明。一向怕热的黄榆感受着身后的灼热,没有偏头看始作俑者。
黄榆一张简单的画作刚刚结束就听见身后的人用他一贯清冷平静的声音淡淡的说:“我考试完蛋了……”
“我数学,物理都没答,后面的化学生物英语也完了一样,我该怎么办啊……”
“第一次啊,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说我是不是废物,就我这还想学医呢……”
“什么都能把我绊倒……”
……
黄榆默默听他说完,清清嗓子:“借我用下红笔可以吗?我的没油了。”
程淼不抬头,伸手摸索着,然后递给黄榆。
黄榆依旧是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程淼忍不住抬头看看是什么让他如此沉迷。
纸上是一张少年的侧脸,他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在他身后也挡不住他的清冷。红蓝黑灰,简单平常的四种颜色,却让画面异常绚烂。
黄榆在右下角署名后撕下递给程淼。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很专注,所以我相信你。”
“……?”
黄榆语句错乱的险些让程淼听懂了。
程淼戴上眼镜,企图盖住红眼眶,可他似乎忘了,镜片是透明的,他的狼狈黄榆清晰可见。
“陪我操场呗!小程淼~”
“走吧,这么热还要出去。”
场上在举办足球比赛,一边荧光绿一边荧光粉。
黄榆拽着程淼在跑道外的草坪坐下,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去给温鹤买杯水,你就在这等我,不要随便走哦!”
程淼:“……滚!”
黄榆领命告辞,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塑料袋。
他翻了翻,从中掏出一个冰袋和一条毛巾,他把冰袋放在毛巾里塞给程淼。
“不用了。”
黄榆强制性的放在他的眼睛上:“用的,不然明天眼睛肿了,别人看到还以为一中是混子学校呢!”
程淼:“……”
神他妈混子学校。
两人就静静的坐着,黄榆看着场上比赛,程淼闭着眼睛发呆
没多久比赛就结束了,温鹤仰头喝了两口水,看着程淼,脑子里回想着昨天的考试。
温鹤身边上那个男生没他考虑那么多,挂在温鹤身上懒洋洋的问头上顶着冰毛巾的程淼:“喂,学神,听说你考试考一半作弊被小胡子抓了昨天下午都没来!是不是小胡子老眼昏花看错了,听说处分都下来了!”
温鹤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自己颈边的手背,半开玩笑的说:“这谁瞎传的啊!我就坐他背后他没有哈!”
那男生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说:“年级组都传遍了!也是,这离谱的是想想也是假的。”
程淼顶着冰毛巾偏头,好像看着黄榆。他嗓音冷冷的。他说:你也知道是吗?
黄榆尴尬地摸鼻子,他只说:“我说了,我相信你。”
合着是相信这个。
“各回各家!回家!”黄榆吆喝着。
开学前一天,黄榆盘腿坐在一楼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怀里抱着动漫抱枕。“妈,开学我想住校。”
李玟抿了口水:“可以,不过你午饭和晚饭都得回家吃,晚上也不能乱吃东西。”
黄榆和小狗一样偏着头认真的点着:“妈妈,你还不相信我吗?”
李玟一脸嫌弃:“一般相信,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开学又要体训了,我不想再起那么早了。”
黄榆忽悠温鹤无果,一个人搬到了双人间。
开学那天,温鹤拎着大包小包跟在黄榆身后,还给他承包了铺床的任务。
“我感觉我是你妈。”温鹤一边抖着被罩一边吐槽,“不求你给我留张床,给我留个座儿就行。”
黄榆坐直冲温鹤敬了个礼:“得令,温老妈子!回头就买俩蒲垫,等着以后咱俩秉烛夜谈!”
“叫声哥听听!”
黄榆撇撇嘴:“你比我还小一天,别想占我便宜!”
温鹤勾起嘴角,感叹道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一口一个哥哥、小鹤哥哥!
早读,程淼看着空荡荡的同桌,轻戳进入梦乡的温鹤后背。“他旷课?”
温鹤愣了下,眼角带着泪滴。
“啊,你说他啊,他不上早读。”
“?”
“他体育生。”温鹤拿出3500挣扎了一下,不小心一下子拐入周公的故乡。下课铃没响,黄榆一身清爽的拎着几大兜早餐在走廊上喊着温鹤程淼。
今天黄榆身上的是淡淡的柠檬味,很清爽,连头发都是蓬松的,完全不像是刚运动完的样子。
程淼把饭卡塞给黄榆:“谢谢。”
社团活动又换了一轮,程淼没抢到室内的,一不小心沦落到操场中心的健美操,且是除老师外唯一的男性。
老师的高贝音响兢兢业业的放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丝毫不顾跳操人的生无可恋。
累倒是不累,只是烈阳高照汗流了不少。
程淼低眸喝了几口水,正巧看见黄榆第一个冲过终点,扶着膝盖大喘气,头发沾着汗水黏在额头上,远视却没戴眼镜让他刚好能清楚的看到汗滴从喉结上滑落,随后到达的人摊在草坪上不住的干呕。
“体育生这么累吗?”程淼忍不住心想,怪不得黄榆一天能从早睡到晚,要是自己,估计是从这辈子睡到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