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独活》春风潜梨花

2、第 2 章

　　周亭玉把林唤青托付给季又，就疾步逃走了。双手捧着自己隐隐发烫的脸，低头走着，听到树下有人低低的哭声，嘴角上扬的弧度即刻消失变成了平静的直线。周亭玉换上白大褂，别上了证件，整个人像是换了一种人格。
　　再次被困在单一，灰色，迷茫，焦虑的时间里。
　　周亭玉是热爱这份崇高事业的，热爱她所做的研究工作。但是这是宏大的角度。作为一个不是天才的渺小追随者，她不可避免地日日痛苦，痛苦于自己智慧的有限，痛苦于精力的有限，痛苦于耐心的有限，陷入自我厌弃的困境中。
　　但放弃更痛苦。
　　周亭玉逼迫自己，再熬一天吧，再熬一天吧，量变总会引起质变的。
　　英雄就是相信自己不普通的普通人不是嘛。她总要这么劝说自己，将自己想象打怪升级小说主角，从而短暂地获得明亮的心情。
　　周亭玉看着老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病毒所实验室里低迷的情绪隔着防护服他们都能感受到。
　　“老师您去休息吧，我和师兄来吧，师姐马上从深圳回来了，您也能轻松点，您都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白柏隔了许久，起身活动一下了四肢，挥了挥手：“交给你们我不放心，你俩在旁边仔细看着。”
　　周亭玉跟着老师泡在实验室连轴转了一个礼拜，每天都是强打精神，实验不容许有任何错误。
　　实验室外垃圾桶里全是红牛和咖啡的空瓶。
　　“老师孟师姐你们看一下……”周亭玉拿着实验记录的本子，话没说完，突然两眼一黑，身体被抽走了力气向后倒去，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实验室里慌成一片，围着她喊她的名字。
　　周亭玉耳鸣的厉害，只觉身体不受控制，想开口说话也没力气张嘴，最后直接没有意识昏了过去。
　　林唤青当时刚好搬着最新的实验器材到实验室门口。
　　只知道有人晕倒了，看到担架上是周亭玉的时候，林唤青紧张地心皱成了一团，满脑子都是周亭玉会不会有事，向实验室门口的人问情况。
　　“你就是亭玉男朋友”孟复苏听到周亭玉的名字，转身回头，抬了抬眼睛，打量了林唤青片刻。
　　林唤青立即答是，他的焦急已经盖过了其他的情绪。
　　“如果有亭玉的消息麻烦您在bgg告知我，谢谢（病毒所为了信息不泄露，统一下发手机可以进行内部通讯，bgg即是手机上的内部通讯软件）”
　　“亭玉现在需要人陪，你现在申请外出，我会和后勤部打声招呼的。”孟复苏语速很快，一边说着已经打开手机发消息给后勤部负责人了。
　　“谢谢”林唤青鞠了一躬，能去医院照顾周亭玉自然是最好的。他急急忙忙边小跑着边打申请，在楼梯上滑了跤。
　　周亭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她努力地撑着手臂使力想要坐起来些，一只纤长的手托着她起来。
　　一张想不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周亭玉很意外，直勾勾地盯着林唤青的脸，近乎贪婪地想要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再清晰地记忆一遍。两个人已经一个月没见了，安顿好林唤青后，周亭玉连寝室都很少回，每天晚上就在办公室打地铺，所有时间几乎泡在实验室里。
　　“身体好点了吗还难受吗”林唤青实在是被周亭玉看的不好意思侧过脸去。
　　“好多了，你在后勤部怎么样”
　　“挺好的。”林唤青实在是沉默寡言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也不敢说。林唤青想说些什么，让两个人的气氛不那么尴尬，想到了自己的队友都在隔离区相继感染，一个都没逃过，情绪低落了下去，更加说不出什么了。
　　周亭玉感察他的情绪，伸手覆在林唤青的手背上，“一切都会变好的。”
　　周亭玉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抓握林唤青的手。
　　林唤青回握了周亭玉，很紧很久。这无关情爱，更像是战友的相互鼓励，传递继续战斗的勇气。
　　病毒真的太可怕了，人在灾难里如沙砾般渺小，不得不抓住些什么有信念继续挣扎。
　　周亭玉放不下实验，挂完两瓶盐水，急着要回所，林唤青没有阻止，替她办好了出院手续，扶着她上了的士。
　　病毒所所在的地方在郊区，离感染隔离区很远，所以居民生活还是很正常的。
　　林唤青和师傅说了几句话没让周亭玉听见。
　　周亭玉上车就睡着了，等林唤青叫醒他的时候，她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你……医院到病毒所明明就十分钟车程”
　　“精神不好做事效率不高”，林唤青眼神澄澈，一副你骂我吧的模样，绕到她的一边帮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下车，“你真的太辛苦了。”
　　“我在实验室终归是能做些事的”周亭玉轻叹了一口气，“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我不能当逃兵。谢谢你，我刚刚睡得很好，现在精神抖擞可以干活了。”
　　周亭玉强撑着挤出尽可能自然的笑。
　　到实验室门口，周亭玉进去前回头凑到林唤青耳朵旁：“放心，我可不想我的‘男朋友’便宜其他人。”
　　看着林唤青被调戏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周亭玉满意地走进了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