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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十九场 我怀念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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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孙燕姿《我怀念的》
星期一早上希尧和同事们出发去J市,学校派了一辆面包车接送她们。C市与J市相距不远,走高速只有两个小时车程,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无聊。整合小组由培训部部长带队,四个培训师各有任务,三天的日程安排得十分紧凑。抵达J市后她们休息了半个钟头,最后一次核对了资料,便在当地负责人的带领下进入了会场。
当天的培训内容包括初级组的整合理念概述和公开课展示,主要由希尧和李乐颜负责。李乐颜进行理论阐述,希尧做展示型公开课。她们之前已经演练了无数遍,配合得十分默契,从整合构想到课程设置,再到资料应用、公开课演示。希尧的公开课以新概念一册第二十五课为蓝本,讲授初中英语里常见的方位介词,并将新目标七上第四单元和七下第二单元的相关内容带入其中作为知识拓展,配以整合小组编撰的习题进行操练。
这堂课其实并不难讲,知识点也不复杂,但因为牵涉了三本书的内容,还是让台下的老师们皱起了眉头。果然在培训结束时收上来的意见反馈单上多了许多尖锐的问题:有人提出整合概念虽好,但是曲高和寡。两种教材同时进行,又要将各种知识点融会贯通,对老师的业务水平和学生素质要求太高,只能在小范围内搞提高班,不大可能大规模推广。还有人相当不客气的指出,如果按照希尧她们的理念进行,学生虽然能多学到知识,但一本概一起码要讲超过两年,到时候人不全跑光了才奇怪。
尽管事前总监已经给她们打过预防针,提醒此行可能会遇到阻力,但真遇到这种情况,几个人仍是难免情绪低落。匆匆吃了晚饭培训部部长把她们叫到一起,根据白天收到的反馈信息把第二天的内容进行了调整,将答疑环节放到了第一项。
希尧的工作原本已经结束,只剩第三天的现场指导。因为纸条上的问题大多针对白日的培训而来,部长改让她和李乐颜负责明天上午的答疑,另外两位老师按照原定计划准备第二日的内容。
希尧和乐颜住在同一个房间,这样的安排很利于工作。她们将所有的调查问卷分门别类,剔除了无关紧要的抱怨牢骚,挑选出几个有代表性又亟需解决的问题,两人经过一番讨论,最终确定了标准答案。乐颜不善言辞,便约定由希尧来主答,有需要的地方她再进行补充。
大约是天道酬勤,也可能是校方与老师们的沟通起了作用,这样万全的准备到了第二日果真派上用场,当天培训结束再次收上来的反馈单上,尖锐的问题减少了,倒有不少老师谦虚的请教起教学教法来。部长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忙给总监去了电话汇报工作进展,回头又向几个老师笑道,“总监说回去请你们吃饭,地方随便挑。”
希尧看到部长打电话,心里微微一动,拣了处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机。
铛铛今天出院。
离开C市前说好了今天钟司去接她和杨姐。
希尧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心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她觉得自己阴郁地像长满苔藓终日见不到阳光的湿地,脑海里不禁冒出春晚过后蹿红的一句流行语:你心里就不能阳光点?
你心里就不能阳光点?
她这样问着自己,可还是不由自主拨了号码。
钟司的手机一拨就通,“午休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令她心神微动,仿佛温暖中带着点三月暮雪的清淡味道。
“嗯。”希尧微有些心虚,忙定了定神,“接铛铛出院了吗?”
“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要和铛铛讲话吗?”他体贴的问道。
她说好。手心里攥着的纸巾却被汗湿透了。
电话很快转到铛铛手里。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希尧咬着唇,不自然地问起宝宝的情况,又问天气好不好,铛铛穿的够不够多。她们之间鲜少有这样婆婆妈妈的对话,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犯浑了,但话已出口再没法收回,一只手才搭到眉毛上,铛铛果然嗤笑着打断她,“你发烧了吧?咋都语无伦次了?得!还是跟你老公腻歪去吧。”
电话再度回到钟司手里。
他从来不参与她们的口水仗,只问她工作进展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钟司自有股沉稳劲,这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让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变得十分模糊,甚至希尧也常常有种错觉,不是她老黄牛吃嫩草,而是那棵草早已修炼成精,远非自己这头蛮牛的道行可比。
想到这里她不禁闷声笑了起来。
钟司问道,“怎么了?”
她收了收心神,告诉他说自己要在J市多留一天。“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瑷枫说要带我四处逛逛。莫如学姐也说要请吃饭。”
“去散散心也好。”她最近工作压力大到夜里经常失眠,钟司早就想带她放松一下,却苦于抽不出时间。顿了顿,他问道,“要我过去吗?”
“不用了,”她下意识拒绝道,“我星期五早上坐火车回去,很方便的。”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急躁,让他有所察觉,钟司轻声唤道,“尧尧?”
“嗯?”
“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没什么,”她否认道,“还是培训的事情,老师们不大能接受我们的整合理念。”
钟司微微叹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工作又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让我担心。”
她笑着挂断电话,“我会的。”
他总是这样贴心的存在着,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伸出手,他总是等在那里,从没有离开过。只是,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万一那个人真的是他,她该怎么办?
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过自以为是的幸福生活,还是,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希尧握着电话,手心的汗变得无比冰冷。她突然意识到怀疑竟然这么可怕的东西。
最后一天的培训其实只有半天的内容,结束后J市的地区校长做东请他们在当地最大的世纪大饭店吃饭。希尧因为跟瑷枫有约,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事前她已经跟部长打过招呼,说好了不跟她们一起回去。
瑷枫也在培训学校工作,做的是管理工作,最近升职当了校长,主管一所近三百人的小分校。希尧找过去时瑷枫正在给老师们开会,她在接待室里坐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聊,就发了条短信给她,说去附近转转。
希尧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随口问了司机有没有特别的景点介绍。J市是全国唯一一个与省份重名的城市,且享有雾凇之都的美名,只是现在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更何况她从小在北方长大,对于雾凇全没有新奇之感。
J市的司机热心肠也是在本省出了名的,热心地给了不少建议,但她却怎么提不起游玩的兴致,车子绕着松花江开出去,最后在一家临江的咖啡馆门前下了车。
希尧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叫了一杯热可可,两块布朗尼蛋糕。店家善意地提醒她要不要换别的口味蛋糕,她笑着摇头,“没关系,就要这两种。”
她曾听过一种说法,说是甜到了极致,剩下的便只有苦了。她此际的心情确实像极了这分不清是甜是苦的布朗尼,相信,还是怀疑?爱,还是背叛?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弄不清了。
这样恍恍惚惚坐了很久,瑷枫打来电话说带朋友过来接她。“什么朋友?”她无意识的问道。
瑷枫笑笑,语调婉转,“还不是你一直想见的那个朋友。”
她这才回神,冷哼道,“你确定他现在肯出来见人了?”
大约那人就在一旁,瑷枫干笑两声,也不与她争辩,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希尧勉强收了收心思,不一会就见瑷枫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向两人,目光移到男人的脸上停住了——
好一双勾魂的桃花眼!
“谭先生,”没等瑷枫给两人作介绍,希尧抢先开口道,“真是好久不见呀!”
瑷枫目瞪口呆看了看她,又看向谭木峰,“你们——认识?”
仍是那双上翘的桃花眼,仍是那抹带电的微笑,谭木峰的声音不大不小,三个人刚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是有过几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