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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八场 答应不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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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要忘记偏偏又想起
原来我的心还没有答应放弃了你
真的对不起,虽然曾经答应了你
我却还没答应我自己
——郑中基《答应不爱你》
这次是锦江乐园事件之后钟司第一次公开上节目,自然吸引了一众记者前来采访。希尧见化妆间门口堵了不少人,不禁皱了皱眉。加加眼尖,忙道,“希尧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招呼咱们再过去前面。”
希尧点点头。
加加穿过人群,附在钟司耳际低语几句,他抬头向她看过来,希尧微微扯动唇角,却无论如何再笑不出来,只勉强点了下头,就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心不在焉地垂下了眼。
整个节目过程中希尧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就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钟司的眼睛。星眸闪过忧色,钟司不断向台下张望着,也有些心不在焉,与观众做互动时更是频频出错。好不容易挨到节目结束,才想着要脱身,又被粉丝团团围住。
耐着性子打发了一众粉丝,回到化妆间却只看到加加一个人。眉心慢慢打结,钟司问,“她呢?”
加加一愣,随即醒悟道,“希尧姐?她说不舒服,先走了。”
薄唇抿成直线,他迅速换了衣服走向门外。加加追出来,“Wallace,马上还有个宣传片要录,你要去哪?”
脚下不曾停顿半分,钟司边走边道,“你跟他们说一声,我今天有事,改天再录。”
加加面带犹豫,“这样……恐怕不太好。”话音未落,就见他寒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加加跟在钟司身边好几年了,很了解他的脾气,叹口气,她只得道,“你去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唇角微挑,他道了声谢谢,急匆匆离开电视台。
驾车从侧门出来,沿着新民大街向文化广场方向驶去,发动车子的同时拨通了她的手机,问她怎么提前走了,希尧有气无力吐出两个字,“累了。”
不动声色呼了口气,钟司问,“你现在在哪?”
希尧顿了顿,隔了一会才说文化广场。
文化广场沿途没有停车场,他兜了大半圈才找到地方停车,绕过那座著名的裸男雕像,他在电视屏附近的树荫下找到她。
希尧闭目仰靠在椅背上,阳光透过叶片缝隙打在她脸上,现出明暗不定的阴影,她看起来似乎真的累极了。深黑的眸内几番涌动,牵动着内心丝丝密密的痛感,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希尧慢慢张开眼,见到是他微有些诧异,“加加不是说你还有录影吗?”
耸耸肩,他道,“导演临时有事,取消了。”
希尧说哦,恹恹合上眼,继续晒太阳。
钟司往她身边贴近几分,“怎么了?”
希尧再度张开眼,眼底红红的,“累了。”她说,边指指心口,“心累。”
他定定看着她不说话,反倒是希尧笑了,“你的眼神很怪异哦。”
微微叹息,他把她带进怀里,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颈窝,“来,”他说,“肩膀借你靠。”
希尧轻笑,挣扎道,“你又在玩什么?”
他伸出双臂圈住她,声音柔和得令她心头发紧,“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希尧止住挣扎,好半天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哭不出来。”
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感觉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没来由地觉得鼻头更酸,她仰头看他,“崽崽,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就唱那天在存梦里唱的思念谁,好不好?”
她听到他叹气,耳边响起他轻声的哼唱,
“你知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告诉自己
腰间坚强面对……”
那双臂膀更紧的包裹着她,紧到她可以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一声声,一遍遍——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如此哀愁,如此微凉。她在他的哼唱里渐渐放松下来,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腰间,攥着他衣衫的两手用力绞着……
许久,许久,他觉得肩膀处隐隐变得潮湿,略带苦涩的笑容浮上眼底,很快又被某种释然所取代,他转而轻抚她的背。看着逐渐西下的落日,钟司悄悄将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着的手机关了机……
晚上送希尧回家,到了楼下希尧要他随她上楼,吃了饭再走。
钟司摇头,眼底有深深浅浅的光芒,“改天吧,今晚约了人。”
希尧笑笑,便不再留。
走进楼宇门前他又叫住她,从车上拿了一个纸袋给她。袋子入手感觉很沉,希尧打开,看到里面竟是可乐,不由诧异看着他。
钟司笑笑,眼底有浅淡几不可辨的柔软,“哭那么久,得补充点水分和糖分。”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钟司微微叹息,伸手抚上她的眼睛,“别硬撑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尧一怔,微有些不自在,掩饰似的拍开他的手,啐道,“你这个死崽崽!”
看着她走进楼门,钟司才回到车上,楼上依次亮起的感应灯仿佛一盏盏明灭在他内心深处的花火,直到最后一盏灯也灭了,他才掏出手机。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大多来自同一个人,微微扯动唇角,他按下回拨键,“我很快就到家,你过来找我吧。”
进门没多久,Ken就杀过来。
“一整个下午你都去哪了?电话不接也就算了,竟然还关机玩失踪!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
钟司心不在焉,“有点事情,走不开。”
“什么事比工作还重要?加加说你追着陈希尧出去的。”Ken咬牙切齿,“又是陈希尧!她害你还不够吗?为了这么个无关的人惹了多少麻烦,你都忘了?”
唇角微挑,钟司的神情不再淡然,“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霍箫的公司定在五一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开业。希尧这边,学校因为学生所在的公立学校串五一的课而取消了本周的课程。文意打电话来再三盛情邀请,希尧恨不得把眉毛都揉断了,一反平日的优柔寡断,始终没松半句口,“不是我驳嫂子面子,有个大学同学结婚,实在走不开!”
其实她并没有说谎,的确有同学要结婚。
那人,却是程卓亚。
程卓亚跟希尧同班,从大一起不离不弃追了她六年。这期间她不是不感动,但感情就是这么回事,感动归感动,感动只能催生愧疚,却成就不了爱情。从六岁起她眼里就只容得下霍箫一人,程卓亚就算再好,终归是落不进她眼里的一朵壁上花。
当年霍箫一句话就判了她死刑,她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天天就知道玩命工作,一个暑假接了五个短训班,每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不算,晚上回家还要熬夜准备第二天的新课。这样不眠不休陀螺似的转了一个月,薪水还没拿到,她就因为陈旧性心肌炎引起的心动过速而住进了医院。
住院第二天,程卓亚去看她,她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说不清到底是被他的诚意打动,还是自暴自弃,总之,出了院她便跟程卓亚走到一起。铛铛知道了狠狠骂了她一顿,她却只笑笑。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她只是想就此沉入海底,从此不用听不用看也不用思考,如此而已。
这些年来程卓亚待她可算是极好。
当时他刚在一家外企升做办公室主任,工作极忙,但却总是尽可能抽空陪她。他们休息日不同,作息不同,他也是尽量迁就着她的时间表。上了一天课回来,她说腿疼,他就给她捶腿。她抱怨学校饭菜不可口,他就在每个周末做好饭菜,趁着她课间休息时送过去。他记得她和她父母的生日,并且在每个大小节日准时送上礼物。尽管错过了与霍箫的一段姻缘让人惋惜,她的爸妈对程卓亚仍是赞不绝口。
只是他们交往了两年,他却始终停在她心坎之外。
再后来他提出结婚,她没有理由拒绝。看着套在无名指上的钻戒,够漂亮够昂贵,却从来不是她最想要的那枚。
房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两家的父母见了面,婚礼的日子也订好了,去登记的前几天他无意中发现了存在她电脑里的秘密。她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从前是记在本子上,后来是在□□空间的秘密记事本里——那里她充满了霍箫离开后的这几年,她最真实,也是从来没人知道的心情。
她忘不了他获知一切时的神情——愤怒,悲伤,像极了旷野中负痛挣扎的豹子。她有些恍惚,这样的他是她完全不熟悉的。
他牢牢抓着她的胳膊,她吃痛,眉毛皱紧。他一遍一遍问她,“我就只是将就而已?”
她默默看着他,不肯言语。
他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她知道此刻只要服一句软,他便会心甘情愿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继续留在她身边。可是她突然觉得累。两年来不停地跟自己也跟别人作战,不断地自欺欺人让她疲惫不堪。
她突然想,或者可以在一切成为悲剧之前修正这个错误。
所以,她避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对不起。”
对不起。
多强大的三个字!
两年前,霍箫以这一句判了她死刑。两年后,她以同样一句话,判了另一个男人死刑。
听说程卓亚现在的未婚妻是他公司里的同事,一个大学刚毕业甫入社会的新鲜人。程卓亚应该爱极了她的单纯和对他的全心全意,至少那是她从无法给他的。她见过那女孩一次,在前段时间的同学聚会上。看着他们两人甜蜜地手牵手她有些释然:程卓亚是个好人,完全担得起一个姑娘的真心实意。
其实以她的立场并不适合出现在婚礼上,希尧犹豫再三,想着这些年程卓亚对自己的照顾,心想哪怕送个红包过去就走,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至少他的双亲就不这么认为。希尧在礼堂入口遇到程卓亚的妈妈,一直以来程老太太对她都有很深的偏见,从始至终都认为希尧过于病弱娇气,根本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儿子。
希尧见了程母,客客气气打招呼道,“阿姨好。”
程母脸上的喜气洋洋迅速收敛,换上一付刻板的冷面孔,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希尧撑着笑脸,“我来看看就走。”
程母厉色道,“今天来的都是客人,他们过来是看喜事,不是看热闹的。这里没人欢迎你!”
上次中途悔婚的事情在程家闹得沸沸扬扬,希尧也有耳闻,如今被程母这般当面说出来,她脸上再挂不住。远远见程卓亚的表弟向这边走来,她从包里拿出一封红包交给他,“一会儿把这个给他。”
表弟吃惊地看着她,语无伦次道,“嫂……希尧姐——表哥在里面……你不进去?”
希尧摇头,向程老太太道别,“阿姨,您保重,我先走了。”
红包送了出去,她就像去了一块心病。其实希尧心知肚明,即使她包再厚的红包,也不及程卓亚伴她走过的这些岁月。
她欠他的,是情。
才这么想着,程卓亚就追了出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喝杯酒再走?”
程母还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似乎很怕自己是来抢婚的。希尧笑了笑,“就是来看看,你忙去吧。”
转身要走,程卓亚再次拦住她,“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背影留给我?”
希尧微微怔住,随即笑道,“忘了跟你道喜了!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程卓亚却不接受这样的祝福,他抿着唇,仿佛跟谁制着气,“我一定会幸福的!”
希尧点头,真心实意道,“你一定会幸福的——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可程卓亚抓得她更紧,一字一字道,“我一定会比你幸福!”
希尧笑不出来。
他看起来那样认真,希尧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穿着礼服即将进入婚姻礼堂的男人。他严肃的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恨你!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你若不幸福,我一定会幸灾乐祸的!”
看着他线条明朗却丝毫不见喜气的脸,她突然有些心酸,“卓亚,我也会幸福的。放心吧!”
程卓亚摇头,固执道,“不!我一定会比你幸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竟然有眼无珠,放弃了我这支潜力股。”
心里不是完全没感觉,却根本无法回应,希尧于是摇头笑笑,“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
他定定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肯放开手。
希尧向他微笑告别,沿着人民大街缓步而行。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她不禁面露苦笑。类似的对白早一个星期前她也跟霍箫说过。当时的她是那样地悲愤哀恸,仿佛拆筋剥骨般的痛楚几乎将她击垮。然而,当同样一番话从程卓亚嘴里说出,她似乎完全明白了霍箫的感受。原来,爱恨也好,伤痛也罢,再炽烈,再狂狷,伤的,不过是自己的心肝。已经离开的那个人,根本不会觉得疼。
锦江乐园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下来,钟司在Ken的要求下逐渐增加了工作量。两天前他启程去了广州,应邀出席一场流行音乐颁奖礼。尽管如此,他和希尧仍保持着每天一通的电话联系。
晚上通电话时希尧无意中感慨起时光如梭,笑言总以为自己还青春年少,不想一觉醒来才发现竟然只剩青春的尾巴可以抓。钟司闻言轻笑,低声道,“你在我心里就像是迎着朝阳开放的向日葵,禁得起阳光雨露,永远鲜嫩得可以捏出水来。”
希尧咯咯笑,“嘴够甜!回来姐姐请你吃糖!”
不是没有察觉两人的关系日趋暧昧,但她却不愿落得个自作多情的话柄。况且除了暧昧,钟司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干脆掩了口鼻耳目,一心一意跟自己说是她想得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她尚在被窝里就被连番的门铃声吵醒。妈妈拿着张卡片进来,希尧接过,看见上面写着:You are my sunshine.
裹着棉被赤脚跑到客厅,地上堆了一大捆向日葵,满眼都是亮的让人醉心的黄。希尧蹲在地上久久无语,直到心中最后一丝异样的情绪也沉淀了,她才拨电话给钟司。
他那边有些嘈杂,似乎人很多的样子。
她眼尾含着笑意,嘴里却道,“又拿姐姐寻开心!”
钟司轻笑,声音低沉悦耳,“天地可鉴,我是百分之百发自肺腑。”
脸上闪过不自在,希尧顿了顿,干笑道,“幸好姐姐我身经百战阅男无数,换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准会被你的迷魂汤灌晕了!”
钟司淡淡道,“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希尧故作诧异,“难道你喜欢男人?”
他轻轻叹气,“原来你不止像刺猬,更像某种有壳的海陆两栖爬行类生物。”
“两栖爬行类?你说我像乌龟?!”希尧啐道,“死崽崽,找打!”
他轻笑。
“尧尧,钟司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缠绵在唇齿之间,带着无法言传的柔软。“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的是谁,其实,你比谁都清楚。”
钟司在广州逗留四天,随后又马不停蹄赶往南京参加慈善义演。两天后,他再次踏上飞机前往北京,出席新片发布会。
自从那日半明半暗的告白之后,希尧便有意无意冷着钟司。每次通电话,讲了没几句就推说有事。对于她的这点小心思,钟司也只笑笑,并不点破。
希尧先前接了个一年级的新班,从学生到家长各个难缠无比。一会儿嫌教室小,采光不好;一会又抱怨班级人多,孩子座位太靠后。更甚者,上周有个离谱的家长找她理论:“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作业都不好好写,大圈套小圈的,这是作业吗?”希尧听的一头雾水,接过本子一看,恨不得撞墙自杀——他所谓的大圈小圈,竟然是字母Oo!
钟司问,“那个新班怎么样了?”
“那个班呀——”希尧尾音拖长,“别提了……”之后便收不住闸。
钟司含笑听着,偶尔插一两句,惹得希尧哇哇叫。钟司安慰她,“别急!慢慢来!”
希尧斗志昂扬,“我就不信摆不平他们!”
说到口干舌燥,意犹未尽挂了电话,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希尧无声叹气,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和钟司,究竟谁是谁的魔,谁又是谁的道?
一转眼就到了五一小黄金周。
4月28日这天,野丫头背着包裹雄纠纠气昂昂向着拉萨进发去了,希尧羡慕得口水直流,却只能眼巴巴送她上了飞机。
出了机场坐上大巴直奔火车站,希尧的大学室友朱雁冰五月二号在大连举行婚礼,红色炸弹早早就掷了过来,雁冰放话说人和红包缺一不可,否则就绝交。
同寝四人,除了雁冰,便只有莫如学姐已婚且育有一女,她们自从毕业后就再没聚齐过。莫如是前几日就到了的,而铛铛才接了大华东的团,大概要婚礼前一天才赶得过来。希尧本来也想早去,偏偏她骨子里头宅得要命,在家里耗了一天又一天,要不是莫如几次三番催,她居然还没想到要提前预定好车票。
只是这个时候才有所觉悟显然晚了。
特价机票早已经成为梦想,连卧铺票也是渴望不可求,她只能跑到火车站售票大厅排队买票。
这队一排就是三个多小时:腰酸。腿疼。且心浮气躁。
希尧攥着好不容易才买到带座位号的硬座票走出售票大厅,她的手机响了。
钟司问,“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在逛街?”
希尧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火气正旺得不得了,“人多的地方当然吵!”
钟司轻笑,“快来说说,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踩爆了陈老师的火药桶?”
火气被浇灭一半,希尧笑道,“你上辈子不是消防员吧?这么喜欢灭火?”
钟司笑,哑哑低语道,“那要看是灭谁的火。”
希尧胸口一滞,故作无所觉,抱怨道,“要想感受中国庞大的人口魅力,有两个地方推荐给你:一是内急时去肯德基排队等公厕;二就是黄金周坐火车。保证让你永生难忘!”
钟司摒住呼吸,“你——要出门?”
希尧慢悠悠道,“一个朋友结婚。去大连。”
钟司沉默,半晌才道,“来北京吧!我差不多能挤出半天空闲。”
希尧拒绝,“不去。到处都那么多人。”
钟司轻笑,柔声道,“来吧。我想你了。”
是时希尧刚好在过马路,听到这话不禁停住,讷讷道,“开……什么玩笑!”
绿灯很快变换成红灯,她给卡在马路中间进退不得。手中的电话微微发热,希尧不自在的干笑两声,“我过马路呢!先不说了!”放下电话呆呆立在路中间,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那句“我想你了”,直到身后一个老大娘推她,“姑娘,咋还不走呀?”她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夜里十一点多,钟司又来电话。
希尧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钟司说,“你同学请你当伴娘?你问问他们缺不缺伴郎!”
希尧给逗乐了,“祖宗,你行行好吧!你去当伴郎,还让不让人家新郎活了?”
钟司也笑,“这个算是侧面赞美吗?”
希尧笑道,“是想得美!”
钟司止住笑,“要么你来北京,要不我去大连。你选一个吧!”
希尧心中警铃大作,一口回绝,“两样都免谈!”
钟司又不出声。
希尧重重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她说,“睡吧!晚安。”
躺回床上她继续辗转反侧。
之前野丫头说,娱乐圈的爱情童话大多容易破灭,问她能否接受那种没有保障的爱情。当时她笑笑,淡然说对当灰姑娘没兴趣。同样的说辞到了铛铛那里却被挡了回来。铛铛只问了她一句,“你对他有没有兴趣?”
希尧傻笑,老实道,“说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又多金的万人迷对你青眼有加,要做到完全无动于衷,貌似有点困难。不过,”她一板一眼分析道,“就算忽略身份背景上的差异不计,我也没法接受一个弟弟情人哪!”
铛铛轻哼,“台词背得挺好,琢磨多少遍了?”
希尧咯咯笑。
铛铛又问,“说吧,结论是什么?”
“结论?”希尧舔舔唇角,“当然是Impossible!”
“Impossible?还是Nothing is impossible?”
希尧买的是晚上八点多的车票。
白天闲着没事,妈妈非逼着她去看干妈——霍母前几天出院了。
去看干妈自然是无可厚非。只是,去霍家?说实话,对于那个曾经比自己家还要熟悉,充满她和霍箫童年回忆的地方,希尧是一百个不愿意去。
好在老天垂怜,霍箫不在。文意也不在。
希尧眉目稍霁,坐在床边陪着霍母说了会儿话,就迫不及待告辞。她的心思霍母岂有不知的道理,但也不好再留。出来后打车直奔家乐福,买了些预备车上吃的零食饮料,大包小裹的拎回家。临上火车前钟司又来电话,叮嘱她路上小心,到了大连第一时间与他联络。
认识他的时间越久,希尧就越觉得私底下的钟司与舞台上那个高傲冷凝,睥睨世人的亚太影帝相去甚远。他总是习惯性的将所有心思隐藏在淡漠的外表之下,冷冷的看着人生百态。除非你被允许走入他的世界,从此被他绵延不断的保护圈密密实实包裹着,这才猛地发觉,原来,他竟是裹着冰的火。
成熟的孩子气,淡然的热情,人说单亲家庭出来的小孩或多或少都有些异于常人,只是这样的钟司,不知怎么,竟让希尧心里隐隐有些疼。
八个半小时的车程比想象中煎熬。卧铺票自然没那么好补,等了两站没消息,希尧便死了心。所幸她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把背包抱在胸前,脸埋在上面,火车晃晃悠悠驶出站台没多久,她就悃得睁不开眼。只是座位硬得要命,她坐了没多久就腰酸背痛,腿也麻麻的,十分不舒服。
车程行驶过半,又有短信进来。
钟司问,“到哪了?”
迷迷糊糊向窗外看,她回道,“不知道。”
火车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五分到站,晚点了十分钟。
她随着人流涌出火车站,立即就被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旅行社揽活的人团团围住。希尧不停摆着手,直奔不远处的公厕而去。
火车站附近的免冲公厕大都简陋肮脏,但是内急大过天,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从窗口递了一块钱硬币进去,四下看看,将背包摘下来放在门旁的货架底下。
“大爷,”希尧向正低头摆货的看公厕的老头道,“我把背包先放这儿了。”
老头扫了她一眼,没应声。
希尧撇撇嘴,顾不上多说话,快速钻进公厕。
三两分钟后,她皱着鼻子从厕所隔间里出来。只是,原本放着背包的货架底下空空如也。手抚上额头,她来回搓着眉毛,“大爷,您看到我放这儿的包了吗?”
老头还是不紧不慢,摇头道,“没注意。”
希尧额头渗出汗来,仍旧不死心,比划着,“是个红色的双肩包,有这么大……”
老头还是摇头,“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真没注意……”
希尧咬着唇,额上密密麻麻冒着汗。
这次出门她只背了一个背包。不止换洗的衣服,还有手机,钱包,身份证,新买的本本……现在可好,除了牛仔裤口袋里仅存的两枚硬币,她身上连多一毛钱都找不到。
公厕旁边就是公话超市,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掂了掂手心里的两枚硬币,郁闷地发现居然怎么也想不起雁冰的手机号!用力揉着眉毛,她决定先打给铛铛,再由她联系雁冰。
然而电话拨过去,却是关机。
失了这唯一的指望,她的心越来越慌,双手双脚冰凉冰凉的。正在满头冷汗,不知所措之时,她猛地想起钟司说下了火车就打电话给他。
彩铃唱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
“喂?”钟司的声音。
“崽崽,”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希尧声音微带哽咽,“我把行李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