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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九日 ...

  •   重九的节气自来晴暖高爽,不当凄风苦雨,庭院里秋菊次第盛开,绕阶一片霜华也似的白色,风日暄出微微清苦的香气,侵久高阁人不觉。

      佳节里中堂门户不启,昭示宅第主人无意待客,来访者只能枯坐前厅,不值会面。自午及昏,夕阳影斜,余晖掠过了中堂,也照不入东阁那一角。阁上背阴处主人负手问话,微微不耐:“客已去未?”家人答话稍带迟疑:“禀八郎,人客已去……却不道……”“不道如何?”“李十六郎君……于厅中题诗一阙……”

      厅壁上的题诗,字迹一如既往秀致婉丽,并无张扬恣肆的意气,然而诗句纵横,却又字字句句蕴含着无尽意气:

      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
      十年泉下无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
      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
      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许再窥。

      相宅侍从,亦通文墨,暗自都道:“这题诗公然写着‘楚’字,触犯先相公名讳,诗意又含讥诮,八郎性情,却不是要勃然大怒,又一场发作?”却只听主人笑声短促低沉:“好好,原来你也知晓‘十年泉下无消息’!父亲逝后,你便背我家恩,放利偷合,投身他门……尚有面目诮我!”

      “讥诮我忘亲,怎不自省你负恩?你曾言道:‘一日相从,百年见肺肝。’岂料十年,顿乖交谊……”

      下面的话再说出来就要失态,戛然而止,因为这句话,昔年情景,翻腾上来却不可抑制。

      昔年他也是这般秀丽行楷,端端正正写书信给自己,回顾交谊:“自昔非有故旧援拔,卒然于稠人中相望,见其表,得所以类君子者……”

      稠密人群乃在东都留守司厅堂,献赋谒见的书生是青紫丛中唯一白衣,这光景下未冠少年难免局促不安,并不能如相府郎君陪奉宾客,揖让从容。那一刻未及相见,先隔着众人遥遥相望,忽然于人海中留意了彼此。

      任职东都留守的老父激赏少年奇才,收为门下,将毕生所擅的骈文作法倾囊相授的同时,也曾执手将他交给自己兄弟几个:“义山年少,尔等兄弟须善加照拂。”

      兄长多病残疾,兄弟里和义山最善的也就是他自己。早孤又多慧的少年有如失群的雏鸟,原本怯怯矜疑,易得恭谨而不易亲近,然而亲近之后却极为驯熟,依依恋人,披心相付。因为自觉年长,对于少年人直抒胸臆的牢骚吐露,其实不无暗暗哂笑:“终究稚气呆气,见了些世道晦暗,闻了些宦海险恶,连‘真令人不欲爱此世,而欲狂走远飏’这般的痴话也写将出来!庙堂之事,哪是书生意气曾能理会?”

      只不过那时节自己所理解的义山的意气,大抵也是当他只为着仕途不顺、累试不第而愤懑怨憾。自己当年已释褐为郎官、迁拾遗,而本该照拂羽翼下的朋友却始终困顿不达,辗转供职幕僚,其实不是不怜念的,尤其看他心灰意冷,连应试常规的“行卷”都不再去缴纳贡院,自甘放弃之时,竟有一种代为发急的心情。

      一贯厚爱义山的老父,对自己却只是微哂:“八郎我儿,也是大痴。”

      八郎不是父亲想象中的那么痴极无知,心下也是寻思过的:“义山四六文字尽得父亲真传,起草的奏表章檄,尽皆属对精工,不误公事,正堪辅佐我家仕路。与其放他飞去高枝,何不留为幕僚从事?只是……”

      只是,他终究不能的罢。

      义山跟自己熟稔之后,也曾倾诉过少年际遇,相门子弟难以懂得早孤男儿撑持门户的艰辛,也微微哂笑着书生心地的纯素无知,却记得他自言少年时期拜谒公侯之门,竟是在谒见时与宴才第一次尝到竹笋,有感而发,即席赋诗。到底拜谒的是哪一位公侯都已经淡忘,所赋的竹笋诗却一直记了下来:

      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
      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

      说到往日辛酸,眼下蹭蹬,已经束发成人的青年还如少年时期一般带了几分稚气的偏激:“深感八郎厚意,年年为我抄写旧文,纳入贡院行卷……然则总是不必了罢,我于科名文章,合是无份,懈退意久……”

      那眼神黯然,是自己读得懂的:本望展翅,岂料折翼;本期栋梁,岂堪下椽。

      人间材质真无价,忍剪凌云一寸心!

      于是当知贡举的试官殷勤来探问:“八郎之友谁最善?”他并没有借相国父亲之势来推荐,却也没有默默不语,只是说了那个名字,连说三次。

      李商隐。李商隐。李商隐。

      心照不宣。

      这一年义山终于进士及第,春风得意的欢悦却不久。年底父亲在山南西道节度使任上病重,急召子弟门人来侍病。千里飞驰而去,老人已药石不灵,回天无力。兄弟数人和义山环泣榻下,一片愁云惨雾。弥留之际父亲撇开儿子们不顾,唯独招手叫衣钵弟子进前:“我气魄已丧,情思俱尽,却有心怀未了,欲待有所进呈天家。只恐辞语乖舛,义山能得我意,当助我写成遗表!”

      这遗表其实是重臣最后的政治遗言,至为关要。那一刻作为继承人的八郎,其实霎时间感觉微妙而恐惶,知道父亲平生最工章奏,若非不得已,如此要紧的文章绝不能倩人代写,而这代写之事,自己身为亲子,又竟是一点力气也不能出。不自禁又寻思昔日父亲意味深长向自己那一哂:“八郎我儿,也是大痴。”

      隐约觉得自己或许是痴了,却又不信:“我家深恩,他岂能负?纵有高枝……也当牢笼得住。”

      可是父亲临终的嘱咐,却并非对义山,而是对自己的托付:“义山才高质美,终得一第。此后宦路,要相扶持……八郎同义山最相厚,更要相与照拂。”

      并不是牢笼,却是扶持,还须照拂——就如初遇之年,父亲满意这能得文字衣钵的少年门生,执手交托给自己:“义山年少,尔等兄弟须善加照拂。”

      回想到此处,已经静默的冷笑又要浮现出来,却又凝固了:“是,父亲嘱咐过,要我扶持,要我照拂于你。因此你公然负恩脱我牢笼,又公然穷途末路仍旧回头求我援引,更公然讥诮我不念亲言、不顾旧情……我和你,却又是何等旧情……”

      究竟是何等旧情呢?其实不欲思量,却又偏要思量。蓦地恍惚,觉出了庭院微香冉冉,飘入肺腑。秋日黄昏来得迅速,转瞬暮色已临,从厅中踱步出去,只看见满院白菊含着清露,朵朵低垂在阶墀下,好似昔日父亲丧礼,人人均是披麻戴孝伏柩失声,断肠孤栖最此时。

      惘然记起扶灵还乡的一路上,要经过崇山峻岭返回长安。十二月的川陕通路一片肃杀,覆着皑皑白雪,汉水与嘉陵江都不封冻,奔流于众壑之间。行到分水岭那日朔风极烈,铅云如压,滔滔急水,漠漠群山。极目远眺,莫知所适,各自悲从中来,自己忽于山水之间拥住了他。

      那一时间,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

      大散关侧圣女祠,云迷雨濛。他的诗句惆怅之中,竟又微有谐谑:“……寡鹄迷苍壑,羁凰怨翠梧。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如今回忆起来是锥心,当年居宅守孝,言念时却是愁惨之际的一抹温存。乃至于忘了就连答谢皇帝遣使慰问父丧的表文,依旧要倩义山代笔。自己兄弟竟是无此文才,依赖幕僚至此,宦途久远如何?

      那时却因为守制在家,丝毫不去思量政坛时局。甚至在看见义山新题百韵长诗,慷慨激昂忧心国事,还忍不住要微嘲:“末句:‘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何苦如此讽刺国事,却学老杜气格,长庆体裁?还不若往日你与我唱和,绮词丽句……”

      含笑欺身,揶揄相语,念出他唱和诗里最缱绻的一句来:“猿啼鹤怨终年事,未抵熏炉一夕间。”

      昔年最爱他温柔旖旎的情词,却不道有一日割恩断义,分道扬镳,他托意求和的婉娈诗句,篇篇都触起最深的怒火:“‘万里悬离抱,危于讼阁铃’?如此哀恳,无非是见我发怒,卑词下气,博我怜惜!既然之前敢写:‘只应不惮牵牛妒,聊用支机石赠君。’公然弃我家门,转投李党,怎地又当不起我一通质问,就要求饶?”

      “你次年旋即入赘王氏,我不能阻你一世不婚,只得容忍;却不道我守制期满起复之后,你不随我去湖州,反而宁可追随势败贬官的李党中人,万里迢迢去桂州做幕僚!这般公然背离,难道是我弃你不顾?还有什么可以强辩!”

      然而辩解求饶,其实还是不欲决裂。这般其实天真可笑:焉有明晃晃行迹背弃,却又情缱缱心迹眷恋?想平日也曾有同是牛党的僚友委婉提醒:“义山见识,似与八郎不协。”

      八郎却不相信有什么政见分歧的事存在,宦场只该有利益,种下恩就要收到报,天经地义。义山平日里好作时政诗歌,动辄附和忧国忧民言论,那是他迂傻稚气,只要不越界犯规尽可以由得他去,却怎么能够胆大包天,公然做了家门的叛徒,宁可追随李党败将远赴天涯海角,也不留在自己门下效力!

      “或许恨我教人抹他考选,除他职官?可是……经那两次,他也该知晓了,无论如何,终究脱不出我牢笼。以为追随李党去贬所,同甘共苦,他日就有回天之能?忒也可笑!……”

      不理解于是不相信,却还有一个念头是牢牢惦记着的:当年父亲那微微一哂,似乎就是预见了而今。父亲其实早已经看穿义山终将离弃而去,却为什么又嘱托自己扶持照拂?

      忍剪凌云一寸心?因为一时不忍,所以不再是盆中苗、圃中花,纵然风霜摧折,也终究是野性难羁。

      你自家要背弃,就休想回头,世上哪真能破镜重圆,只有覆水难收!

      冷哂中靴底踩倒了径旁秋花,雪瓣零落践踏成泥。一口气返回东阁,这不再许义山重登的小阁,却仍旧存留着那么多往昔痕迹。细细密密有如微香沁人,久而不觉,此刻猛然追思,才发现点点滴滴都是回忆。

      “……好罢,你昔年就曾一语成谶。我仕途愈达,你困顿不起,我们终究相隔天壤……‘固不能有常合而有常离。’”

      仕途之达,在这个九日过后,不出本月,就升迁愈进。自御史中丞充翰林承旨学士,权知兵部侍郎知制诰。次年,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实乃拜相。

      “义山,章奏文体,我不如你;国事忧愤,我也不如你。可是毕竟我继承父业,令狐氏父子相继拜相,门庭显赫。这是世道,不甘不服也无用,人事终究如此。”

      “然则此后……你再来寻我求我,相与的也是令狐相公,无复……你家八郎。”

      八郎,不加姓氏这么称呼只能是自家亲友和婢仆。少年书生最初以门下身份如此亲昵尊称,尚自要微微腼腆。即使是多年后熟稔起来,说话也还是拘谨谦退:“怎好僭八郎的笔,书八郎的名讳?何况雁塔题名多有名家书法,区区拙字,不当坏壁。”

      雁塔题名那一行字,是拜相之年的春初二月,重登大慈恩寺塔去看那一行题字。相隔已是十六年,拂去文字上尘封灰锁,字字宛然在目:“……右拾遗令狐綯……前进士李商隐,大和九年四月一日。”

      那一日毕竟还是自己强他书写:“书我名字,又有何妨!正要见义山写我。”

      一行五人,五个名字分为两排排列。他注意到义山提笔时沉吟了一下,忽而微微一粲,走笔如飞。

      那一刻自己只留神他这一笑,二十四岁青春正艾,笑容明亮自信,犹如日光忽尔射入塔间,耀得自己忘记了看他如何写。十六年后重登,灰尘下妍媚飞动的字迹一点点浮现出来,才蓦地发现,当年那五人名字双行竖排,自己在一行第二,义山在二行第二,竟是故意排成并肩,又稍稍低了一格,不敢当真并肩。

      十六年重看,涩然失笑:“原来你一贯谦抑谨慎,小亲昵时也不敢放肆逾越……却怎地终究在我厅壁上,题了那首《九日》……”

      字迹如故,行迹变迁,心迹难寻。十年泉下无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

      九日那天其实一直立在东阁窗后,看见被拒绝相见的他,终于失望告辞,退出厅门。远处相望实则看不清细节,却固执觉得他日见清减,憔悴失意,于是心底有微微的刺痛,又有悄悄的快意。其实无稽无聊,他默默讥诮着自己,却不许被他讥诮。

      他还清晰记得,义山走出宅第大门时回顾了一下,所望正是东阁。只是昔年于稠人中相望,尚能一瞬相知,此际隔着漫漫十年,广广相宅,望而不见,见而不语。

      他却同样固执觉得看见义山那一瞬间微微粲然,清晰在目。十六年前一笑明媚如日,十六年后一笑淡静如水。

      忽然他也轻轻哂笑,道:“将笔墨来!”十六年前让义山题名,十六年后却是自己提笔来续:“后十六年……忽见前题,黯然……”

      这两个字蓦地抽去了手上力气,笔锋颤抖得几乎写不下去,喃喃失声自语:“那篇《九日》……那题诗的厅事,如今……”

      陪行的从弟不禁道:“八郎如何又问?去年九日,岂非已命扃闭,再不许开……”

      哦,是的,那个九日践踏着满地霜菊走出去的时候,就曾经头也不回地吩咐:“扃闭此厅,再不许开。”

      “那人……此后消息……”

      “此后消息是去年十月,闻说应了武宁军节度使的聘,去徐州做幕僚了。”

      徐州比桂州,并不是天涯海角,却也千山万水相隔。一在东海滨,一在西京中。

      笔底虽颤,下面的题词到底还是写了出来:“……黯然凄怆,时方忝职禁署,大中四年二月廿三日。”

      从九月九日到二月廿三,约莫一百六十日,数字是十六年的十倍,量词却不及一截。短短数月惆怅,如何填得遥遥十年沟壑。

      惆怅时刻其实还是有惭恨的,那一日还有一缕不愿意去正视的回忆:昔年东阁旖旎相语,自己念出义山唱和的艳情诗句,分明看见他眼底有不然,也有轻微无奈。

      猿啼鹤怨终年事,未抵熏炉一夕间。那是戏赠朋友纳妾的艳诗,义山当时青年,正孜孜求家室、思婚配,只是自己假装不知道,不理会。总以为一日相从,百年倾心与。

      结果人生殊途,我官贵施行马,你劳劳形作役,固不能有常合而有常离。

      “启八郎,厅事扃闭不开,厅壁上题诗……却如何处置?”

      “留取。”

      “留取此题诗,闭在厅中……终身不开。”

      踏入泥土的洁白菊花,终究也是化土委泥。东阁上扶栏黄昏,倚楼长夜,看着那一园秋花凝露披霜,一夕销尽清苦微香。重阳过也,人生秋无数,那一个九日,就此萧然逝入前尘。

      ——————大唐诗人行吟集之《九日》终——————

      【注释】
      令狐楚爱白菊,所以令狐宅第上的菊花都是白色,有刘禹锡《和令狐相公玩白菊》诗为证:“家家菊尽黄,梁国独如霜。”
      “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是李商隐同令狐兄弟送令狐楚灵柩回长安的路上,怀念令狐楚而作《自南山北归经分水岭》的首联,我用作了,呃,不怎么CJ的比喻……
      “寡鹄迷苍壑,羁凰怨翠梧。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也是送令狐楚灵柩返长安路上所作《圣女祠》一诗,全篇如下:
      杳蔼逢仙迹,苍茫滞客途。何年归碧落,此路向皇都。
      消息期青雀,逢迎异紫姑。肠回楚国梦,心断汉宫巫。
      从骑裁寒竹,行车荫白榆。星娥一去后,月姊更来无。
      寡鹄迷苍壑,羁凰怨翠梧。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此诗被笺注认为是为令狐而作,伟大的同人男冯浩老先生详细地注释了一番,姑且引用最后一段:“‘从骑’二句,谓奉其丧而归。‘星娥’二句,谓令狐楚既化,更得知己否?‘寡鹄’二句,谓己之哀情。结谓惟有其子可以相守,借用小儿字也。一字不可移易,而义山初心不背,于此可见。其后《重过》一章,真有隔生之痛矣。”(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捧心,我大爱他的解释,尤其大爱《重过圣女祠》这首!前一首幽怨托体,后一首追思迷离,各种萌点都开啊~~
      “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是《行次西郊作一百韵》,义山的政论诗,很有杜甫之风格,白居易之宗旨。我赶脚八郎应该是不喜欢这种诗的……
      “猿啼鹤怨终年事,未抵熏炉一夕间。”是《和友人戏赠二首(一作和令狐八戏题)》,两人无聊地跟人开玩笑而唱和的,不过义山此句,非常具备让人想入非非的气场哇……
      “万里悬离抱,危于讼阁铃。”《酬令狐郎中见寄》,是义山跟郑亚跑去桂林之后,受到八郎严厉谴责的书信,楚楚可怜回复说你这么生气我吓得小心肝扑通乱跳有如无主风铃一般凌乱……于是八郎估计也看得怒极反笑了,之前他写《海客》公然宣称不怕令狐嫉妒要跟墙头跑掉的气场捏!(我很爱义山但是这时候我都觉得他该虐一虐了……)
      雁塔题名的两段话是存在的,而且手迹拓本至今尚存,图片地址可见http://ww4.sinaimg.cn/large/6d575109gw1dkzqs1v25sj.jpg(感谢虎耳草姑娘提供!)该拓本收藏在中科院图书馆,《中国法帖全集》第4册《宋雁塔题名碑》影印,湖北美术出版社2002年版。

      PS:这篇酝酿最久写出来却最不成功,衰,但是一心想完结唐诗JQ录就赶鸭子上架了。义山居然连一面都没露,内心其实不满足,悲催地请求谅解QAQ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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