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若日月》红蕖鲜

15、久别重逢

　　待玄音醒来时，便已然身处木屋床塌之上，她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块白纱手绢。

　　自梦中苏醒，瞧着眼前的陌生的景象，一时未应过神。

　　这是哪……

　　玉清峰……

　　昨日她来了玉清峰……

　　玄音缓缓站起了身子，推门而出，日头看上去适才过了辰时。

　　玄音洗漱梳妆，在自己的包裹中，拿了一身碧绿衣裙。便动身前去了玉清峰的书房，在书架上挑挑拣拣，最终拿了一本乐谱出来。又自库屋寻了一张软垫，回到了木屋，徐步走进莲池园中。

　　“唤神曲，以乐器奏此曲，可除梦魇，唤回神魂……”玄音臀下放着软垫，盘坐在山楂树下，嘴里默念道。

　　玄音思绪一二，想着玉清峰夜晚之寂静，树影婆娑。不禁心生恐惧，忐忑不安，便开始仔仔细细地琢磨起了这篇唤神曲。

　　半个时辰过，她抬手作式弹奏琵琶，一道玄雾便徐徐盘旋在她的双手之间，片刻化为一把琵琶在其手中。

　　玄音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吟唱，妙声回荡在莲池园之中，婉转悠扬，柔和淡雅。清风静拂枝叶，随着曲声摇荡舞动，为之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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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月盘坐于床塌之上，合着双眼，眉头紧蹙。

　　十二年前刺耳的钟声依旧在她耳畔回荡不止。她仿佛依旧置身在那巨钟阵中，巨声震地她神魂缭乱，喘一口气都困难重重。

　　恍惚间四下徐徐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琵琶声，悠然淡雅，渐渐地迫使素月耳畔的钟声消减。

　　她听着妙美婉转的琵琶声，脑海中的钟声逐渐被琵琶声所代替，心中浮躁也被琵琶声慢慢抚平。

　　她倏地轻呼一气，舒展了眉目，睁开了双眼。

　　琵琶声……

　　琵琶声依旧悠扬婉转，仿佛山涧之溪流，柔和怡悦。

　　柔和了她的心，怡悦了她的情。

　　素月动身下了床塌，整理了衣裳，寻着悠扬的曲声寻找源头。徐步绕过了几座寝宿房屋，便见到了林涧的那一道石阶，她沿着石阶缓缓而上，抬眸瞧见了木屋，步近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屏画后推开的木门与屋后的莲池园。

　　素月一刻未曾止步，走进莲池园中，临近木门，便瞧见翠绿与雪白交错的山楂树下，一位少女，身着碧色衣裙，手中抱着一把玄赤交映的琵琶，纤长雪白的手指灵活自如地捻摸弹奏，两条麻花辫子自耳后垂于胸前，显地俏皮可爱。

　　她沿着白石子路徐步至停站在了矮桥上，静立在了木桥上。忽然女孩抬首望向了她，一双乌亮、明媚的大眼。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她十二年前捡来的小女婴。

　　玄音…

　　素月心里默默念道。

　　玄音本是聚精会神地弹奏着琵琶，倏然听闻一丝矮木桥咯吱作响的声音，抬眸便见一身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矮木桥上，乌发飘逸，气韵素雅似月，般般入画。

　　恍惚间她对上了女子柔情似水的双眸，深邃而神秘。

　　片刻，女子突然转身离去，她的身影如银月般静谧，过膝乌发随动作之舞动，如轻烟般飘逸。

　　何人，这儿是玉清峰。

　　莫不是玉清仙子素月……

　　玄音收起琵琶，动身捉步跟上了素月的步伐。

　　跟随在素月身侧十二岁的玄音个头才搭到素月的肩头。

　　玄音看着她的身影，莫名觉得熟悉，按着身量与步伐。

　　像阿嫊……

　　”您是玉清仙子吗？”玄音忽问。

　　素月徐步在前，玄音随着她的步伐跟在身侧。

　　“嗯。”素月淡应。

　　“那您知道我是谁么？”玄音又问。

　　“玄音。”素月答。

　　她的声音和她的容颜、气韵都如那明月一般，皎洁淡雅，如素似月，不愧为素月。

　　她唤‘玄音’十分好听……

　　玄音抿唇微笑，不知不觉间红了脸颊，一路上沉浸在淡雅的‘玄音’二字中，无心再问些什么。

　　待两人便徐步至素月寝殿，二人一前一后入殿，素月一个转身便坐在了床塌上，玄音驻步静立在她面前。

　　“何时来的玉清？”素月抬眸注视玄音问道。

　　“昨日，几日前自阳林峰童灵阁出来，便来了玉清峰。”玄音立刻答话。

　　“嗯，冉夫人近来可好？”素月又问。

　　“阿娘，她一切都好，身子康健，精力充沛。”玄音朝着素月抿唇浅浅一笑。

　　素月抬手悬在空中，又抬眼挑眉示意。

　　玄音却只是乌眸发亮，注意力全集中在素月纤细颀晰的手上。

　　“手递于我。”素月轻叹。

　　“好。”玄音回神，抬手放在素月的手中。冰凉光滑的触感随即而来。

　　很舒服……

　　素月握紧了她的手，缓缓闭眼探查玄音的功法。

　　玄音却是痴痴地凝视着素月的容颜，高挺精致，眸眼深邃，柳眉细长。似画中走来的美人，诗中所诉的仙子，飘逸轻盈，气质淡雅。

　　不，她寂静肃立在那儿便是一幅美人画，也真真切切的是一位仙子。

　　片刻，素月缓缓睁眼，抬眸凝视玄音。

　　一双眸眼含情脉脉，玄音的心倏然一颤。

　　“明日，我们前去梨苑一趟，去看望一趟冉夫人。日后，你便随我在玉清峰修行。”素月道。

　　“是，师尊。”玄音紧紧抿唇，忽地抬眸又垂眸，欲言又止。

　　这一声忽地令素月心口一紧，有些别扭，又很快适应下来： “功法尚可，肘腕无力，施法不稳，时尔太过心急。”

　　玄音默然，乌亮的双眸眨了又眨。

　　“我日后会给你些书本，抄书写字，练习肘腕之力，静心养神，每日有每日的份量，必须完成，我会检查。”素月柔中带厉。

　　“嗯。”玄音点了点头。

　　“可有在玉清峰住下？”素月问。

　　“尚未。”玄音回。

　　“你寻一处寝殿日后便在玉清峰住下。”

　　玄音未答，乌眸呆凝素月。素月瞧见柳眉一挑询问何意。

　　片刻玄音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适才弹奏的曲子可有书谱？”素月淡问。

　　“有。”玄音颔首。

　　素月再次抬手示意。玄音这次倒是明白了。拿出书籍递放在了她手中。

　　素月翻阅书籍，发觉书上不只有乐谱还有用法与音效，讲解十分详细易懂。

　　“今日将这本书抄完，便交于我检查。”素月将书籍递回。

　　玄音不甘不愿地伸手接回。

　　“你去选一座寝殿吧。”素月道完便盘坐在床塌，闭了双眼。

　　玄音拱手便退了出去，便选在了距离素月寝殿最近的一座房屋，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番，便拿紧忙地拿出了纸墨抄写。

　　她真正去写着，素月赫然出现在她身后，上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挺直。”

　　玄音倏然一惊，立刻照做，挺直了腰背。

　　素月之后便一直静立在一旁观察着、提点一二。

　　见砚台中没了墨，便帮忙研了墨。见天色渐渐暗淡，又点然烛火，令屋内霎时明光锃亮。

　　待玄音抄写完毕后，双手将抄本递给了素月查检。

　　素月接下了抄本，眼见天色不早，面前的玄音不知不觉间打了数个哈欠。

　　“早些休息，明日辰时来我寝殿。” 素月动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玄音舒了口气，待梳洗完毕便平躺在了床塌之上，殿中余下一盏烛火散亮，四下寂静无声，安静异常，令她最恐惧的是玉清峰的荒芜之感。

　　躺下了好一会儿，心底始终忐忑不安，难以入睡。于是她起了身，抱着被褥，迈步前去素月寝殿门前。

　　好在殿内烛火通明，素月并未睡下。

　　“师尊……”玄音在门前轻唤。

　　素月闻声，拂袖打开殿门，允了她进入。

　　玄音环抱着被褥缓缓步近素月，咬唇低声道：“师尊，玉清峰上人迹罕至，我一人在殿中就寝，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