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遥闻马蹄声》傅立叶

79、第七十九章

　　“小妹！”徐怀诗出了沐泽云身处的主帐便撞上了来找的徐怀之。

　　徐怀之见徐怀诗撅着一张小嘴，拳头握的紧紧，再一看徐怀诗身后的主帐，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苦了张脸干嘛，什么事跟二哥说。”

　　“无事。”和沐泽云那点事徐怀诗不想再拿去烦别人。

　　徐怀诗甩了胸前的辫子到身后，缓和了脸色才想起上次都忘了问徐怀之有没有回过家，自己回家也是没敢提徐怀之，现在正好问问本人：“二哥，你这次回绥安回家待了几日？爹有无松口？”徐琏敬那次震怒之下几乎便将徐怀之逐出家门，这些日子过去也不知气消了没。

　　“待几日？”徐怀之泄气的垂了嘴角：“莫说几日，家门都未尝进，爹都是那么远远见了一眼，娘是根本没机会回去看。”

　　“啊！”情形竟是这般严重，徐怀诗不由也是心焦：“都这么久了，爹爹气性还那般大？”

　　徐怀之一听徐怀诗的话便知她是误会了：“倒不是，娘有捎话让我回去，想来爹应该也是松了口。只是军中有事，走不开。”

　　徐怀诗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冲徐怀之翻了个白眼，这人话都说不明白。

　　“你们那是个什么将军，也太寡情了，这都到了家门口怎的还不让回趟家。娘不定得多难过，上次知道你受伤，娘虽是没说，可我听柳善讲背人哭了好几场。”

　　“唉！将军也有难处。”徐怀之也是叹了口气，想起什么摇了徐怀诗膀子说：“我们将军？说的跟你就不认识似的，不是他寡情，这次是真怨不得他，形势使然，一两句也和你说不清。”

　　徐怀之那日将回程路线告诉徐怀诗不过是想她能来找自己，或可与王扣见上一面，但却没想到徐怀诗人是来了，却是不止自己一个，想及此徐怀之问道：“你来就来，怎么还领了这么一路人一道？”

　　提起此事徐怀诗就是一肚子气，真心为了众人却落了一身埋怨。

　　徐怀诗虽然明知帐篷里的沐泽云根本看不见却还是冲着帐篷瞪了一眼：“你当我愿意，若不是那些甲士太不济，谁会带了他们到此。”

　　“究竟怎么回事？”

　　徐怀诗还没开口答话，徐怀之便见王扣独身到了主帐之外，彭卫迟上前一礼：“王将军。”

　　徐怀之拉了徐怀诗躲到一旁。

　　“躲着干嘛。”徐怀诗挣开徐怀之，却见徐怀之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将军稍后，容我通禀一声。”

　　王扣点头，彭卫迟转身进账：“越王，王将军请见。”

　　“请。”

　　王扣入账：“见过越王。”

　　“将军多礼，请坐。”沐泽云抬手示意王扣入座：“今日到此，实出突然，大哥人手便在离此不远之驼城，待修整一夜我便前往，当不会耽误将据行程。”

　　王扣摆手：“无妨，越王路遇之事我已听萧先生大略讲过，只是不知越王对此如何看？”

　　沐泽云笑了笑，像是对遇袭之事并不大放在心上：“有人利益受损，心中定然有气，行威胁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王扣眼神收紧，看了上手的沐泽云一眼，当真是这样他就不会出声相问了。但照萧谨墨之言那些人分明是想取人性命，并非沐泽云口中之行威胁之事。若只是沐泽云一人，沐泽云话已如此说，王扣大可顺着他的意思不用再管，人臣之事已尽，但想到沐泽云此行中另一人…………

　　“越王，可觉得那帮人身手并不一般？”

　　沐泽云点头，他心里当然清楚遇上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山野盗匪，哪家盗匪有如此实力让自己府上精兵甲士都是无力抗衡。

　　王扣看了沐泽云一眼接着说：“我听萧先生提及这些人行事都是亡命徒，似乎目的只为劫杀。”

　　沐泽云面上一顿，脑内闪过那柄炳直指他而来的利剑：“将军的意思是…………”

　　王扣虽在北疆，离盐津万里之遥，但并不表示盐津的事他就不知道。

　　事实上，上至朝堂，下到乡野，陈夏国四处王扣都密排斥候探听消息。刚才听萧谨墨讲完，王扣心中已是有所猜测但这般的猜测却是不能明说：“我只是觉得蹊跷，即便是叶家觉得利益受损也不至要将王爷杀之后快。再者，此般若越王当真遇险朝廷当先便会怀疑到叶家头上，叶家不当是如此不顾后果行事之人。”

　　沐泽云心中原本隐隐也有猜测但他自己一直不愿深究，此番被王扣点破却是顿感心凉，若说自己身死还有受益之人，那便只有一个。

　　王扣见沐泽云神色知道他已是明了：“在下只是说出心中之疑，并无他意。不过，我还有一提议，想说与王爷参详。”

　　“将军请说。”

　　王扣顿了片刻方才重又开口：“王爷刚才提及想往驼城，末将倒是以为此时不如王爷将计就计，就此隐匿行踪。我从帐中分出一百兵士扮作回京送信特使，护送越王安全返回绥安更为妥当。”

　　“将军能为本王这般设想，当真是让本王好生感动，只是…………”沐泽云分明的话里有话。
　　王扣只当了不懂，一切只因他确实不愿见徐怀诗涉险，但单独护送徐怀诗一人却是不可能，王扣以退为进不再多劝，坦然道：“越王若有迟疑，便当王扣未曾提过。”

　　两个心中肚明的人，彼此对望了一眼，就见沐泽云嘴角一抿，对着王扣抱拳一礼：“将军今日之情，本王记下了，一切以将军所说行事。”

　　王扣离去，沐泽云对身旁彭卫迟道：“将谨墨找来。”

　　徐怀之与徐怀诗在帐外听完二人对话，徐怀之重重拍了拍徐怀诗的肩膀满是暗示的说道：“小妹自个好生琢磨琢磨。”

　　徐怀诗不用琢磨也知道徐怀之的意思，心中却是不喜王扣这般精于算计，面色厌烦的皱了眉道：“这人面面都算计妥贴当真好能耐。”

　　徐怀之看了徐怀诗那模样就有气，提了声量扯了徐怀诗耳朵吼道：“你这丫头，人家这般好意也能被你曲解。”

　　“怀之！你怎在此？”王扣走出来便听到徐怀之的声音，转过身来一看，一时顿住脚。

　　王扣倒是第一次面对徐怀诗不知如何是好了，虽然知道徐怀诗不过近在咫尺，但这刻之前王扣并没奢望过能同她如此面对。

　　徐怀之手上捏了徐怀诗一把，抓紧徐怀诗的手不让她有机会在这当口溜掉，转脸对王扣说：“同小妹刚巧遇上，说两句家常。”徐怀之看了不发一言的两人一眼，往徐怀诗背心上推了一把：“你们聊会儿。”说完已是转身没了影。

　　“你……还好吗？”王扣只说得出一句，哽住了咽喉。等到那个早已远在天之涯地之角的人真正站到面前的时候，王扣才知道曾经的心跳原来一直经年不歇，那份舍不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多的多。

　　经年的征战已经让再站在徐怀诗面前的王扣沉淀出了世人难掩的光彩。两人一时都是相看无言，也许乌丝会变成白发但那些曾经的过去，王扣和徐怀诗两人谁也忘怀不了。

　　徐怀诗侧身对着王扣，率先回过神，收起思绪：“劳烦王将军惦记，我自然是比不上王将军的春风得意但也还过得去。”

　　王扣身形一颤，凝望着眼前的徐怀诗，心里的苦蔓延到口中哑然的笑了笑：“四儿，为何这般说话，还不能原谅我？”

　　徐怀诗看了王扣一眼，有那么一瞬，王扣觉得徐怀诗的眼里似有柄柄利剑射来。但再看，站在对面的徐怀诗只是平静的望着自己，过去的怒目而视如今也是成了奢求。

　　“王将军说笑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得。”徐怀诗挑了挑眉，嘴角有说不出的落寞，毕竟站在面前的人是王扣，徐怀诗还做不到坦然相对，更是怕自己鼻中这点酸涩会蔓延开，急切间便想抬脚离开。

　　王扣伸手将人拦下，口中感伤的道：“四儿一口一个将军，莫不是我们之间真的已经这么生分了。”

　　王扣不知何时竟是学了徐怀诗的无赖，这般拦着不让走，像足了徐怀诗以前常用的伎俩。

　　徐怀诗眼角微抬，无声的看了王扣一眼，落到王扣脸上的眼神又岂止是王扣口中的生分。

　　现如今两人间不过一尺的距离却能让王扣觉得隔了千万里，比之当初的绥安到北疆还要远。

　　“礼不可废，王将军也当叫我一声徐小姐才是妥当。”

　　“徐小姐？”王扣一下笑了，脑子里陡然便想起自己上次叫徐怀诗徐小姐的情形，想起了那顶透着朝霞的帐篷，想起了徐怀诗口中曾说过的永不悔。

　　徐怀诗见到王扣的笑脸，自然也想了起来，脸上泛起一丝羞红，被王扣眼神注视，脸上立马化作寒霜，抿着嘴不说话。

　　“看来徐小姐也还记得。”王扣收了笑脸，只怕是惹了徐怀诗不悦，不过口中却是加重了徐小姐几字。

　　“说过的话谁还记得。”徐怀诗冷冷瞟了王扣一眼，嘴里说的平淡。王扣却是听的心惊，伸出手想握住面前的人，却终是只到半程便已垂下：“我记得，我都记得，对你的承诺我未曾一日有忘。”

　　“你记得？”徐怀诗冷冷笑望着王扣，眼神质疑：“算了吧，王将军，你说过的话怕是都记在嘴皮子上的，张嘴便来，抹嘴便忘。你那般犹豫的承诺我不要，无法兑现的承诺我更不要。”如今的徐怀诗再已经看得明白，这世上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便是情人口中的承诺，所以，她不需要，永远都不再需要了。

　　“四儿……”王扣上去想握住徐怀诗的手，徐怀诗却是先一步退到一旁，徐怀诗收了脸上的笑，语意森森：“将军心思缜密，事事分析透彻，连带那情爱中的得失利弊都要在心中一一权衡。”
　　王扣从未想过有一天徐怀诗会用如此冷淡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将军当知，如今的情形与我这般说话于将军无益，告辞。”徐怀诗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与那次在山顶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