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遥闻马蹄声》傅立叶

7、第七章

　　“娘。”徐诗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窜了进来，假模假样的端了盘糕点放到桌上，人挨着彭素娥坐下，一双眼睛却是往王扣身上瞟。

　　彭素娥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叹气，几个子女里就这个小女儿的脾气像实了年轻时的自己。彭素娥是生生经历过了岁月的蹉跎，只想为着徐诗好，让她少吃些苦。可看徐诗这模样怕是根本就不会领情，素来沉稳的王扣这次竟也是态度强硬，倒是真让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彭素娥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王扣，喝了口茶，该说的她已同王扣说了，但照现今的情形看却是还得和自家夫君好生商量商量。彭素娥挥挥手打发面前两人：“你们去吧，王扣一会儿留下来一起吃饭。”

　　徐诗挽了王扣的手小鸟依人的出了彭素娥的院子，回到自家小院，也未觉板着脸的王扣有何异样：“爹娘找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问问我父亲。”王扣没有说实话，只是因为如今徐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朗，那便是不同意他和徐诗走到一起，但他暂时不想让徐诗知道。照了徐诗的脾气知道徐琏敬夫妇的态度，必定会跟家里大闹一场，那样不但无助于解决两人间的问题还会让徐家家长更加的看轻自己。徐琏敬夫妇选择跟自己说而不是直接跟徐诗讲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些。

　　“嗯。”徐诗接过杏儿端过来的茶递给王扣，笑眯眯的道：“你是有好些日子没回霍樟了，要不哪天我们一起回去逛逛，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王叔叔了。”徐诗根本不知道王扣心里的忧愁，只当还是在霍樟时和王扣一般亲密。

　　“再说吧。”王扣冲徐诗笑了笑，他心里只希望徐诗永远能这么快乐就好。

　　王扣这段日子很忙，这让徐诗很有些不高兴，十次去找顶多出来两次，徐诗都不知道王扣不过一个门下督一天到晚那儿来那么多事做。

　　“四儿。”王扣的声音在徐诗小院外响起。

　　徐家并没禁止王扣来徐家找徐诗，只因为徐琏敬知道两人能见面的日子已经不多。小院里的徐诗听到王扣的声音，手上东西一丢刚要迎出去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嘴一撇，生生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一旁的徐凝看在眼里，只觉好笑。

　　王扣转眼进到小院，见徐凝也在，冲她点点头，跟着徐诗叫：“三姐。”

　　徐诗看见王扣眼睛明明一亮，屁股已经抬了起来却又坐了回去，鼓了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瞪着王扣，怪声怪气的问：“王大人忙完了？终于想起有我这号人了？”

　　徐凝看了徐诗一脸憋的辛苦，刚刚徐诗还在跟自己抱怨老见不到王扣的人，这会儿人来了又是装模做样。

　　徐凝清了清嗓子，笑着对王扣说：“你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刚刚才有人在我耳朵边上念叨你，这会儿就现身了。”

　　“三姐！”徐诗别扭的瞪了徐凝一眼，脚下一跺，恨她拆穿自己。

　　王扣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诗，故作不明的问道：“倒不知三姐是听了谁念叨我？”

　　徐诗撇开徐凝，索性屁股一扭，人转到一边，脊梁骨对着面前两人。徐凝只是低声轻笑，没再往下说。

　　王扣见石桌上徐凝和徐诗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副撑子，拿了徐诗面前那副举到眼前：“今天什么日子，我们四小姐也绣起花来了。”

　　“拿来。”徐诗一听，站起身子，夺过被王扣拿在手里的撑子，脸上有些不自在，她自己那女红还当真是见不得人。

　　徐诗也是不装了，拉了王扣就往外走，边走边对徐凝说：“三姐，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你跟娘说一声。”一边扯还一边在王扣耳朵边小声说：“快走，快走。”

　　出了徐家大门徐诗也不记得自己还跟王扣怄气了，挽着王扣抱怨道：“扣哥哥，你都不知道，我爹娘这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魔障。

　　“怎的？”

　　徐诗心烦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你说这两人十来年都任我野管了，可前几天突然间像是被鬼神上身，不知从那儿冒出的念头，竟要把我整成像三姐那样的大家闺秀。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不是让我跟三姐学刺绣、弹琴，就是让我跟着大哥练字，你说我这拿惯了刀剑的手，怎么拿的惯那些东西，都愁死我了。”

　　王扣听得心里一沉，握住徐怀诗的手掌，感觉到掌心那薄薄的一层茧，嘴上只是轻松的道：“学点这些倒也是不差。”

　　“怎么？你嫌弃我？”徐诗眉梢一挑，貌似粉拳实为铁拳一只手比划在王扣的膀子上，怕是王扣的回答不如她的意便要狠狠拧下去。

　　徐诗的这些小动作怎逃的过王扣的眼，王扣转手就把徐诗的爪子抓到了手掌里控住：“要嫌弃早嫌弃了，你横着抹鼻涕的丑样儿我都见过，还有什么好嫌弃得。”

　　徐诗脸上一副恶狠狠的样，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还是针尖对麦芒的顶了回去：“当我没见过你横着抹鼻涕？”

　　两人一路携手到了昭觉寺，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寺内少有香客，□□里一池碧水也被夕阳染做了瑰丽的金色。掬一捧池水，滑腻过手，似一匹被揉皱的锦缎。大殿里檀香缭绕而出，让人身处其中不由自主的便静了下来。

　　吃过寺里斋饭，两人到寺中白塔下找了一处坐下。

　　“扣哥哥，你说我们要是能日日都这样守在一起该多好。”徐诗侧着身子，柔顺服帖的靠在王扣肩头，少了骄躁的徐诗，在王扣面前也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女子。

　　白塔在池中映出长长的倒影，望着远方的王扣突然出声问肩上的徐诗：“四儿，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徐诗抬起头偏着脑袋奇怪的看了王扣，似是他问了个极荒唐的问题，认真的反问：“扣哥哥怎么会不在呢？”

　　王扣笑着抵住徐诗的额头，暖暖一笑：“是啊！我怎么会不在呢。”

　　徐怀诗伸出小舌在王扣唇上轻轻一扫，一双手柔腻的将王扣圈住，两人间谁也不再说话，享受着间难得的静溺时光。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两名僧人由远及近，走到徐诗和王扣面前，合手行礼：“两位施主，寺里要关门了。”

　　徐诗和王扣对望一眼，方才惊觉，头顶不知何时已经黑尽，庙堂里已经燃起了点点烛火。

　　“打扰了。”告别僧人，二人牵手步出昭觉寺，长街上家家户户已经挂起了灯笼，时间已是不早，王扣送了徐诗回家。

　　“四儿，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王扣和徐诗站在太守府门口，忽明忽暗的灯火照在两人脸上，徐诗昂头望着王扣朱唇微启：“什么？”

　　徐诗一双月牙似的明眸望着王扣，王扣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俯身低头便是沉沉吻上了那张诱人的双唇。

　　等王扣从徐诗唇间抬头，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见徐诗的一张脸红的滴血，徐诗再怎么好强但在王扣面前却也有娇羞的时候。

　　徐诗觉得自己这些年功夫都是白练了，王扣只一个吻便让自己手脚发软，如此这般倒是比那般武功都要高明。

　　徐诗低着头，不敢看王扣，转身就要回家，王扣邪邪的一笑把徐诗又拉了回来，趁着徐诗微怔的片刻又是在唇上细细一啄：“跑什么？”

　　徐诗眼波一斜，娇羞之意尽现，手指缠着自家衣角，声音里都是软绵：“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进去了。”

　　王扣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握在手里，放到徐诗的掌心。

　　“什么？”徐诗笑眼弯弯的望着被王扣覆着的掌心。

　　王扣松手，一对熠熠发光的耳坠便趟到了徐诗的掌心，正是那日两日一起看过的那对桃花耳坠。徐诗没想到王扣竟还是买了下来，欢喜溢满心中，只觉得此刻自己便是那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那日便见你喜欢的紧，不过这东西也实在不便宜，我也是攒了这么几个月才能买了来送你。”王扣口里说的轻松，徐诗听了却是有些沉，他知道王扣家里并不宽裕，这对耳坠的钱若是放回家里会有更大的用处。

　　徐诗伸手把耳坠放回王扣掌心：“扣哥哥，你的心意四儿知道了，耳坠什么的带不带也没什么。”

　　王扣不接，这不是他第一次送徐诗东西，却是最贵重的一件，但也只是就他王扣而言。王扣知道如今的徐家早不是霍樟的徐家，徐家能给徐诗的锦衣玉食他现在还办不到，但并不表示他永远不能，王扣握紧徐诗的手：“四儿，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王扣有王扣的骄傲，徐诗自然懂得，就见徐诗紧紧把一对桃花耳坠握在手里，笑靥如花的点头，这世上若说谁是徐诗最信的人，便是眼前的王扣。

　　“四儿，明天我要去取冈。”王扣让自己尽量平静的开口。

　　徐诗不以为意，随口问道：“你才从马歧回来没几天怎么又要去取冈。”徐诗拨弄着掌心的耳坠：“去几天？”

　　王扣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一紧，早已想好的话此时对着徐诗却是那么的难以启齿。

　　此次去取冈便是那日徐琏敬对王扣提的事情。

　　“王扣，取冈如今有一个百夫长的空缺，若是你愿意老夫可以为你引荐。”那日徐琏敬提起王扣心中还是感激一片，但王扣见过了彭素娥便知道这不过是徐琏敬支开自己的一个条件。

　　王扣明知徐琏敬夫妇不过是想让自己和徐诗分隔两地，他仍是无法拒绝，因为无论徐琏敬本意如何，对于王扣这都是个机会。一个人若想成事需要方方面面，如今的王扣实力不差，勤奋不差，唯一差的便是机会，徐琏敬摆了这么个机会到王扣面前就是看准了他不论怎样也不会放弃，若真是放弃了王扣也更没可能和徐诗走到一起。

　　王扣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四儿，我这次去取冈便是长待下来。”

　　话音一落就见徐诗缓缓抬起头望着王扣，挑了眉的眼里怒火随时都似要窜出，冷哼了一声问道：“长待？什么意思？”